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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靜室密議(四) 文 / 聽風觀雲

    三十八、靜室密議(四)

    律靈芸一怔,隨即微笑點頭,道:「好。」望著江浪的背影上了小樓,暗暗歎了口氣,喃喃的道:「看來江公子的確不知道小憐姐姐去了哪兒。這倒是奇了。難道當真是我媽派她暗中做甚麼事情了?但為甚麼我問的時候,我媽卻說她也不知道呢?」

    她搖了搖頭,轉身慢慢離去。

    江浪拾級來到樓上,走到東首書房外,尚未敲門,便聽到公孫教主的聲音道:「進來罷。」

    他整了整衣衫,推門而入,恭恭敬敬的向公孫教主拜伏行禮。

    公孫教主端坐書桌之後,略一點頭,喜容滿臉,放下手裡的書,溫言道:「賢婿免禮,起來說話。」

    江浪站起身來,垂手肅立。

    公孫教主上下打量著他,點頭笑道:「想不到,當真想不到。這次你也算是『閉關修煉』,混沌訣功夫便算初步小成了。甚好,至少比我意料中要早了七日『出關』。孺子可教,哈哈!」

    江浪見岳母喜形於色,興高采烈,雖不明就理,卻也不自禁的跟著微笑。

    公孫教主笑了一陣,問道:「姬爺爺是否先行離開了?」

    江浪一呆之下,立時醒悟,「姬爺爺」自然是姬凌霄了,忙將他臨行前的話轉述了一遍。

    公孫教主點點頭,微笑道:「他老人家向來便是如此古怪脾氣。嗯,你應該稱呼他『姬爺爺』或者『太師父』的。因為他老人家本是你岳父和我夫婦二人的授業恩師,小曇和芸兒的太師父。」

    江浪恍然大悟,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小婿一直叫他老人家『夢中老人』和『姬前輩』,真是失禮。」

    公孫教主微笑道:「不知者不罪。說來也是你的造化。你姬爺爺金盆洗手多年,早已不問世事。當今武林之中,幾乎已無人知曉他的名字。這麼多年來,他老人家遊戲風塵,神龍見首不見尾。據我所知,除了你已故的岳父和我夫婦等寥寥數人之外,世上極少有人得蒙他指點過武功,更別提一套完整的『混沌訣』神功?我身為他的關門弟子,素知他要求偏於苛刻。萬萬料想不到,他竟以『夢中老人』身份與你結識。浪兒,你得此曠世機緣,可是撿到天大的寶貝啦。哈哈!」

    江浪又驚又喜,心中嘀咕:「原來姬爺爺竟然是岳父和岳母夫婦的師父。難怪岳母和律姑娘對我與夢中老人的交往之事如此熟悉。」轉念又想:「啊,是了,他老人家適才定是聽到了蓮兒在前面林中等我,這才不與我同來,以便我二人說體己話兒。」腦中想起明媚嬌艷的鄧蓮兒,不由得耳根一熱。

    他定一定神,見公孫教主神色甚喜,心中一動,躬身行禮,說道:「岳母大人,請將小曇的下落告訴小婿。我想盡快接她回來!」

    公孫教主點了點頭,沉吟道:「你現下武功大有進境,倒也可以一試。只不過要你深入苦寒之地,卻也難為你啦。」

    江浪急於知曉妻子下落,雙目直視著公孫教主,聽她說下去。

    公孫教主微一凝思,歎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是姑蘇人,小曇的手帕出自姑蘇。你來姑蘇尋妻,其實也算來得對了!」

    說著伸手打開書桌抽屜,取出一隻大號的牛皮信封,又道:「你把裡面的東西好生翻閱幾遍。待你認為自己已經記得很熟悉了,便將這個信封一把火燒掉。切記,事關你妻子的安危,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可為外人道也!」

    江浪接過信封,打開看時,卻是厚厚的十餘頁素箋,每一頁都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簪花小楷。

    他聚精會神的讀了將近一個時辰,一頁頁的翻閱。但見他眉頭忽皺忽展,臉色時陰時晴,胸口起伏不定,雙手不時發顫。

    公孫教主則默不作聲的飲茶看書,神定氣閒,泰然自若。自始至終,目光竟似未向江浪瞄上一眼。

    書房中一片寂靜,唯有江浪偶爾翻動紙張的聲音。

    良久良久,江浪霍地抬起頭來,說道:「岳母大人,小婿全都記住了!」

    公孫教主微微一笑,問道:「有沒有不明白之處,但說無妨?」

    江浪思索片刻,說道:「岳母大人的意思是,得饒人處且饒人。救人即可,不為已甚?」

    公孫教主輕輕歎了口氣,黯然道:「怨怨相報何時了。這中間有許多曲折,如今你岳父去世多年。縱然是殺盡對方,逞一時之快,復有何益?」

    江浪默然半晌,便將那信封連同素箋逐一投入紅泥小爐之中,付之一炬。

    公孫教主忽道:「浪兒,適才芸兒見你之時,你能守口如瓶,做得很好。」江浪微笑道:「律姑娘……芸兒妹妹是我小姨,我是他姊夫,我們二人是至親。我不想她為了小曇而去冒險!」

