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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糧食 文 / 天高辰遠

    彭澤打完招呼後,便安靜的站到王策身後去了。

    「唐叔叔好!」當初在長山島的時候,許辰身旁的這些少年,唐遠夫婦都有所瞭解。

    「鐵牛!」唐遠臉上露出了些許喜色,但消失得也快。

    王策卻恍若未聞,笑著說道:「唐叔叔,如今我已經不叫鐵牛了,大哥給我改了名字,現在我叫王策。」

    「王策?好名字!」唐遠依舊有些強顏歡笑。

    王准說完了一句後,便立在一旁,冷眼看著幾人間的寒暄,臉上的寒意卻越來越重。為此,身旁便有那看不過去的侍衛,站出來替主子出頭:「鐵牛?哪來的鄉巴佬!」

    「鐵牛」這個名字聽上去確實有些土氣,但貧賤出身的王策很珍惜擁有過的每一樣東西,名字也是一樣,為此,自然不會高興。

    所以,王策轉過身來,看向王准。打狗看主人,王策自然不會在一條狗的身上浪費時間。

    「你是誰?」算上剛才,這是王准第二遍發問。

    這種時候,裝傻沒有意思,所以王策便沒有裝傻。

    「進店來了,自然是客人!」

    王准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笑容更甚:「客人?這店不做生意了,哪來的客人?」

    「不做生意了?唐叔叔,有嗎?」王策轉頭看了唐遠一眼。

    唐遠搖頭。

    接著,王策笑了笑,看著王准。

    然後,王准笑的更厲害了:「哈哈哈哈……」

    再然後,他盯著彭澤,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很!囂!張!」

    王策聳聳肩,帶著一絲無辜,辯解道:「可我一向很低調的!」

    王准覺得對方很硬氣,自然也可以說是囂張。他認為這種強硬的態度應該源於對方對自己身份的不瞭解。為此,他覺得有必要向這群無知的人們介紹一番,雖然平時他並不喜歡這種介紹。

    倒不是說他反感自己的身份,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他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並以自己的身份為榮,所以,他無法容忍那些不知情的人出現,因為那會無情的揭示出他那身份的影響力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麼大。

    是的!他很驕傲!但卻有著深深的忐忑,以及……自卑!驕傲是因為他爹是王鉷,忐忑以及自卑也是因為他爹是王鉷。這聽上去有些繞口,其實也很好理解,或者找個相似的說法來替代下能更好的理解。他爹是王鉷,是個高官,權力很大,所以他很驕傲!但他爹的權力又不是最大,尤其在這遍地朱紫的長安城內,所以,他有些忐忑,乃至自卑。

    從這裡也能看出,王准並不是個不知輕重、純粹的二世祖。

    「我叫王准,我爹是王鉷,他是戶部侍郎!」王准臉上掛滿了驕傲,當然也有期待,因為雖然這樣介紹自己的次數不多,但每當他說完這幾句話後,總會出現一些讓他喜聞樂見的畫面。

    可惜,這一次沒有!

    「王准?王鉷?誰啊?沒聽說過!」王策是真沒聽說過,所以他那認真搖頭的模樣就讓王准覺得愈發的憤怒、失落。

    王准深吸口氣,再次集聚了些耐心:「你是誰?」

    同樣的話,意思卻有些不一樣,程度更劇烈了些。

    王策微微點頭:「能問上三次,你比我想像的要要有耐心嘛!」

    「呵呵!」王准嘴角抖了抖,冷笑道:「可惜,我的耐心不太夠!」

    「所以呢?」王策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

    王准如他所說的一樣,耐心真的不夠了!

    「所以,如果你不能找出一個好點的理由的話,那麼我信守我剛才的承諾!」雖然,這麼說很老套,但王准看著王策等人的眼神,的確用的是看死人的眼神。是的!王准看過死人,而且還不少!

    王策眼珠轉了轉,帶著一些迷惑的問了一句:「是讓我們走不出去的承諾嗎?」

    「哼!」王準沒有答話,但卻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他雙手一揮,隨身而來的侍衛便一擁而上,準備動手了!

