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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性惡與性善 文 / 弘毅知難

    經歷了這一次驚心動魄的「失寵」風波,曾弘毅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克服業已形成的、對當前局面的輕視與懈怠。他不得不承認,即使自己是穿越而來,即使自己浸淫了所謂後世三百年的現代觀念和知識的熏陶,但,歸根結底,自己「現代人」的思維還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

    別的不說,就連一直引以為傲的後世機關十多年工作經驗,在人家一個不滿二十歲的青年皇帝面前都不足道哉!福臨剛才所表現出來的深謀遠慮、謹小慎微,至少是自己這個「副處長」所無法企及的。

    現在,賴於李際期的「絕地大反擊」和皇帝的「心照不宣」,甚至還有自己一貫多有鄙夷的吳良輔的「捨身飼虎」,才得到繼續闡述對同安王鄭芝龍的使用策略。這種機會可以僥倖得到一次,但如果不懂得珍惜和反思,恐怕自己別說是登基稱帝改變中國和世界,就連安身立命都成了問題!

    「皇阿瑪,兒臣若從同安王幾處事例說起,是否可行?」弘毅改變了原本那種盛氣凌人、捨我其誰的做派,變得謙卑有禮、好商好量。

    「好!你先說說朕和諸位愛卿沒有聽過的趣事,也算給我們拾遺補缺。」福臨很欣慰的看到一直被人稱作「天降祥瑞」的兒子如今十分恭順,自然應允。

    對這個小兒子,福臨有自己的評價:眼光獨到而深邃,以至於在很多時候都超越了他這個皇帝老子。自己的大清朝如今百廢待興。很多事情玄燁卻能說道要害緊要之處,這是他不爭的長處。所以需要好好使用。

    可作為一個皇子,皇家血脈不假,但畢竟還是兒子。你鋒芒畢露、銳氣逼人,處處勝過老子一頭,假以時日,不用玄燁自己心懷二志,身旁的那些見一望三的人,就會自覺圍攏過來。百般迎奉、千般阿諛,長此以往,不自量力、飛蛾撲火的局面也就無可避免了。洞若觀火、防患未然,這是一個優秀皇帝的基本素質!

    弘毅此時可沒有心思去揣度福臨的想法,而是搜腸刮肚地組織自己的思路和素材。

    「兒臣謹遵皇阿瑪聖旨!」弘毅先是深深一躬,又對著下面諸位大臣施禮,禮數周全之後。這才直起身來開始正式「匯報」。

    「玄燁思及同安王過往,很多事已是盡人皆知的,其中所折射出來的,亦如我適才所言,諸如:知書達禮而心懷故土,長於航海以追逐重利。左右逢源還張弛有度,侍奉強者卻秉持底線,精於海戰並敢於碰硬,等等。凡此種種,玄燁以為。同安王雖談不上是謙謙君子,卻仍乃我中華赤子、大清干臣。也堪為大用。」

    說完對前面論述的一個簡短總結,弘毅知趣地停下來,等著大伙做個先期評判。

    「嗯,言之有理。」福臨當先表態。這個結論必須正確,如果分析下來鄭芝龍連個大清臣子都不佩做了,他這個皇帝還進封人家為異姓同安王並世襲罔替,豈不是自討沒趣?

    「老臣亦贊同!」胡世安帶頭表態,眾人跟著附議。

    「謝皇阿瑪,謝過諸位大人!」十分懂禮貌的弘毅現在就是堅持「禮多人不怪」的原則在做事情。

    「可玄燁為何卻要堅持對同安王用而疑之呢?何為疑?又需疑在何處?這應該在大用同安王之前就必須縝密思度的。」弘毅試探著拋出自己的問題,看看效果如何。

    「下臣願聞其詳。」劉昌也學著胡世安的做法,率先出來推波助瀾,順便向小皇子表一表「傾慕之情」。

    「謝過劉大人。玄燁所言之疑,並非對其種種大才存疑,而是對其本性的矜持和觀察。諸位大人飽讀詩書,自然知道『人之初性本善』的道理。但同安王尚在年幼就出洋闖蕩,多受西來之人的浸淫久矣。據玄燁所知,西人卻對人之本性有不同與華夏中原的認識。」

    「哦,湯瑪法,果有此事嗎?」福臨對這種事情其實已經有所知曉,否則好幾次到湯若望的南堂參拜禱告的,豈不是白做了?但此時他卻故意設問,目的是讓在場唯一的「西人」來配合玄燁教育教育其它的「老夫子」。

    「回皇上的話,皇二子所言不差。」湯若望大喜過望,急忙站起來奉旨,並且感激的看了看「天主使者」,簡直就是「天使」一般的小玄燁:給了我一個在重臣面前宣示教義的大好機會呀,親!

