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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44章 再度同炕 文 / 竹露清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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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大溪家的新房落成了,高牆大院,堂屋東屋西屋外加前屋統共有十七間房,每間房都寬敞亮堂,地面平整光滑,便是用來娶官家的公子哥也甚是體面了。

    自吃罷早飯後,前來莫大溪家觀摩新房的人便是絡繹不絕。每每有人來,許韶林便得陪著他們從前屋看到堂屋,再從前院逛到後院。來人會一邊看一邊摸一邊嘖嘖咂舌讚歎,如此好的大門,如此高的院牆,如此寬敞的房間,如此平整的地面,真正是無一處不令人羨慕。

    便有人忽然提議道:「啊,許大哥,你們家的地面全是打磨石鋪就的,可比曬穀場好上不知多少倍,曬穀場是泥地面,每回曬糧食都會陷進泥地裡,浪費不少糧食呢,不如今年糧食打下來我們運來你們家曬吧?成嗎?」

    許韶林一聽,心道,這院子只夠他們自家曬糧用的,若是讓給別人用,那他家的糧食又該朝哪兒放?但直接拒絕又怕傷了鄰里之間的和氣,到底該怎麼說才好?

    正當許韶林糾結著該如何回答時,便聽另一人說道:「你想得美咧,大溪家自己也有地,到時候也要收割糧食,總不能自家院子讓給你用,而他們家卻跑到曬穀場去曬吧!」

    「啊喲,許大哥,你瞧我這個人,說話總是瞻前不顧後的,別見怪啊!」

    許韶林也跟著笑了笑:「沒事沒事,鄰里之間幫個忙什麼的也是應該的!」

    「哈哈哈,這話我愛聽。嘖嘖,瞧這院牆砌的,真氣派,喲,院牆頂上為什麼還插了好多碎瓦礫是做什麼用的?」

    「那個呀,大溪說是留著防賊的,用碎瓦礫比較尖銳的一頭朝上嵌進牆頭,毛賊若是翻上牆頭便會被尖東西扎到。大溪說這些對真正的慣偷或許沒用,但多少會增加他們翻牆的難度!」許韶林笑著說道,那臉上便是洋溢著自豪的神情。

    「原來如此,大溪的腦子真好使啊,回頭我家若是蓋房砌院牆了,一定也整點碎瓦礫上去!」

    「就是就是,這點子真不錯!早前還真沒看出大溪能有這般能耐呢!許大哥有福氣嘍!呵呵呵……」

    來觀摩新房的幾人都笑了起來,許韶林便跟著笑,其實他也整不明白大溪的腦子裡怎會想出這些東西來的,他記得她當時提了句波什麼離的,說是那種碎片嵌進牆頭才好使,就不知那波什麼離的是個啥物件了!

    來人光顧著看高牆大院了,倒是沒注意到灶房茅房什麼的,若是注意到了,怕是又得一番議論不可。

    莫無輕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身旁放著針線簍,手裡正做著孩子的小衣服,還有兩個多月孩子便要出生了,得早點準備起來。

    莫小羽和莫小翼正蹲在地上玩石頭。那些石頭便是之前工匠從河灘那裡運來的鵝卵石,大部分用作鋪浴室的地面了,莫黛只從其中挑了些形狀好看的石頭給莫小羽和莫小翼玩。

    莫小羽一回頭看到了莫無輕手裡的小衣服,立時便站起身跑到他身邊,指著小衣服問:「三爹,這是給我和弟弟的嗎?」莫小羽說的弟弟是指莫小翼,莫小翼一聽也趕緊跑過來,見到有嶄新的小衣服,手裡的鵝卵石也不要了,直接丟了石頭去抓小衣服。

    「小翼,不能抓,瞧你手髒的!」莫無輕趕緊收起小衣服塞在一旁的針線簍裡,伸手將莫小羽和莫小翼攬在懷裡,「這小衣服是給妹妹的!」莫無輕這一胎肚子特別大,平日裡孩子在裡頭動得也厲害,見到的人都說會是個女娃,而莫無輕自己也認為會是個女娃。

