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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我叫顧城 文 / 顧小正

    「天空藍的有點嚇人。」

    一個十六歲大的少年坐在防潮堤壩上望著天海盡頭的交接處,在那裡想著。

    風吹來的空氣中帶有一股股鹹鹹的味道,海浪拍打著堤壩留下些許白色的泡沫,海鷗從藍色的天空飛過,留下一道白色的劃痕。

    顧城,我的名字。

    曾經我曾對自己的名字一無所知,七歲那年當我踏進一所名叫『學校』的建築之中時,一名名叫『老師』的生物點到我的名字,她說我的名字很特別,是跟一個挺有名的詩人重名,這是我對自己名字的第一次認識—是和一個比較有名的詩人重名。

    之後我在每一本書和課業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直寫到小學畢業,再之後我把它寫在考卷上,論文上,入職報告上,各個需要它存在的地方。

    對於跟偉大詩人重名這件事我總覺得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從未見過那個詩人,他也不認識我,我生下來就叫顧城,這是爸媽給起的名字,跟他有半毛錢的關係?

    至於我為什麼叫顧城那是有原因的。我爸姓顧,也不問我願不願意,又塞給我一個『城』,所以我的名字理所當然的就成了顧城,至於那個『城』字,卻是有些來頭。

    聽我老媽說我滿月那天吃滿月酒席,家裡來了一個要蹭飯的瘋和尚,農村人熱情善良,擺宴席也不差一雙筷子,更何況生了我這麼一個大胖小子,難得的喜慶,便留下瘋和尚讓他蹭了一頓飯。

    瘋和尚吃喝高興了,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命裡有座城,我出不去,別人進不來,以『城』為名卻是命中注定,倒是我爸也信,當場給我取名顧城,宴席散去,瘋和尚死活不走,說是還沒給算卦錢呢,老爸無奈,從兜裡掏出三塊兩毛二塞給了瘋和尚,瘋和尚收了錢還問確定只有這些錢,老爸見瘋和尚貪得無厭便吼著嗓子把他給趕走了,瘋和尚見老爸發飆,便笑罵著走了,邊走還邊說,「賣的賤咯!賣的賤咯!」

    其實這麼想來,我的名字確實只是值上個三塊兩毛二,以現在的物價倒是能買上一個半的大饅頭。

    「喂!顧城,你又在發生麼愣呢?」一個樣貌清秀紮著馬尾的女孩拍了一下顧城的肩膀說道。

    顧城回過神來,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後的女孩,淡淡的笑著說道:「你來了。」

    女孩蹲下身子用手拂了拂堤壩上的沙土,然後一屁股坐在了顧城的身旁,海風輕輕撩起她額前的細發,她瞇著眼睛向海的盡頭望去。

    這個女孩叫艾薇,是我的發小,我們倆人從很小的時候便開始在一起玩耍,這一玩便是十年,從幼兒園到初中,我們所就讀的都是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個班級。

    「你不會又在想海的盡頭到底有什麼這個白癡的問題吧!」艾薇突然想到了什麼,拍了一下額頭而後邪邪的指著顧城笑著問道。

    顧城瞥了一眼艾薇,然後說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是啊,海的盡頭到底是什麼呢?

    ————

    「海的盡頭到底有什麼呢?」

    一個女人笑著問道被抱在她懷裡的小男孩,女人笑起來後臉上的眼角和嘴角都會擠出些皺紋,她那濃密的黑髮被風一吹便會露出一片白色。

    小男孩瞪著我那滴溜圓的大眼睛努力的向海的盡頭看去,他用他那稚嫩的聲音回答到:「藍色!是一片藍色!」

    女人笑著摸了摸小男孩的前額,然後說道:「不是藍色,是······」

    ————

    那個女人是我的姥姥,記得小時候姥姥總是喜歡抱著自己來堤壩這裡來看海。

    農村裡雖然有隔輩親的說法,但是我對自己的這位姥姥卻是沒有太多的親切感,可能是因為她當時帶我的時候我還太小,小到她在我的記憶之中只能模糊的存在,那模糊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只剩下殘痕斷影,能夠記得的就是那個她問過我的問題—海的盡頭到底有什麼呢?

    當然,以上的介紹都是基於我姥姥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在我很小的時候,老人們都是習慣到一些池水塘子邊上去洗衣服,我姥姥也不例外。只是,她洗著洗著就洗到池水塘子裡去了,別小看這池水塘子,最底端可能是一個被歲月遺忘的機井,下面也不知有多深,所以她這一去便再沒上來。

    對於她的死因,我大概也只是知道這些,這些也只是聽我媽閒時說給我聽的,我很肯定我老媽說的話都是真的,因為記憶裡有那樣的畫面,奶奶抱著我,手中牽著一個小女孩,在一個陰暗的胡同裡奔跑,她喘著粗氣。我能看到胡同盡頭的光,搖搖晃晃的閃動著弄得我很是頭暈,這個畫面我也曾向我那健在的奶奶求證過,她對於我能記得那一畫面感到驚異,畢竟我那時還太小,不過她有隨即想了想,砸吧砸吧褶皺的嘴角說道:「三歲了,也該記事了。」

    對於我姥姥我這樣的來描述她,現在在天上看著我的她也不知道會不會生氣,生氣她對我那麼好,而我對於她的記憶卻僅僅只有這麼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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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的盡頭到底有什麼呢?」顧城抬起頭望向天邊小聲的囔囔的問道。

    「聽說你考上區二中了?」艾薇抬起頭看著那藍的有些嚇人的天空。

    「嗯,不過你倒是考上區一中了,以後不能經常見面了。」顧城有些失落的說道。

    「聽說你只高出分數線兩分。」艾薇沒有理會顧城失落的語氣然後問道。

    「只能說是意外或者說是天賜的憐憫吧。」顧城撓撓後腦勺說道。

    「嗯!什麼意外,你都那麼的努力了,是努力的結果。」艾薇嘟囔著嘴說道,「不過曉雯沒有考上哎,她也是那樣的努力,好不公平!」

    曉雯?顧城聽到這個女孩的名字一愣,這個女孩和艾薇平時最要好,自己平時總是懶懶散散,在最後的時刻也總是糊糊弄弄,他自己自認為沒有曉雯努力,可是最後自己卻是考上而她卻沒有考上。

    這真的是努力的結果嗎?

