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天道不公 文 / 杯中仙
貝兒俏臉含怒，一雙媚眼狠狠地瞪著方小虎。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方小虎早被剁成肉泥了！
小虎自幼接受道德教育，對「理」字分得很清。斬妖除魔是對的，但殺錯了人，卻是自己的不對。
他自覺理虧，也不敢多說什麼。查看了大聖無礙後，便悻悻地走到貝兒面前，拿出一枚丹藥，遞了過去。
「滾開，誰要你可憐？」
貝兒玉手一揮，把丹藥打落在地。
「哎，我不是可憐你們，只是覺得公主或許有救！」
「真的？真的有救？」貝兒興奮的問了一聲。
「當然！你看，公主的身上可有血跡？劍刺在腹部，對凡人或許是要害，但以她的修為，這傷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對呀，公主修為高深，妖元渾厚，這一劍不會害了性命！一定不會的！可是……可是，公主為什麼生機全無？到現在也沒有半點反應？」
「我想，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假死！」
但凡修為高深之人，在修煉時都能元神出竅，封閉五識，生機斷絕而不腐。修真界稱這種現象為假死。
那麼，羅湖公主為何假死？難道她危急時刻境界圓滿，索性就此修煉突破？又或者是大聖天眼爆出的紫光，強行封閉了她的五識，讓她被動假死？
二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答案。只好席地而坐，等她自行醒轉。二人均有心事，相對無話。
這一等便是一個上午。
直到日頭高懸，羅湖公主才睫毛輕顫，「嚶嚀」一聲醒轉過來。二人看時，只見他眼角含淚，卻是在無聲的哭泣。
「公主，公主，你感覺怎樣？」貝兒擔心了一個上午，見公主醒來，急切地問道。
羅湖公主看了她一眼，並不答話。右手握住了困龍劍的劍柄，略一猶豫，用力拔了出來。
沒有想像中的血如泉湧，小腹上只有一個三指寬的創口。羅湖公主妖元一轉，不一時便癒合如初。
方小虎緊張地盯著羅湖公主。剛才自己險些害了她的性命，現在唯一的武器困龍寶劍在對方手裡，大聖也昏迷不醒。如果她突起發難，僅憑七彩鱗甲，真不知如何抵擋。
但觀其神色，似乎沒有怒意。難道她假死時大徹大悟，對自己的失手既往不咎了？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羅湖公主悠悠看來。
「你便是大衍真仙的弟子，方小虎？」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小虎一陣詫異，難道她剛才假死，魂魄出竅，去了離火峰？不對呀，二人初次見面，她怎知在離火峰能查到自己的信息？但如果不是去了離火峰，還會有哪裡記錄著自己的消息呢？
「小虎少俠不必猜疑。我之所以知道你的來歷，是因為這把劍！」
「困龍劍？」
「正是。這把劍裡的劍靈，把一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我。現在，我想問問貝兒，布衣鎮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
「公主……我……我……我錯了……」
「錯了？你哪裡錯了？你修煉有成，長了本事，對凡人用起了法術，連我平日裡的告誡都給忘了。我平日怎說的？用法術害人，自有高人教訓，須知多行不義必自斃！現在，人家追上了門，你卻不思悔改，有意欺瞞。如果剛才我的一掌打實，豈不成了你的同犯？到時大衍真仙親自前來，你我有幾個腦袋？在天下正道眼裡，我就成了殘害正義之士的邪魔外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
「不是的，公主，不是這樣的！」貝兒雙眼噙淚，卻不敢哭出聲來，只是不停的搖著頭。
「貝兒，五百年來，我待你視如己出，如同親生女兒一般。不想你今日卻對我撒謊！我，我對你太失望了！今日小虎少俠親自前來，此事必須有個瞭解。你，你自行了斷吧！」羅湖公主強壓心中不忍，不敢看貝兒的眼神，斷然說道。
「公主……我……我……哈哈哈，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凡人可以覬覦我的美貌？可以出言輕薄？甚至可以抓我去做爐鼎？我卻不能對凡人略作懲罰！……哈哈哈……為什麼？為什麼有人替他們出頭，卻無人為我叫屈？難道……只因為我是妖嗎？只因為人是上天的寵兒，而妖注定只是陪襯嗎？我不甘心……不甘心……」
貝兒神情激憤，狀若瘋癲！
她向公主發問，向世人發問，向蒼天發問。
為什麼人可以犯錯，妖卻不行？
為什麼同屬萬物，命運卻生來不同？
為什麼她沒殺人，卻有人要來殺她？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羅湖公主和方小虎無言以對，靜默肅立。
貝兒見此，自覺此事無法善了。為免公主為難，她苦笑一聲，舉起右手，一掌擊在自己的頭頂。
百載浮生若夢，
今朝孤塚凋零！
他日證道得真，
牌前黃紙祭魂！
可憐一代艷妖，數百年修為，卻因遷怒凡人，殞命當場。
看著貝兒當面自裁，羅湖公主心底說不出的苦楚！
他從劍靈那裡
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明知貝兒罪不至死，但卻無能為力。在這個修者真掌控的天下，她一個小小的精怪，怎能一力擎天？
貝兒心有不甘的吶喊，猶在耳邊迴盪，羅湖公主感同身受！
自己何嘗不是困頓迷惑？人妖殊途，生來便有天壤之別。她原以為這是造化使然，世界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但經此一問，她才有了疑竇。
妖生來低人一等，是何人規定如此？人可以犯錯，可以悔過，但妖一錯之下，便要以命相陪，是何道理？妖精數百、數千年的修煉，到底為了什麼？
回想自己五千多年的修煉生涯，遠離人世，從不招擾凡人。即便如此，竟三番五次被修真之人窺探，欲降服自己，據為己有。人性之貪婪，即使作惡多端的妖精，也難望其項背。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但，何為天道？因何不公？羅湖公主淚流滿面，望天興歎。
回答他的只有青天白日，北風呼嘯。
「小虎少俠，布衣鎮的事，已經有了交代，你可滿意？」羅湖公主雙眼通紅，也不看他，喃喃地說道。
「我不滿意！」
「你……你……你還想怎樣？大衍真仙的弟子，也是此等貪得無厭之輩嗎？」羅湖公主氣極，雙眼瞪著對方，粉拳緊握，極力克制，聲音顯得有些嘶啞。
方小虎望著貝兒的屍身，徐徐說道：「師尊曾經說過，人之所以修真，是心有不甘。世事重重迷霧，若不求得真相，死不瞑目！我想，不止是人，妖也一樣。」
聽聞此言，羅湖公主嬌軀一顫，鬆開了拳頭。
「修真即是尋道，在這一點上，我想妖和人一樣，都是這茫茫道路上的苦行者。今日我才明白，世人在尋求真相的道路上，偏離的太遠太遠。那些凡人，肉眼凡胎，目光短淺，愛慕的淨是一些皮囊表象，只是天地間碌碌無為的過客。那些作惡多端的修真者，追求自身強大，想的卻不是尋真問道，一心貪婪索取，連凡人也不如。至於你等妖修，只因生來與人不同，不是貪戀捷徑、為害人間，便是驅災避禍、四處躲藏，哪有心思向天問道？所以，這件事上，我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