    王策此次來京,除了彭澤、張銘等人外,還帶上了一百人的隊伍,由當初在與孔軻他們的水戰中失足落水的少年張立領著。

    是的!在糧食危機的大環境下,一整船,上萬石的糧食顯然是個無比巨大的誘惑,所以許辰抽掉了三分之一的兵力。

    當然老四周康自從到了升州以後,也沒閒著,按照在豫章的辦法,挑選街頭孤兒進行訓練。如今幾個月過去,第一批人也堪堪可用了,許辰這才能夠安排出足夠的人手來!

    跟著王策來東市的少年雖然只有五人,但都是老手,陣型一成,對付幾個地痞出身的混混,壓根不成問題。

    至於那位看上去是個高手的中年侍衛,自有彭澤頂著,再說,那禮部侍郎的身份,王策是真的不在意!

    你爹是侍郎,我老師還是宰相呢!

    所以,對峙很快便形成了!

    所以,身為領導的王策退到了後面,將「戰場」留給了張立。

    只是相較於王准一方耀武揚威般的侍衛們,少年們顯得有些平靜,平靜的整隊,平靜的取下背上的包裹,平靜地取出那熟悉的兵刃……

    只是,唐遠的店舖真的有些狹窄,陣型施展不開。

    所以,張立取出兵刃後卻沒有展開,而是衝著對面侍衛身後的王准,問了一句:「地方太小!要不……去外面?」

    張立的表情,有些好笑,但此刻店內的眾人卻沒有人想笑。

    中年侍衛感受到了少年人平靜中蘊含的可怕,所以,他將王准嚴嚴實實的藏在了身後,刀已出鞘!

    「喂!我說真的啊!這家店的老闆跟我們是熟人,打壞了東西,不好!」張立無視緊張的氣氛,一本正經的述說著。

    「更重要的是……要是讓唐姑娘看到這血腥的場面,回頭覺得我們太暴力了,那就更不好了!」這句話是張立自己加上去的,但他覺得這是他今天說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話!

    開玩笑!大哥不在,不就得靠兄弟來維護大哥「偉光正」的形象嘛!

    英雄救美,可以!但,血腥暴力,就不美了!

    王準不能理解張立這麼多的想法,所以,他沒有說話,一句話也沒說。

    「唉!好吧,那就只有把你們打出去了!」張立眼見自己的建議對方不採納,只好搖頭歎息道。

    可惜的是,就在戰鬥將要開始的時候,又有一個人跑來攪局了!

    唐遠的店舖外面,其實遠遠的圍了很多人。看熱鬧是國人天性,王大公子大戰外鄉人,這麼勁爆的橋段足夠吸引來很多人了!

    雖然害怕王公子的淫威,不敢走近觀看,但離得遠了,也不怕王公子找上門來不是?

    所以當徐番府上的老管家找來的時候,看見那一圈竊竊私語的看客時,便加快了腳步。

    「鐵牛!」老管家終究來得及時、趕上了!

    「徐伯!」

    王策一見門外之人,哪還會在意王准這邊,快走兩步,便趕到徐伯身前:「您怎麼找到這來了?」

    「呵呵,長安碼頭上來了一艘那麼奇特的巨船,如今早就在城裡傳開了!老爺得到消息後,便猜到是你們來了,一想你們竟然沒有先來府上,想必就是來這裡了!」徐伯似笑非笑的看著王策:「對了,小辰子呢?難道就你一人來了?」

    王策有些不好意,撓了撓頭,笑道:「大哥沒來!我本想一上岸就去老師家的,可是東市這裡不正好順路嘛!就先過來看看,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哪曉得出了些意外……」

    徐伯自然一眼就看見了店舖內的情形,只是他並不在乎!

    王准而已,反正也沒動手,就算真動手了,徐伯也不在意!

    所以,直到此時,徐伯才指著店舖內,向王策問道:「這是……」

    「呵呵,意外!這是個意外!」王策傻笑兩聲。

    徐伯微微點頭,示意他已然知曉。

    隨後,他走進店內,來到王准一幫人身前,衝著王准點頭示意:「王公子!」

    對於這個老人,也許幾個月前王准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但自從徐番拜相,又分管了戶部,成了他爹的頂頭上司後,王准便不得不認識這個相貌平平的老人了!

