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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苦人兒走上不歸路 文 / 愛吃麵的兔子

    「你今年剛畢業是吧,我們需要有兩年以上工作經驗的,不好意思了。」人力資源部的招聘專員將簡歷往路能行面前一推,臉上掛著假笑漫不經心的回絕道。

    眼前這個1米65左右的矮胖子一身嶄嶄新的襯衫西褲,小分頭打理得順順溜溜的,打扮得像剛出校門的畢業生,可是曬黑的膚色粗糙的手掌和閃爍的眼神出賣了他,簡歷上說是24歲,實際年齡得有28了吧?這分明是個畢業好幾年都找不到正經工作的老油子。

    路能行波瀾不驚的拿起簡歷出門,懶得跟這狗日的廢話。出門,下樓。經過前台mm時,那把自己化妝成范賓賓副本的小妞帶著職業微笑瞟了路能行一眼。

    「草,看什麼看。老子就是這個衰樣了。」第二百四十九次求職失敗的路能行腹誹道。他手腕一振,機打塑封簡歷劃著美妙的弧度從前台小妞高聳的雙峰前掠過一頭栽進她桌邊的字紙簍裡。

    「幹嘛,耍流氓啊?」驚得花容失色的前台mm暴發了。「啊,怎麼會?扔個廢紙而已,讓你受精了。牛虻在哪兒?我給你拍了它。」路能行舉起手裝腔作勢,前台mm氣急一時說不出話,厚厚粉底下竟然泛出幾片緋紅。

    自覺佔了便宜的路能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天方大廈,外面冷風一吹,滿腹的悲哀湧上心頭。他忽然給自己來了一巴掌,墮落了,自己真的墮落了,心頭的失落竟然在不相干的小姑娘身上找平衡。定定神,路能行掏出另一份簡歷,找出夾層裡中介公司給的地址研究地鐵換乘線路。

    路能行痛苦的發現還得倒騰三條線路才能到達第二家公司,就就代表9塊錢的地鐵票錢。在扔掉9元地鐵費再去試試運氣和9塊錢買個盒飯填飽肚子然後走回自己租住的雜物間悶頭睡一覺之間陷入長考。良久,他做出艱難的決定,昨天花20塊錢做了兩份不同的簡歷。如果自己回去睡覺的話,就得再浪費10塊錢,加上20塊的中介費,這30塊錢就徹底打水漂了。自己擺一晚上攤也只能淨掙30塊。30大於9。看,雖然數學是美術老師教的,路能行倒也算個門兒清,那就到下一家碰碰運氣吧。

    一小時後,路能行到達目的地。他繞著一幢筒子樓轉悠了許久,終於沿著工字鋼焊成的扶梯上了三樓,窄小的寫字間內,一黑瘦中年婦女在玩撲克牌算命。「阿姨,請問周老闆在嗎?」

    「周老闆?你找他幹嘛?」

    「哪個誰,我是來應聘的。」

    黑瘦婦女意外的抬起頭,上下打量著路能行。在路能行身上第一千零一粒雞皮疙瘩悄然浮起的時候,那算命大師抬手往外一指,開了金口御言。道:「小師傅,你可以出去了。」

    「靠!為什麼?怎麼回事?」這大熱的天跑過來,啥都沒說就打發人出去。奶奶的,就是拖出去殺頭,也得死個明白吧?

    「還為什麼?你腦袋裡塞的是稻草吧。這寫字間裡除了你我還有第三個人嗎?我不是老闆難道你是老闆?像你這種天然呆,我分分鐘幾百萬的生意怎麼敢用你?」周老闆十分火大,「黑點瘦點怎麼就不像老闆了?還阿姨呢,我今年才二十八!」

    「撲」,路能行一口黑血噴出,這黑瘦女人的心是玻璃做的?這麼容易就被自己打碎了?老處女,絕對的。路能行早上噴足定型劑的板寸根根軟倒聳拉下來,回吧,9塊錢的盒飯徹底泡了湯。

    他娘的,自己乃是一流大國二流高校的三流學生,專場招聘會上一直是專業陪襯。畢業三年多碰壁無數,在晚上擺攤餬口之餘,只能通過中介介紹去各種小公司碰碰運氣。現在看來,這條路也走不通鳥。時間就不談了,窮吊絲的空餘時間除了擼管也派不上別的用場。痛心的是每年在十幾家中介公司付出的大好幾千中介費,那都是自己晚上吆喝出來的血汗錢那。悲哀,自己原來是在給中介公司打工來著,路能行憤憤不平……

    「喂,你小子晚上吃撐了?發什麼時候呆啊,那女的問你8塊賣不賣?」路能行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小姐,最少給10塊,這是進貨價,我就跑個量。」路能行對隔壁攤位賣老鼠藥的鼠鬚大叔笑笑以示感謝。