    「妹妹?」莫小羽直覺用小手去摸莫無輕的大肚子,「妹妹在這裡嗎?」

    莫小翼也跟著咿呀著用小手摸向莫無輕的肚子,忽然的,莫小翼感覺到有東西在他掌心下動了動,嚇得他趕緊縮回小手,大眼睛警戒地瞪著莫無輕的肚子瞧了又瞧,並未發現有東西要出來。於是過了一會兒,莫小翼便再度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摸莫無輕的肚子,而那肚子裡的小娃娃似是感應到莫小翼挨近了一般,又動了動,莫小翼又被嚇了一跳。如此這般重複了好幾次,莫小翼不怕了,反倒是玩上了癮,娃娃一動,他便趕緊縮回手咯咯笑出聲,然後又將小手放上去等著……

    而莫小羽見莫小翼玩得歡喜,也便有些躍躍欲試了。

    莫無輕無語了,可憐見的,他原本還有些嫌自己的大肚子礙事沒用,這回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大肚子也有些作用了,便是可以當兩個小娃的玩具了,瞧把他們樂的。

    莫無雲和莫無風依舊忙著收拾,擦完窗欞門框,便是清掃地面。莫大溪之前與他們講過,打磨石的地面掃起來雖然方便,但會揚起甚多灰塵,為此她還讓許韶林找來一些破得實在不能穿的舊衣服撕成布條做成拖把,留著拖地用。

    等到他們將新房的裡裡外外皆清理乾淨之後,已到午時了,許韶林送走了又一波前來觀摩的村人後,便拄著枴杖到莫桂花家去做飯,因為新房的鍋灶尚未完全建好,暫時還是只能用莫桂花家的灶房。

    莫黛不在家,莫大溪一家人的伙食質量明顯就降低了,窮怕了的四個大人哪捨得專吃白米白面,於是午飯便是稍微摻了一把白面和一把白米的黑面稀飯,然後炒的是大白菜,那油也壓根兒捨不得放,只是念在有兩個孩子以及一個孕夫的份兒上,許韶林才狠心拿了三個雞蛋煮了。

    這一個多月來,莫大溪一家人的胃口顯然被莫黛做的飯菜養刁了,包括許韶林自己吃著自己做的缺油少鹽的白菜幫子都有些難以下嚥,但仍是默不吭聲地吃著,其他幾人亦是如此,就連兩個小的亦不鬧騰叫喚,迅速喝光一小碗黑面稀飯,並不吃大白菜,只是小手握著許韶林給的雞蛋便溜下飯桌玩去了。

    而丸牛,不得不說

    它甚有性格,索性不吃了,此時的它早已忘記初到莫大溪家時,為了填飽肚子,它可是連那一小碗粗糙的黑麵糊糊都害怕兩個孩子覬覦,當仁不讓地吞進肚腹。

    許韶林也只吃一碗稀飯便落下筷子,抬眼掃了一下沒有莫大溪的飯桌,總感覺空落落的,而這吃飯時的氣氛也便如那缺油少鹽的大白菜,甚是清淡無味。兩個孫子溜了,三個兒子悶吭不吱聲,唉!

    若是大溪在的話,兩個孩子斷不會早早溜出去玩,也斷不會一口白菜都不吃,那一小碗稀飯哪裡夠飽的?怕是他們在等著他們的娘回來給他們做好吃的吧!

    若是大溪在的話,三個兒子雖然不說話,但看著大溪逗兩個孩子時,他們還是會露出不同神情的,哪像現下這般死氣沉沉的?

    一頓飯就這麼沉默著過去了,飯後,莫無雲和莫無風倆人刷鍋洗碗餵豬,然後便是繼續把之前因忙於蓋房瑣事而暫時沒空做完的兩個孩子和許韶林的新衣服做完,當然,他們沒說的是,其實他們也替莫黛做了一件。

    未時末,莫小羽突然衝進新家的院子裡,而莫小翼腿短跑得慢則跟在後頭,莫小羽見到祖父許韶林正在編竹筐,於是興奮微喘地說道:「主(祖)父……娘,娘回來了!」說完也不等許韶林有所反應,便又飛跑出家門,莫小翼剛跟進來卻見哥哥又要出去了,於是搗騰著小短腿又跟著跑出去。