    「徐管家!」王准微微躬身,態度比徐伯更加的恭謹。

    「這是我家老爺的學生!」徐伯沒有多說什麼,只用一句話便讓王准明白了他需要明白的東西。

    王准自然明白了!

    「哦……原來是徐相的門人!在下王准,失禮失禮!」儘管臉上的笑意有些不自然,但王准依舊飛快轉變著表情,盡可能的讓自己的笑容顯得更加溫和。

    王策笑了笑,同樣回禮道:「原來是王公子,久仰久仰!」

    「哈哈!剛想起來,家中還有些事,那今日就先失陪了!改日!改日定要請王兄好好聚聚!哈哈!」王准說完後便招呼人手,準備撤退。

    王策也笑了笑,同時揮手讓少年們收隊。

    片刻之後,王准一干人便走了個乾淨。

    「好了!事情完了,跟我回家吧!馬車就在外面!」徐伯衝著王策等少年說道。

    王策點了點頭,回到店內向彭澤交代了兩句,與唐遠告別後,便領著幾位少年坐上了徐伯的馬車。

    徐番的相府也在布政坊,從東市過去,倒也沒花多久的時間。

    「人呢!那臭小子呢!」

    王策等人還沒在相府的客廳裡坐下,徐番便火急火燎的從內室趕來,還沒進門便大聲嚷嚷開了。

    「老師!」王策恭敬的行禮。

    進了客廳的徐番仔細的打量了幾位少年一眼,然後再看了一眼。其實,就幾個人,哪用看第二遍!只是徐番心裡失望罷了!

    「人呢?」所以徐番再問了一遍。

    王策抬起頭來,疑惑道:「老師您在說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你那好大哥了!許辰呢?死哪去了?」徐番這時候可再也顧不上什麼沉穩了!

    「大哥……還在升州……」王策望著老師那隨時就要爆發的模樣,斟酌的說道。

    「什麼?這該死臭小子!闖出這麼大禍來,現在竟然不來!他想幹嘛?他要幹嘛?」徐番火急火燎的吼道,好在也知道輕重,沒有多

    說什麼。

    為此,緊隨徐番前來的施南庭與明玄也只是詫異東主今日為何會如此失態,而並沒有獲得更多的信息。

    徐番這些天來,不好過!這從他頭上明顯增多的白髮,以及深深的黑眼圈、憔悴的眼神、邋遢的裝扮中便能很清晰的看出來!

    自從安祿山和那拜訪過楊慎矜的楊家人一走,京城便開始流傳戶部缺糧的事。剛開始,戶部自然極力澄清,然而沒過多久就從范陽傳來新任節度使大肆籌措糧食的消息,雖然安祿山打著的是籌措軍糧的名號,但是沒過多久,便又有人傳出,安祿山如此作為是為了將糧食賣於戶部。

    戶部是何等所在?天下錢糧盡匯於此!從來名聽說過戶部還需要買糧食的!

    剛開始沒人信,但後來範陽的糧價一天一個價的上漲,就算再不信的人,也得為自家吃飯的問題考慮考慮。

    隨後沒多久,從揚州又傳來南方今年誤了春耕無糧可交的消息,然後自然又是一波又一波上漲的糧價。

    至此,局勢便一發不可收拾!

    糧食不比地皮,土地永遠在那,對於擁有土地的人來說,只不過損失些錢財罷了。可糧食確實每日必不可少的東西!

    於是流言傳得非常快,恐慌也愈演愈烈。

    得到消息後的玄宗李隆基在朝會上當著武百官的面狠狠的訓了徐番一頓,並且著令其立刻找出對策來。

    俗話說得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南方誤了春耕,那就是實實在在的缺了糧食,哪怕大戶們不見機屯糧,今年大唐的糧食也是缺少的!

    這……你讓徐番怎麼辦?

    徐番只好一面向各地籌糧,以確保長安不亂,一面極力打擊大戶的屯糧行為,以血腥殘暴的手段,殺了幾家豪門後,長安的局面才沒有太過惡化。

    如今長安城斗米一百二十,這個價格的背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鮮血,還有徐番多少的心血!以及,世家豪門對徐番的恨!