    「8塊能賣就賣,不賣拉倒。」將黑絲穿出漁網效果的大塊頭眼影妹捏著粉色小內內斬釘截鐵道。「姐們,你總得讓我賺兩塊吧?你們現在打個手槍都從25漲到40了,就不興給我加一點?」眼影妹二話沒說扔下小內內就走,扭頭一口唾味不差絲毫擦著路能行耳邊飛過。

    「我)日咧,現在的千古恨都這麼囂張了?」

    「小路,什麼是千古恨?」鼠藥大叔閒得無聊捧哏

    看』書網全本/只棉文胸,淨賺四十八塊零五毛。他收拾收拾將貨物綁在比自己還年長的28寸重磅自行車上,和鼠藥叔打個招呼:「沒人了,可以回嘍。」

    「哦哦,你先走吧」鼠藥大叔眼睛睃著遠方大橋那邊。路能行不再停留將書塞在衣服裡蹬腿上車。都是苦命人那,鼠藥叔長得排骨似的偏偏喜歡騎肥馬,賣鼠藥掙兩錢一半要上貢給洗頭房。好在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在申海下只角還有間房改房,比起自己可是強上百倍……

    匡噹一聲巨響,路能行被身後一股力道撞得直往前衝,剎車皮捏死摩擦出膠糊味車子卻停不下來,重重的撞在隔離欄上,連人帶車在馬路上滾作一堆。

    一輛大眾高爾夫神車斜停在隔離欄空檔口,它剛才從非機動車道左轉要進入機動車道,沒在意路能行的自行車,把他給撞了。

    原本行人廖廖的馬路上忽拉拉的圍上一群人,國人性喜圍觀的天性又一次得到證明。車主是個二十多的光頭小年輕,表帶般寬的大金鏈在路燈下閃閃發光。

    「兄弟,你說怎麼辦?我都轉過來了你還從後面衝上來做啥?」大金鏈叼著牙籤一臉不耐煩,彷彿坐在地上擦著鼻血的路能行是智商不足50的白癡人彈,剛剛對他的高爾夫進行了一次自殺性攻擊。

    路能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身上倒不痛,就是鼻子流血了。「我在非機動車道,你是機動車,怎麼在非機動車道上開。你看,自行車後輪都變形了。」路能行也不是剛出校門的雛。

    「哎喲,碰到赤佬了。我路邊起步當然要走一下非機道了。我車漆也擦掉一塊了,補個漆都要好幾百呢。」

    圍觀眾裡有人喊一聲:「報警好了。」大金鏈暴眼一瞪:「啥人啊?不要充老亂,再做聲請你吃生活。」圍觀眾沉默了。大金鏈得意的笑笑,從皮夾子裡捻出兩張紅票子往路能行懷裡一扔:「自行車換個鋼圈,再買瓶紫藥水塗塗,就這樣了。兄弟,做人要識相,曉得哇?」說罷開車揚長而去。路能行拿著錢沒有動,還有兩天就要交房租,自己還差一百多呢,好在沒有傷到什麼。跟大金鏈報警公了,既費時又費力自己怎麼去掙吃飯錢?

    轉眼間圍觀眾作鳥獸散,路能行推著車回租住地去也。

    路能行的窩是國際大都會申海市羊浦區靠黃浦江旁的一個老居民區公廁隔壁一間小平房,在路能行去年租住之前它是堆放馬桶拖把的雜物間。進深可以直走六步,五米不到點,寬度能讓人雙手伸直做個廣播操,也就兩米吧。放一張床一張桌子,再把自行車和貨物放進來,雜物間就滿了。

    不過路能行卻是十分滿意,泥馬,400元一個月的房租你在申海到哪裡去租獨門獨戶的房子?房東正是看公廁的胖大媽,額外的福利就是水電全免。

    路能行每天早上八點起床,到公廁內洗漱一番,然後出門到小區門口早點攤上來兩根摻洗衣粉的油條,一碗轉基因的豆漿,吃完嘴一抹開始逛街。主要是在中介鋪面上尋找小廠小公司的招聘信息。中午十二點回來,小電飯鍋往拖線板上一插做點飯。當然,拖線板的插頭永遠插在公廁那邊插座上的。下午睡一覺。三點左右整理出攤貨物,帶上晚飯出門尋找可以擺攤的地方。一直到十點左右收攤,打開虯江路淘的八手筆記本上網聊天觀摩島國愛情生活動作片。在島國女人一貫悲情的高呼——呀媽爹,,,已故已故……的蕩氣迴腸聲中,路能行每每熏陶到凌晨時分才有睏意,這時他才拿著房東給配的公廁鑰匙一通洗漱後上床挺屍睡覺。

    路能行每星期總要花上三個半天去面試,這一年多起碼也有二百多次應聘經歷,卻沒有一次成功的。大概是蚤子多了頭不癢,在第八十八次被拒絕後他再也不會臉紅了。靠!他欣喜的發現自己終於練出來了,從一個剛進入社會的求職學生華麗轉身成為一個社會人啦。按理說,只要沒病沒災每天晚上擺內衣攤掙些小錢也能混著活下去,何必巴巴的去應試找虐呢?這和擺攤空隙別人都在吹牛打屁他卻玩手游或捧一本舊書裝逼應該有相通之處,這個費錢費鞋的不良愛好不過是在維護自己大學畢業生的最後一點念想罷了。