    公孫教主向他掠了一眼,暗暗歎了口氣。她一轉念間,又問:「浪兒,你打算幾時動身?」

    江浪略一凝思,說道:「當然越早越好。小婿想明兒一早出發。還有,離開姑蘇之前,我要先去虎丘賀家莊跟本門的師兄和師姐辭行。」

    公孫教主微微點頭,又打開另一層抽屜,捧出一件黑黝黝的背心,微笑道:「浪兒,這件背心叫做『烏蠶衣』,且送給你罷。切記,今晚就穿在身上,最好不要脫下。」

    江浪見岳母鄭重其事的吩咐,心知這烏蠶衣必非等閒之物,便即謝了,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

    甫一入手,微感意外。本來見那件背心寬大蓬鬆,誰知拿在手中,竟爾輕飄飄的有如無物。凝神望去,衣質柔軟異常,非絲非毛,非綢非革,也不知是甚麼質料。

    公孫教主微笑道:「咱娘兒倆初次見面,按理說禮物是少不得的。只不過那日花總管佈局誘你之時,我見你並非貪財好色的淺陋之徒。倘若以世俗之物相贈,未免看輕了你。本來又想傳授幾招功夫給你,但是你既已經得我師父的親傳,此事卻也免了。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件烏蠶衣勉強拿得出手。你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罷!」

    江浪又躬身道:「多謝岳母大人厚賜。」

    公孫教主笑了笑,點頭道:「你宅心仁厚,人品端方,骨子裡乃是俠義之士。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這件『烏蠶衣』在身,或可助你防範宵小之輩。浪兒,江湖險惡,你要好自為之。」

    江浪這才明白岳母贈送寶衣之意,說道:「小婿理會得。」頓了一頓,又問:「岳母大人還有甚麼吩咐?」

    公孫教主微一凝思,搖頭道:「沒有了。我已安排小菊替你準備好馬匹行李,你明早自行離去罷,不必再專程向我辭行啦。」

    江浪知岳母之意,自己的行藏愈是隱秘,愈是穩妥。

    公孫教主忽然長歎一聲,臉上閃過一陣黯然之色,說道:「也不知小曇知不知道我是她的生母?」

    江浪默然。想起妻子與自己成婚以來,甚少提及母親,只偶爾因自己提及「岳父大人」鮑老夫子之時,才敷衍幾句。顯然,她並不知自己的真正身世。

    他一轉念間,忽又跪了下去,說道:「岳母大人,小婿臨走之前,尚有一個不情之請,求您老人家成全。」

    公孫教主道:「甚麼事,說罷!」

    江浪臉上一紅,忸怩道:「適才小婿已經與青龍鏢局的鄧蓮兒姑娘互通心曲。蓮兒是一位好姑娘,一直待小婿很好。她一個女孩兒家,為了我離家出走,一直跟著我尋訪小曇,不離不棄。小婿於情於理,都不能辜負她。小婿斗膽相求,請岳母大人代為照顧。若是小婿此去有個三長兩短,求您老人家念在翁婿一場,將蓮兒平安送回青龍鏢局。希望她能另嫁他人,勿以我為念!」

    公孫教主愀然蹙眉,默不作聲。

    江浪心知當著岳母之面,提及自己與另一女子的兒女私情,委實過分。然而事已至此,也只有硬著頭皮相求了。須知明日之後,自己生死難料,卻不能不管鄧蓮兒死活。至於岳母會不會勃然大怒,卻也顧不得了。

    饒是如此,他跪在地下,不敢抬頭,心中惴惴不安。

    過了片刻,靜寂中公孫教主緩緩說道:「好,我知道了!」頓了一頓,從身邊取出一物,放到桌上,又道:「你把這個收好。這次你夫婦能否順利相見,此物不可或缺!」

    江浪凝目瞧時,赫然便是那副由十八顆菩提子串成的佛珠手鏈。

    江浪拜別了公孫教主,退出書房,轉身拾級而下,來到院中。卻見大門之外並肩立著三名少女,正是律靈芸和鄧蓮兒、小菊三人。

    三女站在門外靜候,忽見江浪下樓,均是臉有喜色。小菊便即與守門的女教眾商量,央求入內。

    那二人回頭一張,果見江浪確已走到院中,對瞧一眼,這才向律靈芸行禮告罪,肅請三女進門。

    鄧蓮兒搶步迎上江浪,低聲問道:「怎地這麼久,公孫教主跟你談完事情了?」

    江浪微笑道:「是啊。」又向小菊點頭示謝,說道:「小菊姑娘,為了我夫婦的事,真是有勞你了。」小菊嘻嘻一笑,道:「你又來說這些客氣話啦。區區小事,何勞言謝?再說了,奴隸也是奉小姐之命行事。你還是感謝小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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