    許韶林一聽莫大溪回來了,心情居然有些激動,竹筐也不編了,拄著枴杖便跟了出去。

    三輛牛車穩穩當當地駛進莫家村,牛車上堆滿了用桐油漆刷得珵亮的各式傢俱,有擺放在堂屋正廳內的長案,兩頭各有一個可開關的櫃子,有兩張大圓桌,一張短書案,十二把靠背椅,兩個茶几,八個凳子,六個立櫃的組合衣櫥,一個帶黃銅鏡的梳妝架,兩把躺椅,還有兩隻做工精緻的搖搖馬以及奇怪的鐵箱子鐵桶什麼的。莫黛沒有讓谷木匠做床,因為家裡所有能夠住人的房間都砌上了炕,只需編了竹蓆鋪在上面即可。

    看到朝她飛跑過來的莫小羽和莫小翼,莫黛唇邊的笑容加大,利落地跳下牛車,張開兩臂迎向他們。

    莫小羽直接飛奔進莫黛的懷抱,而莫小翼則在半途停了下來,見莫黛仍舊朝他張開手臂等著,他愣了愣,最後猛地拔開小腿朝莫黛撲了過來,不過,眼瞅著就要撲到了,卻不料小腳被不平的泥路給絆了一下,啪嘰一聲摔倒在地,登時大哭起來。

    莫黛趕緊上前扶他起來,一邊掏出汗巾替他擦淚,一邊拿著兩個糖人在他和莫小羽眼前晃了晃:「看看這是什麼?」

    莫小翼立時便被糖人吸引,瞬間止了哭聲,大顆的眼淚猶掛在長長的睫毛上。莫小羽同樣被糖人吸引住,興奮地叫道:「豬!豬!」

    莫黛將糖人分給他們,一手抱起一個,這一個多月的伙食有了效果,小傢伙們的體重似乎有所增加,不過身上仍然沒多少肉,看來她得再接再厲了!

    莫黛帶回來的傢俱又一次引來村人的圍觀,經由上兩次,莫黛已然麻木了,只自顧自與莫無雲和莫無風將傢俱搬進院子裡,若是誰同她說話她便笑瞇瞇地回應一下,能回答的便回答,回答不了的便「呵呵」一聲,沒多久,那些前來圍觀的人便都被她給「呵呵」走了。

    莫小羽和莫小翼好奇又興奮地看著莫黛莫無雲和莫無風進進出出搬傢俱,雖然不覺得這些家具有什麼用,但心裡卻是在想「這是我家的」,自豪和得意便顯現在他們的小臉上。待見了那兩隻搖搖馬後,甚是驚喜,歡呼一聲跑過去,坐在上面就不願下來。

    待所有傢俱皆歸置完後,莫黛便喊來莫桂花一起將鍋灶建好。莫黛將帶回來的鐵箱鐵桶裝回鍋灶上原本預留的位置,最後的抹泥嵌打磨石的活兒便由莫桂花來完成。

    等鍋灶拾掇好,已是酉時了,丸牛迫不及待地跑到莫黛的腳邊膩歪:老子午飯就沒吃,老子餓了,老子要吃飯!你趕緊去做飯!

    莫黛:午飯為何沒吃?

    丸牛:太難吃!

    莫黛:餓死拉倒!

    丸牛不服氣:你家兩個小的也沒吃多少,是真難吃!黑面稀飯配缺油少鹽的炒大白菜,要多難吃有多難吃!

    莫黛發現兩個小的亦眼巴巴地望著她,那小肚子已然發出咕咕的叫聲,跟著就皺了皺眉,既有些怨許韶林太過節儉,又有些擔心兩個小的會挑食。倘若她不能每日回來做飯,這兩個小的要怎麼辦?想至此,莫黛瞪了丸牛一眼:有總比沒有強!不過是頭豬,還嫌這嫌那!

