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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午門獻俄囚 文 / 弘毅知難

    順勢十二年七月二十日,蒙古正白旗固山額真、欽命征北將軍、一等阿達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明安達禮,率領五千八旗軍,押解著三百羅剎降兵,浩浩蕩盪開近京畿,但到了通州大營之後,就不再前行。這是因為五千精兵,不得皇命不可擅入京師,明安達禮深知此中的厲害。福臨隨即命大軍暫駐通州大營之內,好生看管羅剎降兵,又命安郡王岳樂、兵部尚書噶達渾趕赴通州代為迎接。這一殊榮,讓凱旋而歸的明安達禮十分受用,心中那一絲因為被貶斥而揮之不去的抑鬱也瞬間一掃而光。

    通州大營的牢房內,別科托夫顯得惴惴不安、鬱悶非常。自己作為一名聖彼得堡的市井之人,十年前在一個妓女肥胖的身軀上輸光了所有的盧布,又遭到債主的追殺,萬般無奈,只好報名成為遠東探險隊的一員。跟著哈巴羅夫從貝加爾湖侵入遠東,強佔尼布楚,幾年跋涉,生生死死,憑藉著自己的一手好槍法,好不容易得到了哈巴羅夫的賞識,成為心腹。

    三年前哈巴羅夫被沙皇召回國內,自己搖身一變成了尼布楚地方的頭人。去年得知奧努弗裡·斯捷潘諾夫在松花江口被博格達大軍擊敗,自己奉庫次克督軍之命前去增援,兩人在那呼瑪爾河和阿穆爾河交匯之地會合,做出了一個令自己現在追悔莫及的決定——就地築城越冬,來年再繼續東進阿穆爾河流域「探險」。誰知道博格達軍隊來得如此之快,而且是如此有備而來,圍而不打,活活把城堡裡的四百哥薩克人餓斃好幾十,要不是自己拿著佩劍逼迫斯捷潘諾夫,估計人吃人的慘劇就會再次上演了,只不過這一次再也不是在黑龍江流域分食達斡爾人的屍體,而是要活吃自己人了!一路上被押解著南下,逐漸領略了中國的美麗和富庶,甚至有了一點點仰慕……又回想起當日作戰之時,那些中**人視死如歸的兇猛架勢,就怕這一次凶多吉少呀!

    安郡王岳樂、兵部尚書噶達渾此時正在大營中軍帳裡和明安達禮把酒言歡,其樂融融。眾人聽著長達三個多月的呼瑪爾之戰的種種軼事,時而嘲笑羅剎匪兵的膽小,時而驚訝於小小呼瑪爾城堡的堅固……岳樂一邊聽,一邊盤算著出京之前,皇上弟弟福臨那一番交代,旁邊還有自己的那個天降祥瑞、智睿天錫的小侄子玄燁,不時語出驚人。看來這次即將到來的午門獻俘,會成為大清抵定北疆的開始了。想到這裡,岳東突然插話道:「明大人,小王來之前,皇上就說:『明安達禮一戰功成,沙爾虎達戍邊有方,堪為嘉獎。』賀喜大人了!」

    這邊正在喝酒行令的副將以上人等聽聞此言,立即端正形色,明安達禮更是急急忙忙從桌案前起身,走到中廳,面西而跪,叩謝聖恩。一番折騰下來,大帳之內的喧鬧聲也就安靜了不少。

    「明大人,皇上還有一口諭。請屏退左右才好。」岳樂和兵部尚書噶達渾對了個眼色,接著說道。

    「屬下遵旨!」不等明安達禮發話,眾將官齊聲說道,知趣的陸續退出帳外。目送部下魚貫而出,明安達禮再次跪倒聽旨,連噶達渾也要一起陪跪。

    「明大人,小王出京前,皇上說:明安達禮此役,雖先損兵,但此後圍困匪軍日久,幸無冒進,朕心甚慰!朕聽說,明安達禮採納了沙爾虎達的獻策,是否有此事?」

    「奴才回皇上的話,是有此事。奴才開始勸降未果,一怒之下強攻一夜,但士卒多有傷殞,這才轉而繼續圍困呼瑪爾城。沙爾虎達將軍之後與我會合,也是建議奴才要按照皇上的聖諭來辦,那就是『層層圍困、炮轟箭射,飛鳥不出、一人難逃』,這才有了異日羅剎匪軍的出城而降。皇上聖明!」

