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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臣奴各展才 文 / 弘毅知難

    ps:

    大年初一,弘毅恭祝各位新春快樂、馬年一馬平川、萬馬奔騰、馬到成功、馬上發財!

    雖是積極響應君上號召,但如此直截了當巴結皇帝,還是引起眾人的側目!

    何朝何代,君主都是需要那些所謂有眼力價兒、會順兒桿爬的臣子的。其實,明君有幾個不知道臣子孰優孰劣的?但往往關鍵時刻,溜鬚拍馬之人所起的潤滑劑作用,也是無可替代的。這位及時接上福臨話茬的人,就在關鍵時刻發揮了這種作用!

    「好,郭科,朕心甚悅!」福臨笑著鼓勵了一下這位叫做郭科的滿臣。

    弘毅急忙辨識,只見此人年紀也是三十出頭的樣子,雖是滿臣,卻生的十分「圓滑」——面龐白淨、舉止得當,二目機敏、眼珠亂轉,也是儀表堂堂,但總讓弘毅回憶起當年在「老虎蒼蠅一起抓」的轟轟烈烈之中紛紛落馬的貪腐大員與小吏們!

    原來他就是「以工部左侍郎署本部尚書」的郭科。用後世的話來解釋,其實就是「以第一副部長的身份主持本部工作,簽發本部件,實際履行部長職責」。如此說來,這溜鬚拍馬的工作交給他來做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六部尚書之中,只有他這位履行工部滿尚書職責的人不是坐實位、居實職的。別人都是正一品、從一品的,他是正二品。別人都身世顯赫、資歷厚重,他出身白身、年輕歷淺……果然是人盡其用!

    「奴才慚愧,還需皇上提點,實在該死!」

    郭科拿這麼一句回應皇帝的肯定之辭,讓弘毅又一次有想吐的趕腳!

    清初之時,滿人上下崇尚務實,全然不似後世清的宮影視劇裡那樣。動輒就說自己「奴才該死」,充其量也就是「奴才知錯」、「奴才有罪」、「奴才甘願受罰」之類的了。漢臣偶爾會延續「漢明」的語言,來一句「臣萬死!」這還有情可原:你是臣。你若羞憤到真的想死的地步了,皇帝還真是不能命令你「不許死」!但作為滿洲的「奴才」。你連身體性命都是主子的,死與活自己說的壓根兒就不算,還怎麼敢說「該死、要死」的呢?

    「罷了罷了,你倒是給朕說說,工部所轄諸事,是否涉及朝鮮行商一事吧!」聞聽此話,弘毅實在忍不住。好奇的回頭觀察福臨的表情。果然,皇帝此時的面容還算和藹,可眼神裡流露出的「無奈無語」之色卻是不能掩飾得住的!

    「庶!奴才所暫領之工部,涉及軍需物品的。誠如圖海大人所言,確是虞衡清吏司之軍器科、軍需庫、硝磺庫、鉛子庫、炮子庫,以及工部所轄之錢法堂及寶源局。圖海大人瞭然於胸,下官實在是欽佩之至!」重複一句沒有用的之後,郭科還不忘再順便巴結圖海一番。這一下。不僅圖海,連一旁尤善此道的諸多漢臣更為之側目了。

    「郭尚書言過其實,圖海慚愧。」

    沒想到,人家圖海氣淡神定,水來土屯一般。客客氣氣給「郭尚書」敬了回來。對君子待之以禮是習慣,對小人「榮辱不驚」那就是素質了!

    「呵呵,郭科受教。」被圖海火線突擊提拔為「郭尚書」的,討了個沒趣,只好自顧自繼續說下去:

    「錢法堂及寶源局,雖由滿漢兩位右侍郎監管,滿漢監督各一人掌管,但奴才知其事大,故而時常督察,確保監收銅錢及鑄錢等事萬無一失!」

    「嗯!」福臨只此一句。

    「寶源局每年收繳各省歲解京銅、白鉛之數,奴才也是筆筆過目,斷不敢疏忽。」

    「嗯!」

    「寶源局鼓鑄之錢,按卯報工部,奴才都是按數移交節慎庫驗收,以備發給各工之用……」

    「朕知道了。衛周祚,你來說說看!」福臨的忍耐終於到了限度,突然打算了郭科的囉囉嗦嗦,直接點了別人的將!

