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水火童子 文 / 平生吟嘯
祖師聽得外間聲響,轉身走出殿來,見下跪三人衣衫不整,惡臭熏天,不禁眉頭輕皺。
那玄水仙童頗有心機,素會察言觀色,不等祖師開口,便自冷笑道:「好一夥泥面菩薩、邋遢神仙,讓師兄幫你們洗漱洗漱!」說罷舉起手中寶瓶,伸指輕彈,叱聲:「疾!」只見瓶中立時湧出一道小指粗細的清泉,迎風便漲,須臾化作丈八水龍,搖頭擺尾向三人疾衝而去。
三人猝不及防,被劈頭蓋臉砸個正著,頓時被沖得渾身精濕,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痛呼不已。朱悟能入門雖早,道心卻淺,見水龍面貌兇惡,直欲擇人而噬,嚇得連呼「仙童饒命」,襠下已是濕成一片,幸好此時渾身是水,倒是免了當眾出醜。
玄水童子笑嘻嘻收了水龍,點頭道:「果然乾淨許多!」
身邊赤火童子見玄水耍弄神通,也是技癢難耐,大步走上前來,甕聲說道:「師兄倒是好心,只是他們現下渾身濕透,怕也是難受,且看我為他幹幹衣裳!」說著便自腰間取下個火紅葫蘆,拔去塞兒,道一聲「去!」葫蘆中立時撲出一條巨大火龍,週身烈焰繚繞,直直向三人撲去。火龍未到,火氣已直逼面門,熏燎之下幾乎讓人不能呼吸。三人甫脫水劫,又遭火難,端的是驚駭欲死,只道此番再無幸理。
祖師在旁見赤火全無收手之意,眉心微皺,忍不住自鼻中輕哼一聲,但見火龍如遭重擊,去勢頓止,週身火焰消散,如風中殘燭,蜷曲悲吟。赤火大駭,急忙運起收火訣,將火龍收回葫蘆,轉向祖師高聲問道:「師尊為何偏袒此等不肖弟子,反傷了我的寶貝!」
祖師卻看也不看他,只從唇間吐出四個字:「不知輕重!」
赤火大是不忿,還待再辯,那邊玄水童子上前將他抻住,暗中使了個眼色。赤火似是對玄水頗為忌憚,只得隨他退下,閉口不言,看向祖師後背的目光卻大有怨恨之色。
祖師全然未加理會,自將眼光轉向韓復等人。那三人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雖無性命之憂,卻也是發枯眉焦,愈發狼狽。猴子原本一身金毛覆體,平素最是珍惜自傲,這一下硬被燒了個七七八八,便如個癩痢頭也似,形狀甚是可憐。
祖師見狀輕歎一聲,開口問道:「你等這是何故?」
悟能悟空二人平素偷吃仙禽,本就心虛,聽得祖師發問,更是亂了方寸,只知趴伏在地,口中吶吶無語。韓復見此情形,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回稟祖師,弟子等人是聽聞明日開講**,便去尋了水潭,想沐浴更衣,以迎盛會。卻不意驚擾了潭中鶴王,遭群起而攻,我等只好……倉皇逃回。」說到最後聲音已是輕不可聞。
「一派胡言!想你不過是個看護後堂的戴罪之人,連踏進正殿的資格也欠奉,居然還癡心妄想聽講大道,真是笑話!」開口的正是赤火仙童,他心疼自家寶貝,一腔邪火正無處發洩,這下全倒在了韓復頭上。
一番話落在韓復耳中,真如晴天霹靂一般。這數年來,得悟能悟空二人誠心相待,彼此師兄師弟叫的熱絡,幾乎讓韓復忘記了自己的尷尬身份。如今被赤火當頭喝醒,方才想起祖師早早便明言彼此沒有師徒之緣,也從未承認自己是他的弟子。滿懷期冀頓時化為烏有,失落、絕望、惱恨、自責,各種情緒一時間湧上心頭,幸虧這些時
看書,[!『網?電子書似是怒意未消:「明日**,你二人也不必來了,自去閉門思過罷!」
玄水童子見祖師突然發怒離開,也是一愣,顧不上再為難三人,只啐道:「便宜了你們!」拉了赤火,急隨祖師而去。
短短一刻,情勢大變,鶴王一看靠山不在,如何還敢逗留,連忙變回原形,振翅遠遁。韓復三人希望盡數落空,哪裡還有心思與扁毛畜生為難,只是一個個呆坐於地,默然無語。