    被撞成正方形的車輪使得自行車推起來十分沉重,這麼晚了,只有明天才能找修車的換掉。路能行此時就像老捨筆下的《駱駝祥子》,一步步在掙命,渾沒注意鼻子又在流血,涸濕了胸口裡的那本《中華上下五千年》+《水滸傳》合訂本。疲憊中他在鼓勵自己,明天起再不去應聘了,擺攤掙錢存起來,到時候自己也開個中介門市,這行當好掙錢,然後做大做強上市。到時候自己就是行業龍頭老大,那幾個騙自己錢的小中介公司肯定被自己兼併掉了,讓他們失業。鳥人們找工作時,自己就介紹那些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單位讓他們哭去。自己每天早飯油條豆漿糍飯團都來兩份,一份吃,另一份,,,,,,嗯,留著中午吃。

    那股熟悉的漂白粉混和消毒水味飄到路能行的鼻子裡,他笑了,到家了。把東西都騰進屋後,路能行幸福的一頭栽到床上再無力動彈了,今天實在太累了。

    幾分鐘後打鼾聲如拉風箱般響起,路能行睡著了。時至子夜,一個吊絲悲哀的一天就要過去了。忽然,路能行的臉色變得分外猙獰,他一手摀住胸口一手掐在自己脖子上,身體縮成紅燜基圍蝦般,彈棉花般抽搐起來,好似惡鬼壓身。路能行咽喉痙攣著吸不上氣,看來車禍中被撞不像他想像的那樣沒受傷害。他猶如汪洋中的一條小船被折騰了許久,漸漸臉色泛青全身鬆軟下來,在雙手無力垂落的一剎那,他喉嚨口膈出一口濁氣眼角滴下兩點清淚,身體慢慢挺直再也不動彈了。他,掛了。

    路能行晃晃蕩蕩出了門,穿門而出的一剎那他還納悶自己怎麼會穿牆術呢。正摸不著頭腦之際前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路能行」,他抬頭一望,一黑一白兩個虛濛濛的人影在向他招手,於是他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我們是黑白無常,你死了,跟我們到陰曹地府走一趟。」黑無常掏出一張警徽閃閃的派司在路能行眼前一晃,很有派頭的說。白無常將鐵鏈往路能行脖子上一掛,轉頭對黑無常笑道:「老黑,你什麼時候弄的這個亮瞎眼的派司,和fbi一樣一樣的,告訴我,老子也弄一個去。」「還不是前兩天讓崔府君給做的,我可送了他兩瓶茅台王子。」「哦,難怪這兩天老崔上班總是半夢半醒的樣子。茅台股票跌了一半,現在酒也便宜了吧?」「那是,不然憑我這點公務員死工資,還真捨不得送茅台。」「再降點我也囤幾瓶,那東西可是硬通貨。」

    兩地府公職人員在前面嘮嘮叨叨,路能行心頭卻是既驚且懼。按說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人生沒做什麼壞事,除了小學二年級在前桌毛丫書包裡放過倆蛤蟆,初中時號召學雷鋒將住在路東的老大娘硬扶到路西之外也沒別的劣跡,怎麼自己這麼短命呢?他有心發問卻開不了口,那白無常似有心靈感應,回頭道:「你現在什麼也不要說,我和黑哥專管拘人。有什麼冤屈不平,見了十殿閻羅再說。我們的性質和鐵路警察一樣,各管各的一段。」「老白,囉嗦個啥,這小子仗著有兩個小錢欺男霸女什麼壞事沒幹過?今天又將一個福報深厚的九世善人給撞重傷了,他早就該死了。可憐那九世善人每次輪迴都行善積德,本來在這一世,前二十多年受點挫折,後半輩子可是福澤深厚壽祿綿綿子孫滿堂,卻都給這小子毀了。」

    什麼狀況,路能行覺得不對,自己根本沒撞人,反倒是被撞的一方,他們拘錯人了吧?

    三鬼一路走過擁擠不堪的黃泉西路,來到一座諾大的城池,城頭杵著三個金光閃閃led發光字——酆都城,原來真到了陰曹地府了啊。黑白無常帶著路能行穿過第一個城門,來到第一殿前的預審室。黑無常讓路能行解下褲帶鞋帶,道:「你就在這候著,等會自然有人來審問你。」路能行整肅心神,心裡如翻江倒海般,琢磨等會兒怎樣洗白自己的冤屈。不久,牆角的大喇叭裡響起熟悉的數數聲,「倒數五個字,五、四、三、二、一!有請大官人閃亮登場!」,喧鬧聲中,一架著老式黑框眼鏡面色酡紅呵欠連天的長衫老生往堂前一坐,叫道:「小的們,將無故撞人的路能行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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