    「庶!」那位叫做衛周祚的工部漢尚書,不得不出班回奏。雖然有些勉強,畢竟正在匯報的是自己的「實際一把手」,但皇命更不可違逆。於是,說話之前,衛周祚先衝著張口結舌的郭科施了一個躬禮。

    「衛大人請替我奏明皇上,告知各位大人!」油頭滑腦的郭科此時還是不跌身價,交代一句之後,體面下台。

    「回皇上的話,這軍需庫,掌管收發旗纛、賬房等物;硝磺庫,掌收發硝磺;鉛子庫,掌收發槍炮鉛子;炮子庫,掌收儲廢鐵炮子……」衛周祚開口回奏,卻在弘毅耳中和那位郭科老兄的流水賬一樣空洞。

    弘毅忍不住仔細觀察這位工部漢尚書,長得同樣儀表堂堂,也是眉清目秀,難不成和郭科師出一門?剛要放棄,弘毅卻盯著這位尚書大人走了神一般!

    原來,弘毅發現他官袍底下的朝靴,腳面上居然打著補丁!一位從一品的高管,到皇帝的寢宮來匯報工作、議論朝政,居然穿著一雙打了補丁的靴子?!

    要知道,這時候是十七世紀,而不是二十一世紀。那時候很多達官顯貴都已經學會了公眾面前清正廉潔,黑暗角落男盜女娼!可在清初,體面的朝服行頭可是為官之人的行業定規!你再窮,朝廷按例每年換發新的朝服朝靴,不至於如此窘困吧。而且儀表不整,那就是罪過。況且,為數不少的年俸、賞銀和本部屬員的各種孝敬可都是應有之義,加吧起來怎麼也不至於如此「故意寒酸」吧!否則監察御史是可以參劾你「為官不儀」的!敢於冒著天下之大不韙而「露窮」,那就有可能是真窮。

    由此判斷,這位衛周祚,也許會有「廉聲」!於是,弘毅還是集中精神聽他往下說……

    「……臣雖然沒有去過朝鮮,但卻知道朝鮮一處地狹物薄。工部往來賬目之各項物品,在朝鮮那裡必定都是奇缺之物!」果然,衛周祚已經開始漸入佳境了。

    哦。如此說來,人家衛周祚一開始清湯寡水的流水賬。也許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滿洲頭頭郭科的面子吧?弘毅大膽揣測。

    「……大學士巴哈納大人已經說了,朝鮮一地缺錦緞、缺馬匹、缺銅鐵,既然如此,涉及軍務的一應物品,他們自給自足定然困難。工部所領工程不算,單論剛才郭大人所言及的錢法堂、寶源局和四庫,他們往來之物。或許早就在朝鮮奸商的窺伺之下了。據臣大膽揣測,若是朝鮮鳥槍兵戰力可觀的話,其造辦槍、丸所用的銅鐵鉛、硝磺炭等物,均為上品方能堪用。如此一來,我大清物產他們必定心中覬覦已久!明安達禮大人,下官所言不知對否?」衛周祚果真說在了弘毅的心中去了!

    「哈哈,衛大人有眼光!的確如你所言!上次呼瑪爾之戰,朝鮮鳥槍兵的軍械可是不差於我大清火器的!說不定就是從咱自己家裡偷偷運過去的!」明安達禮好像遇到了知己一般。大嘴一張就開始漫天猜測起來了。

    「啊,明安達禮,你可別瞎說一氣!這鳥槍火器,我兵部歷來管理森嚴,怎麼可能讓那些朝鮮人任意偷去?」一直沒有說話。躲在後台看戲的兵部滿尚書噶達渾,聞聽明安達禮的一番猜測,再也不能落得清閒了,急忙出來「闢謠」。

    「就是就是,我們工部也沒有此事!」最年輕的郭科本來不敢跳出來,現在有「老革命」噶達渾撐腰挑頭,自然急於撇清自己。

    「老噶,你急個鳥急?老子是猜測,不是定論。」明安達禮毫不示弱,出言反擊。本來這無端的猜測,只是為了在幾位尚書面前擺一擺自己的譜,發洩一下自己因為任珍案受到牽連的不滿,要說真憑實據,的確沒有!