    「西方之人的確篤信人性之種種罪惡乃是自發自由。天主曾於心中暗語:人從小就心懷惡念。而每個人都是有原罪和罪性的,原罪的存在將凡人和天主所隔絕,使人終生受苦,不得解脫。關於天主的這一旨意,荀子也是遵守的,他曾說過:人之初性本惡。而皇帝乃是天主聖子,自然肩負著教化萬民、除惡揚善的道義。」

    湯若望布道起來「頭頭是道」,還不忘「中西合璧」,將皇帝和荀子拿來說事兒。可弘毅卻有些失落:「七宗罪」為何不提呢?傲慢(pride)、嫉妒(en_del_logo_vy),暴怒(wrath)、懶惰(sloth)、貪婪(greed)、暴食(gluttowy)以及淫慾這七個撒旦的惡魔形象,若是說出來,豈不是更生動形象?

    稍作分析,弘毅醒悟到:這所謂的七宗罪,其實是始於13世紀「道明會」神父聖多瑪斯.阿奎納的。而這個「道明會」,又是與湯若望所屬的「耶穌會」分歧已久的「方濟各會」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故而,雖然都是天主教分支派別,但基於「敵人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敵人」的理解,湯若望完全有理由故意排斥了道明會力主的「七宗罪」的說法,而是大而化之了。

    其實,最初接觸中國的教派,恰恰是方濟各會而不是耶穌會。單在中國,方濟各會和耶穌會這兩派也是齟齬不斷:

    據說,「方濟各派」的方濟各.沙勿略在「主後」1542年來到亞洲,首先抵達印度,後去日本。他在日本傳教時,聽到日本人的責問:「如果你所傳的宗教是真的

    ,為什麼中國這個歷史化悠久的國家,竟然不知你所傳的宗教呢?」因此方濟各下定決心,冒死也要到中國去宣傳福音。1551年方濟各來到廣東沿岸的小島,名叫上川,等候機會進入中國。可惜當時遇到中國的排外政策,而方濟各也病倒了,並於12月3日死於上川島,直到死時也尚未完成他進入中國的計劃。

    但方濟各那份到中國傳教的心志,卻激發了很多傳教士要到中國來傳教。在他去世後的三十多年,步他後塵的,除了耶穌會的傳教士外,還有奧古斯丁修道會、法蘭西斯修道會和多米尼古修道會的修士。因此方濟各的影響,確實不少。

    明清交際之際,各派教士已經大量湧入中國。但以湯若望為代表耶穌會選擇了接納中國化、從士大夫和皇親國戚入手的「上層路線」,而方濟各會卻反其道而行之,堅持自己的原教旨,並主要是在以農民為代表的下層民眾中傳經布道,走了所謂「底層路線」。兩派隔膜日神,日後終於釀成了著名的「禮儀之爭」。

    弘毅對將來「自己任內」的這場羅馬教廷的禮儀之爭其實還是蠻期待的,故而準備借此「刺激」一下湯若望。

    「湯老瑪法,但貴教經之中,卻從沒有出現過什麼『原罪』、『罪性』等字眼。所以,古今考,理解不同罷了。我們按下貴教教義不談,還是說回同安王,可好?」

    弘毅所說不錯,原罪這個概念並非來自聖經的教導,而是來自4世紀神學家奧古斯丁,就是著名的《懺悔錄》的作者。受益於當年總理家寶大人的鼎力推薦,弘毅是通讀過的。

    弘毅從「本主義」的角度對湯若望的所謂「原罪論」提出了質疑,一則是為了在湯若望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天主教教義見識,好繼續讓他對自己保持著強烈的「原始崇拜」,二則也是讓慣於「引經據典」的士大夫們,對湯若望不尊經典的言論產生些許懷疑,不要被洗腦。

    果然,湯若望再一次對小玄燁驚為天人,乖乖就範「老臣謹受教」一句之後,就老老實實坐下了。本來嘛,讓你佐證一下我的論點就可以,你的任務完成了。

    同時,聞聽湯若望「玄之又玄」的說辭居然被玄燁說破,眾位大臣恍然大悟:原來這套論點根本沒有出處,看來西人都是不學無術之輩!

    「由於西人多崇尚人性本惡,而同安王也入西教、學西語,故而對這種論調頗為贊同。時至今日,其對有些『性惡』之事非但不排斥,甚至還有所秉持!其中最最堅持的,恐怕就是一味逐利、不擇手段了!」

    弘毅階段性小結一句,同時滿意地看著自始至終崇信「性善」的眾人眼中那份驚愕與鄙夷。當然,這種表情是衝著鄭芝龍去的。

    禮貌歸禮貌,「語出驚人」這個法寶還是不能丟!

    弘毅此處所說「貴教經」,就是指《聖經》。但明朝末年至清朝初年,西歐天主教傳教士重入中國傳教期間,在長達130年傳教之際,並未見有聖經中譯本出版,只是在他們的中著作中和供信徒誦讀的問答中引用了一部份經。到19世紀初年,基督教新教傳教士才開始著手將整部《聖經》翻譯成漢語。最早的中譯本《聖經》、並且就叫做「聖經」的,是在1822年才出現的。(。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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