    「朕聽聞呼瑪爾城堅固異常,羅剎匪軍槍藥厲害,可有此事?」

    「回皇上,確有此事。如果不是沙爾虎達親率數百朝鮮鳥槍兵增援,戰事恐怕不會如此順利。」明安達禮作為一員猛將,確實沒有居功自傲、貪功獨享的非分之舉。岳樂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明大人請起,下面是皇二子的幾句問話了。」

    「謝皇上!恭請二阿哥垂問!」有了那一次在慈寧宮與這位小皇子的接觸,再加上本次戰事完全按照人家預設的路數演進,明安達禮對這位兩歲的小孩不能不格外尊重,雖然從地上站了起來,依舊是畢恭畢敬的樣子等著垂詢。

    「皇二子說:明安達禮和沙爾虎達兩位大人辛苦了!」

    「奴才為了大清、為了愛新覺羅皇族,萬死不辭!」明安達禮心裡很熱乎的感覺。

    「聽說羅剎火器厲害,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還聽說你們二位掘坑道於城外,命朝鮮鳥槍兵藏於其內,填藥舉火,自己卻毫髮無損,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再有,那呼瑪爾城內,除了死屍,一個羅剎人也沒有逃脫,對吧?」

    「回二阿哥的話,奴才不才,但二阿哥當日教誨,彈糧充足,退則辱國,奴才死了也不敢放走一兵一卒!」

    「明大人,皇二子說,您終歸是絕不辱國的!」岳樂上前一步,雙手抓住明安達禮雙臂,堅定的說。

    「奴才謝二阿哥知遇之恩!」明安達禮差一點淚眼朦朧了。

    從中軍大帳出來,三人帶著一名理藩院委派的羅剎語通譯,去了關押匪首的牢房。路上,岳樂只問了一句話:「匪首頭目以上,可是按照兵部書,一人一間密實監房,互相不可見面?」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岳東笑了……

    順治十二年七月二十一日一大早,羅剎俘虜就被押解進了京師。先是兵部士卒給三百多個羅剎降兵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栓上了白色繩子,然後由官員牽引著,自**西側的長安右門入皇城,獻於太廟和社稷壇,表示此次大獲全勝,乃是憑著祖宗的護佑和國家的福份。此舉

    稱為「獻俘」。被當做貢品一樣擺弄的洋人無可奈何,禮畢之後又被帶回駐地關押。

    翌日,時值處暑。京師艷陽高超,萬里無雲,是個招降納叛的好日子。

    午門內外,天子鹵簿,氣度非凡、依仗威嚴;五鳳樓下,王公大臣、左右班立、精神抖擻;門樓之上,重簷黃瓦下張黃蓋,前楹當中設御座;門樓之下,羅剎降俘列隊靜候,膽戰心驚、後悔不跌。終於,午門鳴鐘,皇帝乘輿出內宮了!不多久,金鼓雷鳴、鐃歌齊奏,那是皇帝已經過了太和門。御階之下的吳良輔此刻站在午門城垛處,用紅絲繩袋將班齊牌提升上樓,也就是說,該來的都來了,可以開會啦!接著又是鼓樂齊鳴,大清皇帝終於到了午門前,沿著馬道,御樓升座!

    福臨今天十分精神,穿一身龍袍袞服,威嚴氣派。這一套繁瑣的程序,正體現了他的乾坤獨斷!福臨於御座之中輕抬右手,示意正式開會!剎那間,午門廣場上的武百官齊齊下跪、三呼萬歲,那聲勢把早已經惴惴不安的羅剎人嚇的一時間有些騷動。恰在此時,吳良輔在城門上高聲呼喊:「引獻俘!」明安達禮器宇軒昂的指揮手下將校,將一隊隊俘虜引領至城門之下的獻俘位。還沒等到兵部侍郎大喝「跪」呢,前面一個貌似頭目的羅剎人就亟不可待的跪了下去,忙不迭的一個勁兒叩頭,嘰裡呱啦用洋說個不停。明安達禮瞧得明白,這人正是別科托夫。別科托夫一個人的激動,一下子就徹底摧毀了其它俘虜們那僅存的一點點自尊,也都萬般無奈的跪在廣場上。望著那些紅頭髮藍眼睛的洋夷一個個猶如驚弓之鳥的樣子,無論滿漢,臣武將全都投來了鄙夷的目光。