    丸牛氣得直想吐血,正欲和她理論,卻發現她已朝莫桂花家走去,丸牛屁顛顛地跟著,而兩個小的亦跟著跑過去。

    莫黛今日不想做太複雜的,索性將白菜蘿蔔豬肉放在一起,做了一大鍋的粥,因為沒有饅頭烙餅,莫黛便多放了些白米,是以粥熬煮得甚是濃稠,莫桂花家的整個院子都飄著濃濃的菜肉粥香味。這一大鍋粥足夠兩家人吃的,除此之外,莫黛還在爐灶內烤了三四個蕃薯,想著若是有誰吃不飽,可以再吃些蕃薯。

    吃飯時,大貓突然問莫黛:「大溪姨,你們家的鍋灶什麼時候可以用?」

    「大概兩三天吧,怎麼了?」

    「哦……」大貓不由地皺起眉頭,一副極其哀愁的模樣,「我在想,我只能再吃三天你做的飯了,唉!」說著便歎了一口氣。

    莫黛一怔,隨即便笑道:「你和二貓三貓可以每日都到我家去吃啊!」

    「真的嗎?哦,真是太好了!」大貓站起來歡呼,二貓三貓亦不遑多讓地站起來歡呼。

    「都給坐好!」莫桂花一聲厲喝,三隻貓立時便乖乖地坐好,

    又聽莫桂花說道,「大溪,你莫要慣著他們,好東西讓他們吃多了,便看不上家裡的粗茶淡飯了,他們還真當自己是官家公子哥的命呢!以後都給老娘家裡老實呆著,不許再隔三差五地去你大溪姨家吃飯!」

    莫桂花的這句話令莫黛也不由地陷入深思,是了,人都是由儉入奢易,一旦過慣了好日子,若是再被一棍子打回窮光蛋,那還真有可能會活不下去。

    莫大溪這一家人,許韶林善良卻懦弱,莫無風也是一樣,莫無雲和莫無風倒是有些反抗的性子,但在這個女尊世界中,身為男子的他們很多時候卻是無力回天的,而莫小羽和莫小翼這兩個孩子更是只能依附著大人的弱小存在。

    若有她在,她定會拼盡全力保他們衣食無憂,但倘若她不在了,他們又該如何生活下去?當然,她也是想多了,先別說她是不會離開他們離開這個家了,即便是她離開了,她相信莫無雲他們亦是能夠撐下去,畢竟很多時候,人的潛力都是在困境的逼迫之下才會充分發揮出來的。

    罷了,教育兩個小的也非一朝一夕之事,慢慢來吧,她會讓他們知道,她是疼愛他們,但絕對不會溺寵他們。

    當晚,莫黛和許韶林他們第一次住進了新家。現下房間甚多,正屋的東邊有兩間房,莫黛和許韶林各住一間,莫黛住最東邊的一間,兩個小的和丸牛跟她睡。西邊有三間房,從西到東分別是莫無輕、莫無風和莫無雲。

    莫黛買的組合衣櫥分解開來是六個立櫃,除了莫黛用了兩個立櫃,因為有孩子的衣服要盛放,其他四人各有一個立櫃。正廳內除了放著一張靠著後牆的長案外,還在中間放了一張大圓桌,圍在桌子一圈的是八把靠背椅,正廳的東西兩邊也各放了兩把靠背椅,兩椅之間則放著茶几。另外的一張大圓桌和八個凳子則放在了前屋的西邊隔間用來平日裡自家人吃飯,若是有親朋好友來便在正廳內吃。

    莫黛的房間除了有兩個立櫃,還有一張短書案,而許韶林和莫無輕的房間內還各有一把躺椅。帶銅鏡的梳妝架放在浴室裡頭,孩子的玩具搖搖馬則放在西屋最南邊的那間房裡。

    許韶林對莫黛的分配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心裡卻在想,他那三個兒子同大溪當初睡在同一張炕上尚且不親,如今分得這般開,那妻夫情分豈不是愈發生疏了?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在初搬進自己房間的欣喜過後,也不由地覺得有些不適。感到最為輕鬆自在的人便是莫黛了,擁有自己的房間真的是分外舒爽。

    然而,莫黛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對全家人來講尤為重要的事——莫黛忘記買棉被了,而莫大溪家統共就兩床破被子。

    於是,莫黛剛躺上炕不久,便聽到了不大不小的敲門聲,一拉開門,許韶林站在門外,而他的身後還跟著莫無雲莫無風和莫無輕。

    呃,這是怎麼個意思?