過得半晌,還是韓復最先轉過念來,強笑道:「恭喜二位兄弟喜結仙緣!」
悟能聞言一愣,旋即垂頭喪氣道:「韓師弟好心境,此刻還有心說笑哩!卻不知我兄弟三人已是落水的狗、上岸的魚,莫說甚麼成仙,便是在這洞中怕也呆不了幾天了!」
韓復正色道:「並非說笑,祖師適才之舉大有深意。」見悟能悟空俱是身軀微震,眼中也回復了幾許神采,知他們心中已無大礙,這才接著說道,「只是有些細節不解,還需向師兄請教。」
悟能忙道:「韓師弟只管問來,只要為兄知道的,絕不敢有半分藏私。」
韓復斟酌了一番,方才小心問道:「那兩位童子是什麼來路,怎的如此氣焰囂張,似乎……似乎連祖師都……」
悟能擺了擺手,打斷了韓復的問話,閉上眼睛,似是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有些事我之前沒跟你們說,是怕你們心中顧慮太多,污了道心。如今事已至此,也該讓你們知道了。」
原來那兩個道童在祖師開山立洞之時便跟隨左右,表面上以師徒相稱,真實身份卻無人知曉。二人皆非善類,玄水陰沉,赤火驕狂,在祖師面前還算稍有收斂,對其他弟子則完全是頤指氣使,非打即罵,只當做下人奴僕一般。尤其對那些真正有志修道的弟子簡直是視如仇寇,明裡暗裡,挑事下絆,無所不用其極。
洞中原本也有好幾位弟子不懼艱辛,苦修道法,深他二人所惡,竟先後被他們逼走,有幾個執拗的更是被以「切磋」之名打成重傷,直接扔到了山下,祖師卻不知為何一直不管不問。
從此以後再無人願意修煉,或者說再沒人敢修煉,只剩朱悟能還在偷偷修習道法,好在他舉止憊懶,本身也確實談不上勤勉,總算沒有引起童子的注意。
然而這次二童子隨祖師雲遊歸來,聽聞朱悟能與新來的兩人居然泡在後堂整整七年,全然一副虔心向道的架勢,登時是又急又惱,恨不得直接抓了三人丟下山去。這次跟隨祭掃後堂是假,找茬尋釁是真,見到他們狼狽模樣自然要借題發揮,乃至大加折辱。
韓復聽完,心中隱有所動,雖然尚不知曉那兩個童子到底有何憑恃,但祖師對他們確有防範忌憚之意,這也就可以解釋祖師為什麼不能明著傳授道法,而要用暗語設謎。
想通了此節,韓復這才開口說道:「如我沒有猜錯,祖師剛才的舉動,其意乃是讓你們今夜三更,從後門入他房中聽講大道。」
朱悟能與悟空面面相覷,猶疑著問道:「頭上敲三下,背著雙手,就是三更走後門?如此解釋是否過於牽強?」
「這個……」韓復不禁語塞,此話倒也不無道理,何況如今添了這麼多變數,就算自己看過書也不敢打包票。但轉念一想,目前形勢已是如此危急,就算猜錯又能有多大損失?
「朱師兄,悟空,你們想想,就算我猜錯誤導了你們,大不了提前被掃地出門,總也好過留在洞中整日受人欺凌。可要是被我說中,你們卻自己放棄了,那該有多可惜?」
孫猴子對韓復甚為信服,當即應道:「俺相信兄長!」又轉頭問道,「朱胖子,你到底去是不去?」
悟能一咬牙:「我也去!韓師弟說得沒錯,這種日子我也過夠了,不如就賭上一把!」
韓復欣慰地說道:「敢承二位兄弟信任,今夜我便在此靜候佳音。」
「兄長難道不一起去?」悟空訝異道。
「不了。」韓復輕輕搖了搖頭,「祖師並沒有給我這份緣法。」
悟空頓時默然,朱悟能拍了拍他肩膀勸解道:「師弟是有大機緣之人,不必拘泥於眼前得失。更何況,我們要是真的得蒙師尊傳授仙法,回來再轉授與你,豈不是殊途同歸?」
孫悟空聽得滿心躍躍,韓復卻隱隱有感,心知此事怕是沒這麼簡單,只淡然笑道:「如此,更要盼著二位兄弟順利歸來!如今時辰尚早,你們不如回居所稍作休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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