    「朝鮮所用鳥槍並非我朝定制火器,自然不會是偷運過去的。奴才在朝鮮親眼眼看過的,明大人一定要據實奏聞皇上知道才好!」瞧見自己的尚書大人吃虧,兵部左侍郎羅科爾昆也急忙站出來澄清,而且拿自己剛從朝鮮得回來的見聞佐證……

    眼瞅著一群滿蒙大臣開始嚷嚷起來了,另一邊的五位漢臣卻是出奇的安靜,似乎他們與現在的爭吵毫無干係一般。

    「眾位大臣休得聒噪——」一聲尖尖的吆喝聲終於在逐漸熱絡的位育宮明間大殿上空,劃開了一道口子一般,人們立即就此打住了。喊這一嗓子的,自然是位育宮主事太監吳良輔。

    「臣等失狀,請皇上責罰!」第一個出來認錯的,居然是到目前為止一句話還沒有說的一位漢臣。

    「哈哈,無妨無妨。戴明說呀,你有何高論呀?」福臨全然不很在意的樣子,就好像剛才的爭吵沒有發生過,繼續引領著會議的正確進程。

    「臣今年三月才由刑部左侍郎升任戶部尚書,不敢冒然僭越。」戴明說低頭客套,可身形矮小的弘毅卻能看到他分明還在偷偷往上觀察著皇帝這邊,似乎有所期待一樣。

    「朕讓你說你就和盤托出,不必忌憚。再說了,郎球比你任職還晚了兩個月,照你這麼說,郎球豈不是還不如你明白了?所以,你們身為大臣的,不能因為任職短暫就推諉扯皮、不敢擔當,而是應該據實回奏!」福臨笑著糾正。

    「奴才(臣等)謹記!」眾人齊聲應諾。

    「好,戴明說,你說說看,朕以為,你的畫做得好,官差做的一樣出色!說吧!」福臨把握住「以正面鼓勵為主」的基本套路,效果一貫不錯。

    「臣領旨謝恩!」在抬起頭來的戶部漢尚書戴明說眼中,弘毅分明看出了那份期待過後的喜悅。

    「臣以為,戶部後庫收繳之物,全賴各省報數充繳。至於應該充繳而未如實充繳之物,則被層層吏員假以手段,中飽私囊。其最後的歸處,往往就是各處集市、工坊,這就給朝鮮行商私自採辦以可乘之機。」戴明說開始侃侃而談,卻是言之有物。

    「好!」皇帝再一次發出讚美之詞,而且流露出愛才之情。即使是一直作壁上觀的弘毅,也對戴明說這幾句話裡面展現出的才氣有所觸動。

    「那戴大人又有何應對之策?」問話的是刑部漢尚書劉昌。

    「以臣看來,此事不難解決。一是各部明發照會,要求各省府道台,嚴加核算本省物產,不得瞞報虛報。二是刑部再發嚴令,詳細申明何種物品不可交易於市,要求旗民人等務必遵守。三是京師巡捕三營、五城都察院等各司其職,嚴加盤查,但凡發現私販違禁之物者,無論買賣,一律按律嚴懲不殆。」說完,戴明說沒有退回班位,反而滿懷期待看著皇上。

    哦,此位戴明說有才不假,卻也有很強的功利之心呀!弘毅終於做了肯定的決斷。

    「好!此策可行。學士折庫訥。」福臨一定是對戴明說此人瞭如指掌的,也樂於做個順水人情。

    上有人應聲而出——「奴才在!」說話的正是學士折庫訥。

    「那邊的桌案前,你可將戴明說之論記錄下來。」

    為記錄員的學士折庫訥沒有對崗位有絲毫抱怨,一句乾脆的「庶!」之後,就走到一旁的一張舊桌子那裡,在執事太監的配合下,奮筆疾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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