    當許韶林以著少有的強硬姿態將丸牛和兩個小的帶走時,那兩個小的還頻頻回頭朝她和莫無雲三兄弟看,那眼神裡分明是對娘的不捨以及對三個爹的羨慕。

    待屋內只剩下莫黛和莫無雲三兄弟時,一時間靜得詭異,除了莫黛,便好似其他三個都屏住了呼吸一般,壓抑、沉悶、尷尬在幾人間來回兜轉。

    莫黛首先開口打破一室的沉寂:「是我疏忽了,明日裡我便到鎮上去多買幾條棉被來,今晚咱們就湊合著?」雖是問句,但答案卻只有一個,不湊合也得湊合。

    「妻主說的是。」這時候還是莫無雲接了莫黛的話,否則這氣氛怕是還要僵滯下去。

    莫黛瞧著眼前三人明顯繃得過分僵直的身體,心下瞭然,雖然過去的一個多月裡她與他們幾乎都是分開睡的,但他們畢竟是妻夫關係,晚上睡覺時做點這樣或那樣的事實屬正常,他們這是在擔心接下來她會不會與他們行妻夫之禮吧!

    莫黛甚想說,你們真的想多了!先別說她現下完全沒那個齷齪心思了,即便是有,她也還沒豪放到要與他們三兄弟一起!

    想著今晚總得睡覺,總這麼讓他們尷尬著也不是個事兒,於是莫黛甚是溫和地笑了笑:「呵呵呵,別緊張,又不是沒睡過,一起吧。」話一說完,莫黛才發信自己也是緊張的,否則她不會將話說得這般沒頭沒尾沒中間過渡,而這句話一出來,莫無雲三兄弟更緊張了。

    莫黛想,罷了,她還是先睡她的吧,只要她一睡著,他們三兄弟心裡的危機感也便解除了。想至此,莫黛直接爬上炕,拉過破被子倒頭就睡,留下那三兄弟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莫無雲皺了皺眉頭,果然,他之前一直覺得莫大溪這回轉性變好之後,什麼都做得甚是到位,卻獨獨缺少了些什麼,現下他才驀然驚覺莫大溪缺少的是什麼,便是女人對男人的「欲」,他們是她的相公啊,雖然早前一度反感疏離她,但如今他們明明沒什麼反抗地站在她面前,她居然,居然……

    「大哥,我們也歇吧。」莫無風倒是沒有莫無雲想得多,於他來講妻主變成這樣已經甚好,只是面對這樣的妻主,他有些窘迫混亂,明明是覺得安心的,但還是有些害怕,同時又覺得尷尬害羞,真是一團亂麻,是以他嘴上雖然說歇,但腳卻仍舊站在原地不動。

    「嗯,歇吧。」莫無雲雖然應聲,卻也並不見他挪地方。

    莫無輕倒是乾脆,見大哥二哥猶猶豫豫的,心裡一賭氣:「我先睡了!」說著便脫了外面的舊袍子,上了炕,直接挨著莫黛躺了下來。

    莫無雲和莫無風愣了愣,不再多說什麼,也跟著上了炕,熄燈睡覺。

    莫無輕的肚子大了,夜裡睡得甚不安穩,呼吸也困難,睡著後呼聲震天。莫黛幾次被吵醒,想著過去的一個多月里許韶林他們是怎麼過的呀?倒是不見莫無雲和莫無風有醒來的跡象,想來已

    經習慣了。

    莫黛想起自己前世十六歲之前,她也是見過女人挺著大肚子的模樣的,相當辛苦,現下換做是男人來誕生子嗣了,同樣艱難,而莫無輕自打懷孕以來脾氣愈發急躁的主因便顯而易見了。

    莫無輕又動了動身體,似是腰部極為不舒服,莫黛便用自己的背抵著他,希望他能夠舒服一些,豈料她才挨近他,他整個人便纏了過來,再一次如初回到家的那晚一般,手臂攔腰抱著她,大肚子擱在她肚子上,一條長腿再橫過來壓著她的腿,整個將她固定死在炕上,動都動不了。而莫無輕卻終於睡安穩了。