    「努力了,也不一定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顧城不禁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艾薇撇了撇嘴,拍了一下顧城的肩膀然後笑著說道:「不努力,你一定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

    他看了一眼艾薇,然後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顧城和艾薇在海壩上聊了一會後便都各自回家了,畢竟過幾天就要開學了,因為高中學校離著家比較遠,所以大家都要準備去行李。

    當顧城走進村裡的時候,一陣淒厲的嚎叫聲傳來,他心裡知道,屠戶們開始殺豬了,於是他便向村中央的大槐樹走去,因為村裡一旦要殺豬,一般都是在那裡進行。

    由於開學季的到來,農村的母親都會給自己的孩子包一頓餃子,名之曰『滾蛋餃』所以屠戶們都會圈出幾條豬來殺以求謀得個好價錢。

    顧城來到那時,已經有很多人圍在那裡,有等待買肉的婦女,也有看熱鬧的小孩,他看著那被綁在一旁的幾頭豬,思緒不覺間便想起了小時的一件事。

    ————

    小時候,村中央有一顆五百年的大槐樹,我們總是喜歡在夏天的時候聚在樹下,倒不是因為大樹底下好乘涼,而是因為那裡總會上演一場血腥的殺豬活動。

    可能是人最初從遠古所遺留在基因中的野性,多數的孩子都喜歡看殺豬,包括我自己在內。同時也可能是因為在那顆五百年的大槐花樹下進行,在它的襯托下,那血腥的殺豬活動的野性也被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

    我最喜歡看刀子捅進豬脖子大動脈的那一刻,血嘩啦啦的開始往外流,殺豬人大聲吆喝到拿盆子來,然後紅色的豬血流進銀色的鐵盆中,豬的鼻孔喘著粗氣,不斷的嚎叫著,兩隻眼睛一直盯著我看,銀色鐵盆被紅色濃稠的豬血慢慢的接滿,豬的掙扎也慢慢的變得弱了下來。直到血流乾了,它也就不動不嚎了。

    我被這一幕幕深深的吸引,有時甚至連耳邊燥熱的蟬嚀聲和玩伴們驚異的喊聲都會忘掉,直到殺豬人熟練的將豬的身體解剖開,將各個部位的肉切離,我才會回過神來。

    而每當這時,我總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豬一旦上了木板就注定了被殺死。記憶中唯一有一次出了一次意外是因為殺豬人疏忽而沒有把豬給綁好,再加上那頭豬有點特立獨行,相比其他那些老老實實待宰的豬不一樣,它在不斷的掙扎趁著殺豬人不注意猛的掙脫掉就跑了。

    豬跑了,我們一群孩子就興奮的跟在豬後面跑,豬跑暈了頭,最後竟然被我擋在了死胡同裡,我站在它身後興奮的笑著。

    但當它回過身來,我猛地被它的樣子嚇了一跳,身體也不敢動彈了,豬就這樣從我的身旁竄了出去。

    後來,那頭逃跑的豬被三四個中年大漢用網給兜住了,最後在殺豬人的碎碎罵聲中拖回了殺豬板上。

    掙扎、嚎叫、放血、流乾、被切割。

    我看著那頭意外逃脫的豬,出著神,想著在死胡同,那頭豬憤怒的眼神和那不顧一切向前衝的樣子。

    ————

    這時,那頭豬的樣子又浮現在了顧城的眼前。

    眼前的那幾頭豬很利索的就被宰掉了,它們甚至連掙扎都沒有掙扎,等在一旁的農村婦女們開始上前挑選起自己中意的部位,以期能夠給自己的孩子包出最好吃的餃子。

    看著這吵雜的場面顧城回了回神便回家去了。

    ————

    我相信這個世界是一個平行的世界,就像是兩輛並行的火車,朝同一方向行駛著。

    在這一個世界的缺憾,在那一個世界一定已經實現。

    如果說用十年的壽命可以換一個願望的話。

    我想去那個世界看看。

    看看我所堅信的是不是真的。

    記得在初中的時候,我們班的班長曾經在中考動員大會上說過那樣一句話,「如果你連高中都考不上,以後你拿什麼跟別人比,別人會低人一等的看你包括你的朋友和親人,如果你不想被人低看一等,那麼你只有出人頭地的考上高中。」

    我們的班主任當時很贊同他的觀點,他也得到我們班級所有班級同學敬仰的眼神,畢竟在那樣一個年紀,說出這樣的話來,肯定是很不一般的吧。

    十六歲那年,意外或者說是天賜的憐憫,我上了高中。

    我滿懷信心的去了那所學校,因為老師說那樣就會出人頭地。

    五年後的我總是會想起那一天,在那一天之後,我吃了老媽給自己包的『滾蛋餃』,上了高中,之後遇到了一些人。

    在這座有百萬人口的城市中與他們相遇,可以說是天賜的緣分吧,而他們在我的生命中也留下了無法替代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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