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順毛驢 文 / 鋒利的柴刀
「連長,牛娃子他們回來了。」屋子裡的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敲響,碾子在門外輕呼了幾句。有了謝波的示意,唐城過去把門打開,一臉焦急的碾子正攙扶著牛娃子站在門外,後者渾身的血漬耷拉著腦袋,一看便知道這是受了傷神智都已經開始迷糊了。
「怎麼了這是?其他的人呢?」劉山羊搶步從屋子裡竄了出去,跟著牛娃子出去的二連老兵可有8個人,碾子攙著牛娃子,院子裡還躺著三個,那剩下的四個去哪了?「他們咋樣?要不要緊?你他娘的倒是給句話呀?」劉山羊揪著連裡救護兵的前襟一個勁的逼問著,可憐身形廋小的救護兵都快被劉山羊給晃散架了。
「他們黑吃黑,我們還有四個人被他們扣下了,要我們拿槍和子彈去換人,天亮之前看不到東西,他們就殺人。」一個還算清醒的老兵嘟囔了幾句便昏了過去,慌的旁邊的人又是湊上去一陣忙活。眼色玩味的唐城看著謝波和劉山羊,到底還是去賣槍了,怪不得自己回來和醒來之後都沒有看見牛娃子他們幾個,原來是去找下家去了,這是讓人給擺了道把人給扣下了。
「派人去找鎮上的醫生來,把兄弟們抬回屋子去,碾子,帶上錢和10斤牛肉去鎮長家裡,他家是個坐地戶,應該有辦法弄到藥品。」派去交易的人出事了,謝波反而越發的冷靜下來,阻止了劉山羊馬上要帶人出發去救人的舉動,謝波把二連還能動的人都派了出去找醫生和藥品。牛娃子他們受的不是槍傷,一看就是使用器械毆打出的傷口,一般的醫生就能救治,雖說那傷口看著挺嚇人,不過都不是什麼致命傷。
「不能急,等他們中間有人醒了再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去了就是火拚,咱們被扣下的兄弟一個也活不了。」謝波伸手攥住劉山羊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說道。「沒有人敢傷了我謝波的弟兄還能逍遙舒坦,牛娃子他們傷了,我也難受,可咱們現在需要考慮的是那四個被扣下的弟兄。上海咱都出來了,總不能讓弟兄們死在幾個小毛賊的手裡吧?」
要說劉山羊在二連還能怕誰,那恐怕就是連長謝波,雖說謝波的年齡比劉山羊小的多,可劉山羊就願意聽謝波的,即便謝波現在少了一隻胳膊和一隻眼睛,劉山羊依舊信服謝波。「那你說咋辦?你剛才沒聽見老石頭說的是啥,那幫龜孫子說明天早上看不到東西就殺人,魚狗子還在他們手裡,我答應過他哥哥要招呼好魚狗子的。」謝波攥住劉山羊的手腕不撒手,後者沒有辦法只好打消了要立馬殺過去報仇的念頭。
「走吧,咱們回去說。」碾子他們的速度很快,不大會功夫就把醫生和治傷的傷藥帶了回來,看著亂哄哄的院子,謝波招呼劉山羊跟他回屋,還示意想去看熱鬧的唐城也跟著一起走。「還記得昨天早上你們抓來的那個瘦子嗎?就是搜出來身上帶了一支短槍的傢伙。」唐城下意識的點著頭,謝波一說那支樣子怪怪的手槍,唐城便想起謝波說的是誰。
「那人不是什麼日本間諜和漢奸,他們在附近還有一夥人,是做軍火買賣的江湖人,來千燈鎮正是為了潰兵手中的武器和彈藥。」謝波這麼一說,唐城倒是想起來昨天劉山羊送那瘦子離開時的情形,鬧了半天,謝波和劉山羊昨天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賣槍的。
「他們給的價錢不錯,咱二連遲早是會離開千燈鎮的,那些團丁都是本地人,未必會願意跟著咱們走,再說我們也只是把更換下來的舊槍拿去賣了,你在破樓地下室裡找到的新槍是一支都不能賣。」有心給唐城解釋清楚此事的謝波把語速慢了下來。軍隊倒賣武器彈藥早以不是什麼密事,很多部隊包括中央稅jing團也是一樣在私下裡倒賣武器彈藥,謝波本沒有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錯。
謝波和劉山羊都是軍官,唐城只是個被強留下的上等兵,在這兩人面前,唐城可沒有插嘴的機會和本事,所以只能謝波和劉山羊說,他聽著。謝波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唐城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最後謝波和劉山羊兩人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還是決定劉山羊帶著碾子他們幾個趕著唐城帶回來的大車去要人,如果對方不識抬舉,那就只好開打了。