    莫黛在黑暗中默默地反省著自己,下回決計不能再好心,好心的下場便是讓別人的痛快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翌日卯時,當莫無雲醒來時,見到的便是莫無輕死死纏在莫大溪身上的情形,莫無輕睡得甚香,而莫大溪則是大睜著兩眼空洞無神地望著房頂,就像是……

    「妻主?」莫無雲一瞬間有些害怕,顫顫地輕喚了一聲。

    睡在最裡頭的莫無風這時候也醒了,見大哥坐在炕上愣愣地看著什麼,他也便坐起身來,輕聲問道:「大哥,你看什麼呢?」說著也側頭看過來,一看之下,他也當場懵了。

    而就在這時,他們的耳邊突然傳來莫黛有氣無力的聲音:「無雲,無風,趕緊把這廝給我拉開。天可憐見,昨晚我真以為自己會被自己的相公和其肚內尚未出世的孩子給活活壓死,若真發生那種事了,我估摸著你們出去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我是怎麼死的,我莫大溪便是死都死得沒臉哪!」

    「噗!」莫無風忽然就被莫黛的話給逗笑了,只是笑著笑著眼淚便流了下來,他趕緊抬袖擦去。

    莫無雲亦是有些忍俊不禁,但常年保持冷淡表情的他也只是稍稍有些鬆動,不知不覺便吐出一句近似於打情罵俏的話:「什麼死不死的,以後不許說這般不吉利的話!」話說出口的同時,莫無雲自己也愣住了,下一秒,羞惱的情緒便席捲而來,莫無雲趕緊伸手去拉纏在莫黛身上的莫無輕。

    莫無輕原本不會睡得這般死的,只是在夢裡得了一個又香又軟的抱枕,正是用莫大溪買來的月白細布做的,雖然他嘴上和心理上皆不認同,但身體的本能卻直白告訴他,抱著那個抱枕睡覺真的很舒服。是以,他便一直抱著抱枕,舒服得不願醒來。

    莫黛走時,臉色甚是疲倦,嘴裡嘀咕著甚想泡個熱水澡,順便試試浴池好不好用什麼的。而得知自己又做了怎樣蠢事的莫無輕再次羞窘得躲進自己的房間不願出來。莫無雲和莫無風亦是有些尷尬,臉上有著在許韶林看來甚是曖昧的紅暈。

    於是,許韶林歡喜了,看向莫無雲和莫無風時便是笑呵呵的。

    莫無雲窘得不敢與許韶林對視,急急說道:「爹,我去做早飯!」

    莫無風見大哥走了,也趕緊跟著說:「爹,我去挑水!」說完便挑起兩隻木桶出了門。

    兩人略顯慌亂的舉動愈發坐實了許韶林對他們的猜想,是以他笑得更開懷了。兩個小的自然不知曉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一大早醒來便與丸牛在院子裡玩作一團。

    巳時,當莫黛再次束起長髮,身著房凌給她的那件粉紫長衫出現在福滿堂二樓的說書場地時,原本還嗡嗡唧唧嘈雜聲不斷的會場霎時間鴉雀無聲,而緊接著便是群起響應的叫好聲,還沒開講,那賞銀便辟里啪啦地朝小二娘吳蓮的銅缽內扔。

    房凌驚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時隔那麼久,莫大溪仍能引起如此大的轟動,若是讓說書老先生商一紅見了,不知會不會氣得吐血呢?

    莫黛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受歡迎,才想就著商一紅昨日說過的情節繼續向下說時,卻聽一人高聲道:「莫大溪,老娘今日不想聽《西遊記》!」莫黛一怔,卻又聽那人道,「既然你來了,老娘便要聽那《武娘打虎》!」

    此人一帶頭,接連地便有眾多人吆喝著響應——

    「對,我們要聽《武娘打虎》,好久沒聽了,甚是想念!」

    「老娘就想聽那段摔茶盞的,摔得那叫一個痛快!」

    「莫大溪,趕緊講吧,我們全都等著呢!」

    「講!」

    「講!」

    ……

    莫黛暗自吁了一口氣,老天,一上來便是幾度起承轉合,一開始的鴉雀無聲差點讓她以為自己也被冷場了,下一秒卻又被叫好聲和賞銀砸得雲裡霧裡,緊接著才要開講,卻又被人喝斷說不想聽,再接著又說要聽《武娘打虎》。今日,但凡她的膽子小上一些,或是心理承受能力弱上一些,一準會當場給她歇菜。

    莫黛看了站在會場後方的房凌一眼,意思是,掌櫃的,您看,我說還是不說?