    可是市場規律不會由於行政手段的強硬而有絲毫的變化,糧食缺乏,需求量劇增,即使沒有人屯糧,隨著長安城內糧食的減少,價格依舊會不斷上漲!

    這一點,徐番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這一切的源頭,可以說都是他那個好徒弟搞出來的!

    現在想想,這小子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只怕當初也一定預料到了這種局面的出現,就算最開始沒有,到了後期,豫章城外那些拋荒的耕地,會被其他人忽視,但徐番相信,那臭小子絕不可能忽視的!

    所以,現如今,徐番將希望寄托在了他那好似無所不能,又是始作俑者的徒弟身上了!

    王策見老師還要進行更猛烈的爆發,於是趕忙大聲說了一句話,只此一句,便讓徐番安靜了下來!

    「大哥沒來,但是糧食來了!」

    「什麼?你說誰來了?」那兩個字眼這些天來無情的折磨著徐番,所以早已對其敏感的徐番確信自己不會聽錯。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再確認一遍。

    好在王策沒讓他久等:「糧食!我帶了糧食來!」

    「糧食?帶了多少?」得到確認後的徐番一個箭步衝了過來,抓住王策的手,不停的問道:「多少?多少糧食?」

    「一……一萬石!」王策艱難的掙脫老師那有力的雙手,伸出了一根手指頭,比劃道。

    「什麼?一萬石?在哪?」徐番的雙眼紅的滲人,一萬石糧食雖然不能解決全部問題,但足夠緩解一下長安城的緊張氣氛了!

    如今的長安城,也許普通百姓還只是感到糧食難買,可身在上層的徐番卻早已察覺到了世家豪門在暗處醞釀的一股暗潮。

    要是再沒有轉機,只怕長安城將有大變!

    「就在碼頭的船上!」王策說道。

    「此話當真?」徐番再次問道。

    王策連忙點頭。

    「不可能!怎麼可能?且不說如今整個大唐都缺糧,根本找不到這麼多糧食!就是真有這麼多糧食,又怎麼運的過來?你們好像才來了一條船吧?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船能裝一萬石糧食!」徐番還沒說話,他身後的明玄和尚便再也忍不住出言駁斥道。

    王策能感受到這個年輕和尚言語中那淡淡的敵意,所以王策很奇怪,心中納悶道:「我們認識嗎?」

    對著王策那疑惑的眼神,明玄撇過頭去,衝著施南庭說道:「南庭兄,你聽說能裝一萬石糧食的船嗎?」

    施南庭也不知明玄為何會對這少年產生敵意,但他還是搖了搖頭,倒不是他與明玄站到了一塊,而是他真的沒聽說能裝這麼多貨的船!

    王策卻沒解釋,也懶得解釋:「老師,我們去碼頭看看就知道了!」

    「好!馬上走!」

    說完,徐番便迫不及待的拉著王策出門去了,明玄與施南庭自然也緊隨其後。

    ……

    此時此刻,遙遠的升州城。

    許辰的農莊內,陸浩遙望著北方,喃喃道:「希望老三能快點趕到吧!」

    「算算日子,他們應該已經到了!從登州入黃河,經渭河到長安,以飛剪式帆船的速度,應該已經到了!」陸浩

    的話是對身旁的許辰說的,所以許辰自然回了一句。

    「到了就好了!」陸浩的言語中充滿了深深地疲憊。

    許辰笑了笑:「新船已經下水,等到鄭泰返航後,就能有三條船下南洋了,按這個速度,用不了幾趟,南方春耕缺的糧食就能補足了!」

    陸浩轉過身來,面對著許辰:「可是緊接著還會有一場戰亂!那還需要更多的糧食!」

    陸浩的眼神有些凌厲,許辰只好避開,尷尬的笑笑:「沒事!讓鄭泰多跑兩趟就行,反正那小子巴不得成天睡在船上……」

    許辰也知道自己的話沒有多大的作用,所以漸漸的也就安靜了下來。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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