「連長,咱咋不開車去,我看鎮子裡還有幾百號**,順便拉些人去,那夥人也吃不消,何必讓咱們的人去冒險?」劉山羊帶去的人雖說都是二連的老兵,可只有不過六七個人,對方有十好幾個,唐城自然是怕劉山羊他們會吃虧。
「開車是快,可這會是晚上,卡車的動靜太大,而且車燈會暴露位置。鎮子裡的那些傢伙都不是同一支部隊的,咱們賣槍本就是個隱秘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對咱們不利,這要是被捅到上邊去,咱二連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聽了謝波的解釋,唐城這才知道剛才謝波和劉山羊臉上那副為難的表情是為了什麼。
既然唐城已經回來了,謝波就不打算讓他閒著,劉山羊帶人離開,牛娃子他們受傷的人也需要有人照顧,看守渡邊和馬胖子的任務就由唐城執行。不顧馬胖子的哀求,唐城自己動手把捆著他們的繩子重新換過,還專門把渡邊和馬胖子五馬分屍一樣固定在院子的遊廊一角,如果這兩人想要逃跑,恐怕沒人幫忙是逃不掉的。
「你們兩個在這裡好好待著,敢耍花樣,小爺手裡的槍可不是擺設。」給他們每人喝了點水,唐城用破布頭子塞了他們的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唐城覺得千燈鎮已經不大安全,雖說鎮子裡多了很多的兵,可唐城卻知道哪些傢伙都靠不住。收拾完自己的事,閒下來的廚子拎著半瓶黃酒晃了過來,今晚有月亮,院子裡也被照的很清楚。
「你小子出去跑了一圈咋有回來了?我都以為你小子應該都早早跑去蘇州了呢。」仰脖灌了一口酒,廚子接過唐城遞來的香煙叼在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你小子是個化人,和咱們這些大老粗不一樣,既然已經離開了幹嘛還要回來?」本以為廚子也是來勸服自己留在二連的,沒想到廚子話裡話外的卻是贊成自己離開,唐城不禁驚訝萬分。
「你看老子做啥,好像不認識老子一
一樣。」唐城好奇的眼神讓廚子有些受不了似的側了頭,廚子和碾子一樣都不是個喜歡多事的人,要不是謝波逼著他來規勸唐城,吃飽喝足的廚子這會都應該已經上床睡覺的。勸人不是廚子拿手的,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謝波一早就教了他的,唐城是個面軟心硬的傢伙,在加上是個孤兒,從小就和三教九流的人混跡,和唐城講大道理是沒有用的,對付唐城這樣聰慧的小傢伙,只能按照對待順毛驢那樣。
唐城今年不過才19歲,自小跟著美國神父長大的他接受的是半中半洋的教育,這樣年齡的孩子正是懂的不多滿世界闖禍的年齡。正是因為唐城接受過西式教育,所以唐城的眼界要比一般同齡人寬,看待問題的方式和態度也不一樣,這也正是謝波看重唐城的地方。謝波自己也是從19歲年齡過來的,當初自己被忽悠著去考黃埔,可不就是受到了和唐城現在一樣的待遇,引領他投考黃埔的那名軍官也是反其道行之激起了自己的好勝之心,否則自己這會早該娶妻生子留在上海做個庸碌的平常人。
謝波自覺唐城和當年自己的性格很像,骨子裡都是個不服輸的人,所以他才會派了最不可能的廚子去接近唐城,並按照自己的那一套說辭去試圖說服唐城留下。「唐城,你不要怪我,我不是為自己,是為了國家,多一個抗日的人,日本人就能早一些被趕出我們的國家,你要怪就怪這個時代吧。」透過窗子看著和廚子聊天的唐城,謝波的心裡滿是苦澀,戰爭是殘酷的,是會死人的,謝波不知道自己把唐城領上這條路究竟是對是錯。
已經被廚子勾起興趣的唐城卻不知道這些事情,和謝波想的一樣,唐城就是個順毛驢,你卻是趕著它向前,他偏偏要後退,等你要它後退的時候,它卻偏偏要向前疾奔。此時的唐城就是這樣,廚子一個勁的勸他趁夜離開,已經對打仗不在恐懼的唐城反而有了想要留下的心思。不只是為了報答謝波的教導,重要的是唐城孤家寡人一個,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能去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