    房凌瞪了莫黛一眼,臭丫頭你就給老娘得瑟吧!說說說!當然得說!反正摔碎茶盞的銀錢也是要他們自己付的!

    於是莫黛說了,重又拾起早前講過的段子,莫黛這回更能抓住聽眾的心情起伏,明明就是聽過的段子,但被她這麼一說,那便如身臨其境,活靈活現,全場的呼吸盡在她的掌控中,驚險刺激便在她那紅唇貝齒間應運而生,那一雙黑亮黑亮的瞳眸,掃向你,可以純澈如水,春風拂面,亦可以犀利如刀,剜開你的靈魂,那斜飛的黛眉,聚散間,場景變幻,直至最後一句結束,在場的眾人仍愣愣的無法從精彩的故事中拔回心神,良久才聽得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叫好喝彩聲。

    一場書說完,房凌走到正端著大碗喝水的莫黛身後,不說話,卻只長歎了一口氣。

    莫黛喝完水,轉

    頭看她:「掌櫃的,怎麼了?」

    房凌亦看向莫黛,皺眉道:「大溪啊,你真的不考慮說書?」

    「不考慮。」

    「你再考慮考慮呢?你甚有說書天賦,若是有你說書,別說是一成利了,就是再加點,一成半,我也可以考慮的!」房凌狠狠心說道,正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她不信莫大溪這死丫頭不想賺錢。

    莫黛見房凌一副咬牙切齒忍痛割肉的模樣,甚給面子地想了一會兒,然後回道:「不考慮,我要為相公和孩子好好保重身體……」

    聞言,房凌在心裡默默吐血,自動忽略掉孩子這一環,只聽到莫黛說她要為相公好好保重身體,這臭丫頭,是在影射她平日裡的縱慾過度嗎?

    「真不考慮?」

    「不考慮。」

    「啪!」房凌心裡不爽,猛地抓起莫黛喝過水的大碗砸在了地上,恨恨地鄙視了莫黛一眼,「沒出息!整日就知道相公相公的,老娘瞧不起你!」說完甩袖離開,正巧碰到蕭笑端著客人吃剩下的湯湯水水下樓來,差點沒與蕭笑撞上。

    「掌櫃的,誰又惹你生氣了?」蕭笑堪堪避開房凌的身體,笑著問道。

    房凌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滾邊兒去,你跟莫大溪一個鳥樣兒,老娘看著不爽!」

    蕭笑聽後立時便糾正她:「掌櫃的,你錯了,我跟大溪完全不一樣……」

    房凌煩躁地大吼:「你再多說一句就給老娘捲鋪蓋回家啃自己去!」

    蕭笑立時便閉嘴不說了。

    房凌出了大堂去了後院,蕭笑將手裡的碗碟放進灶房的洗碗槽內便出來找莫黛,途中遇見了白胖子,兩人各自相看兩厭地互瞪了一眼之後別開臉,再一回頭,蕭笑立時便衝著莫黛露出明快的笑容:「大溪!」

    午飯後,莫黛又說了一場書,是空城計,聽眾反響依舊熱烈,只是不知哪個說了一句:「若是有史小姐的琴音伴奏就更妙了!」

    莫黛笑著表示贊同。說到史嵐,她已有多日未來福滿堂了,對此莫黛從未有過任何疑問,畢竟這福滿堂就是她史家的產業,來去全憑她個人意願。

    自那一日史嵐巧妙地半途撫琴為自己配樂之時,莫黛便知曉史嵐有心與她結交。但莫黛始終認為自己與史嵐是不同社會層次的人,史嵐是僱主,而自己卻只是雇工,僱主可以賞識雇工,但卻不大會與雇工成為知己好友。莫黛緊守著自己的本分,史嵐幫助過她,她感激她,除此之外不會再有更深的關係。

    申時二刻,莫黛打算離開福滿堂回家時,房凌喊住了她,扔給她一個十兩的銀錠子:「這是今日說書的賞錢,下回商老先生休息之時你還得繼續說!」

    「謝掌櫃的!」莫黛笑著道謝,「小的發現您近日來愈發得丰神俊朗,英姿勃發了……」

    「去去去,少給老娘嬉皮笑臉的!」房凌揮揮手趕走莫黛,一轉身,不由地摸上自己的臉頰,嗯,最近的皮膚確實不錯!