    吳良輔看著俘虜就位,就將日前兵部在朝堂「宣捷」的「露布」當眾宣讀起來。之後,刑部尚書圖海奏告,將呼瑪爾之役所俘執獻,請交付所司處置。

    此時的弘毅,站在午門城台之上、城樓之下,看的是眼花繚亂、大呼過癮。要知道自己穿越都快一年半了,期間唯一趕上一次元旦大賀,還因為福臨避痘而「一切從簡」了。這一次本是沒有他來的本分,結果皇帝念及呼瑪爾一戰玄燁著實有頭功一份,所以才破例讓他一起跟過來觀瞻。跟著皇帝鑾駕一路南行,到了午門城樓下,弘毅執意不讓樸氏抱著自己上馬道,說了句:「此處並非你該上的!」樸氏恍然大悟,跪伏於道側。福臨聽見了這一句,突然想起當年自己六歲在盛京(瀋陽)篤恭殿登基之時,出宮乘輦前往篤恭殿,乳母因其年幼欲登輦陪坐,他拒絕說「此非汝所宜乘」,顯示出不可冒犯的帝王尊嚴。於是,福臨故意停下來,招呼小玄燁過來,牽著他的小手,一同登了午門城樓。只不過弘毅當下肉身太過短小,午門下的人群根本沒有看到那個傳聞之中神奇的皇二子也來了。

    這時,臣班列之中的大理寺卿羅碩已做好了準備,如果午門之上的皇帝下令處以極刑,他就要引領這一群洋毛夷人前往法場了。羅碩正是那襄親王福晉「董鄂氏」的大伯父,前段時間京城裡因為自己的這個侄女和當今皇上的不清不楚而沸沸揚揚,結果侄女婿十一貝勒博穆博果爾都進了和碩襄親王了,自己的侄女怎麼還是一個「福晉」的名號?越是在這種非常時期,自己越是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辦好差事才行!

    跪在地上的別科托夫十分清楚,現在到了最終決定三百餘羅剎人最終命運的時候了,他倒是不慌張,前天那個大清國的什麼郡王叫做岳樂的,已經給自己打下了包票,只要按照他的意思行事,會確保自己平安無事,如果辦好了任務,說不定還會在這天下中心的皇朝裡面謀取個一官半職呢!一想到那些嬌小溫柔的博格達女子,這心裡就有一種急切的期待……

    「我是沙皇陛下的臣僕,你們不能這樣對待偉大俄羅斯的一名尊貴的軍官!你們這些黃皮膚懦夫,放開我……」耳邊突然傳來斯捷潘諾夫那公豬嚎叫一般的噪音,這一句熟悉的俄語,現在卻把別科托夫嚇了一跳。他恨不得從地上跳起來,隨便找個什麼東西去把他那張圍滿鬍子的臭嘴給堵死!

    福臨原本就是準備開釋這些羅剎人了,以顯示大清皇家的氣度,剛要示意吳良輔去傳旨「釋縛」,隨即再宣佈釋放俘虜。可就在這時,底下一個洋人居然跳起來大聲嚷嚷起來,十分的刺眼!雖然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鳥語,但是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絕不是什麼乞降留頭的哀求!

    城垛口處的弘毅也是一驚,橫空出來這麼一個刺頭,傻得冒泡,說不定這一嚷嚷就有送命的危險了!再回頭去看皇帝,臉上分明就有了一絲殺氣!再看樓下,群臣也騷動起來,那架勢就是這種不懂禮數的蠻夷,殺了也是應該……不行,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匪首,壞了自己的大計!