    莫黛離開福滿堂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棉作坊買棉被。棉作坊是專門彈棉花的地方,坊主也會做一些棉被來賣,依據內裡棉花的品質以及被裡被面的品質,棉被的價格也分為好幾等。莫黛不買差的,也不買定貴的,中等便可,統共挑了六床被子,被裡是中上等的細白棉布,被面則是中等的大紅色繡牡丹綢布以及大綠色繡鴛鴦綢布,摸起來甚是光滑細膩。

    除此之外,莫黛還買了一大包彈好的棉花,這回她是一定要替莫無輕做個抱枕的。六條被子,外加一包棉花,統共花了七兩多銀子。因每條被子約摸七八斤重,疊起來都是一大抱,單憑莫黛一人根本背不了那麼多。坊主甚是熱心,說是自己有馬車,可以幫莫黛送貨回去,莫黛自然求之不得。

    當作坊內的夥計幫莫黛將棉被裝上車時,另有幾人也過來買棉被,莫黛不經意一瞥,居然發現其中有個眼熟的,而那個她覺得眼熟的人此時也恰好看過來。莫黛認得那人,正是隨記老闆娘上回讓她看的那個白小老闆,隨白小老闆一起來的兩個中年男人,想必是她爹了。

    那個白小老闆只匆匆掃了莫黛一眼便迅速別開臉隨著兩個中年男人去挑被子。莫黛不甚在意,裝好被子便坐上車,由那名夥計趕車朝莫家村駛去。

    莫大溪家。

    院子裡,許韶林在編竹筐,莫無輕坐在他旁邊縫著小娃的衣服。莫無雲在刷洗浴室內的大池子,刷乾淨後,朝裡頭倒水,莫小羽和莫小翼跟在後頭好奇地看著。

    「大爹,這大水池是做什麼用的?」

    「洗澡用的。」

    「大爹要在裡頭洗澡嗎?」

    「不是,是你娘要洗,你娘說今晚要試試這池子好不好用。」

    「大爹,我也要洗。」

    「等你娘回來再說吧……啊,小翼,你不要趴在池邊上,會掉進去的,小羽,快帶弟弟出去玩!」

    「大爹,我也要洗!」

    「好好好,你也洗,現下先帶弟弟出去玩……」

    莫無雲好不容易才把兩個小的轟出浴室,趕緊關上門,以防他們偷溜進去。池子裡的水才只到池子的三分之一深,還不夠,莫無風挑水還未回來,估摸著得等他這兩桶水回來才能將將半滿,屆時便可以點火燒水了,等到莫大溪回來應該能燒熱。

    「爹,我去看看無風挑水回來了沒,你幫我看下兩個孩子,不要讓他們亂跑。」莫無雲說著便走出院子,才踏出

    門檻,忽然就見不遠處,莫無風被一人背著朝家裡急急走來,看莫無風兩手垂搭在那人身兩側,眼睛緊閉的模樣,分明是昏迷了過去。

    莫無雲一驚,趕緊迎上前,這才發現背莫無風回來的人竟是村東頭的沐寡夫。看著沐寡夫頭上戴著的黑紗斗笠,莫無雲一瞬間有些怔愣。

    「無雲公子趕緊把令弟背回家吧,他剛才受到了驚嚇昏迷了過去。」一道低沉的男音傳進莫無雲的耳內,他趕緊回神,待要從沐寡夫那裡接過莫無風時,才發現莫無風髮絲凌亂,身上的舊袍被撕裂了好幾道口子,右頰邊還有幾道明顯的指痕。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無風定是在與人掙扎反抗的過程中扯亂了髮絲,撕壞了衣服,臉也被打了,而那個膽敢對無風動粗的人難道是想……侮辱他?想至此,莫無雲的身形跟著就不穩地晃了晃。

    ------題外話------

    第五日,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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