    弘毅急忙回身跪在福臨腳下,大聲說道:「皇阿瑪,樓下的羅剎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出有因,兒臣請皇阿瑪旨意,可否由兒臣出午門瞭解一二,以待聖裁?」

    福臨想了想,知道如果不弄清楚就貿然殺人,也是武斷了些。況且這小玄燁出生以來,哪一次都是無往不利,雖然自己總有些懷疑,是不是皇太后從中作梗,正好這一次事出突然,皇太后又不在身邊,他自己有主動請纓,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看一看這小兒子的真本事!想到這裡,福臨果斷讓吳良輔傳旨——

    「皇上有旨,著皇二子玄燁,代朕出午門,訓斥羅剎匪首!」吳良輔站在城頭上大聲宣告,經旁邊眾人一層層聲傳,終於被午門之外的武群臣都聽了個明白。除了極少數的宗室王公和緊要大臣,絕大多數臣子都是驚訝不已。這「午門獻俘」,乃是國家重典,任憑你皇二子天降祥瑞、持鼎而誕,可今日今時也不過是個虛歲兩歲的娃娃,怎麼可能代替皇上親訓降俘呢?原本就已經騷動的隊伍,開始更加騷動起來,只不過再也不理會那個又蹦又跳的大鼻子黃毛鬼,而是齊刷刷望向了午門城樓下的右側門……

    哈巴羅夫,全名葉羅費·帕夫洛維奇·哈巴羅夫,生於1603年。俄國稱其為「探險家」,實際上是沙皇俄國早期侵略中國的匪首之一!1625年,哈巴羅

    羅夫從托博爾斯克出發,前往曼加澤亞,此後他從曼加澤亞出發參與了一系列的探險活動。1632年至1641年,他參加了對勒拿河的探險。1650年,他抵達黑龍江,此後他沿河而下,1653年抵達烏蘇里江與黑龍江的匯合點,並將此地繪入其勘測地圖中。1653年被徵召回國,1655年沙皇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授予他「貴族之子」的光榮稱號,並且封為軍役貴族。沙皇殊密院御用人吹捧他為「俄羅斯英雄」,「新領土的開拓者」。哈巴羅夫成了著名的英雄人物,現今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河口的哈巴羅夫斯克城,即是為紀念其而命名的。

    奧努弗裡?斯捷潘諾夫,接替哈巴羅夫的匪首。正史上,於順治十五年(1658年)六月,被寧古塔都統沙爾虎達於松花江下游的尚堅烏黑一帶擊斃。

    阿穆爾河,俄語也是「黑水河」之意,他早就有一個中國名字,叫做「黑龍江」!

    長安右門位於**前的西側,規格建制與長安左門完全相同,只是坐落方位相反。該門為**的西復門。每年秋八月中旬,皇帝詔令三法司會同王侯、大學士、九卿等在西千步廊旁進行」秋審」,即複審各省判死刑囚犯的名冊、口供和判決。每年霜降前,又在這裡舉行」朝審」,將刑部死囚帶入長安右門訊問,確認無疑者則綁縛刑場執行;有疑問者則緩決。囚犯一入長安右門如入虎口,凶多吉少,故時人又稱此門為」虎門」,或稱」白虎門」,以附」左青龍、右白虎」之意。明清時武百官須在此門外下馬下橋步行而入。1912年12月,為便利通行,將長安左、右門漢白玉石檻拆除;1931年1月長安街正式通行;1952年因建**廣場,長安右門被拆除。

    露布,即捷報。「露布」制度,始於後魏。東漢時,本來把官書不加緘封者稱為「露布」。後魏以「露布」發表戰勝消息,每當攻戰克捷,欲使天下遍知,便以漆竿上張縑帛,寫上捷報。這種辦法後來被廣泛採用,露布就成為「佈於四海,露之耳目」的「獻捷之書」。隋代帝起,有宣露布之儀。當時在廣陽門外集中百官及四方客使,宣讀露布。宣讀畢,百官舞蹈再拜行禮。

    午門有五個門洞,可是從正面看,似乎是三個,實際上正面還有左右兩個掖門,開在東西城台裡側,一個面向西,一個面向東。這兩個門洞分別向東、向西伸進地台之中,再向北拐,從城台北面出去。因此從午門的背面看,就有五個門洞了,所以有「明三暗五」之說。當中的正門平時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時,皇后可以進一次;殿試考中狀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從此門走出一次。在清代,武大臣出入左側門,宗室王公出入右側門。左右掖門平時不開,皇帝在太和殿舉行大典時,武百官才由兩掖門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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