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卷 浮光掠影彈指間 70.善良行為 文 / 米螺

    墨菲定律告訴人們，你越不希望它發生的事情，往往越容易發生。就像孩童做錯事害怕被父母知道，卻因為遮遮掩掩的神態而暴露心虛；就像你焦慮等待著上傳一份文件，結果突然斷電了。

    又如，蔚兮努力避了八年，卻在踏上k市的那一刻，再次遇上整個江家裡最看不慣她的江由美。

    「哎，好妹妹，你別走啊，再陪哥哥喝一杯嘛！」江由美還有同伴，顯然只是酒肉朋友，扶著她連聲喚妹妹，藉著扶持的動作，一隻手已經在她的身上來回游移，吃盡了豆腐。

    兩人都喝了酒，江由美更是酩酊大醉，神識混沌不清，大約是想回家，發現被緊緊箍著，便不耐煩起來：「你、你給我滾……誰是你妹妹……滾！滾！」

    語氣雖凶狠，但動作卻很遲緩，醉了酒使不出力氣，渾身綿軟地癱在男人懷裡。

    男人眼裡有了喜色，故作關心地低下頭：「剛才是誰一直嚷著想喝酒的？怎麼這麼一會兒就醉成這樣了呢？嘖嘖，真是想心疼死哥哥我啊……」

    「你滾！我……我想回家……」

    「回什麼家啊，去哥哥家裡玩玩怎麼樣？」男人越來越放肆，手掌從江由美的包臀短裙下探入，藉著燈光，還能看到他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

    「你走開！我不和你玩了……我要回家……」江由美喃喃自語，本能想掙開。

    蔚兮站在不遠處看著，心下有些疑惑，依照江家的規矩，這個時候的江由美應該早早回去睡下了，居然還在這裡和人牽扯不清，真是稀奇。

    如今的江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她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取暖，書包斜掛在肩上，寂靜的街頭，深夜的路燈，偶然途經的流浪貓狗在夜色中一閃而過。

    一切都顯得孤獨而寂寞。

    有呼呼作響的寒風從一側吹來，投映在地面上的長影似乎也被吹散了。

    她驀然覺得累得不行，別過眼，轉身朝前方走去，和拉拉扯扯的這對男女擦肩而過。

    閒事莫管，諸事莫理，這是她八年來的為人之道。

    結果剛走出幾步，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刺耳尖叫：「放開我！你給我放開！你……」嘶喊驟然消失，像是被人為掐斷了，很快便伴隨男人不懷好意的誘哄聲漸漸遠離。

    因為這聲尖叫，女生原本快速疾行的腳步驟然停了下來，掌心在口袋裡慢慢收緊，抿唇佇立在夜風中。

    k市的空氣並不好，讓她覺得壓抑，這種壓抑還是和記憶裡一樣清晰，清晰到讓她立即想起第一次進江家時的場景——驕傲的母親那罕見的低姿態，和高高在上的江家人形成可笑的對比，就此定格在十二歲敏感少女的眼中，永不褪色，從未消失。

    父親多年的寵愛讓她驕縱而自傲，接納江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終，是來自舒威的苦口婆心，舒小梅的卑微哀求，甚至陸司南隱晦的旁敲側擊才讓她勉強願意住下的。

    蔚兮以為至少生活會是平靜的，即使名聲難聽，可k市本沒有她熟識的親友，少女的自尊可以暫時得以包裹。卻沒想到，那之後的某天，一件極小的事情卻叫她受盡羞辱。

    甚至，那時的舒小梅只是站在二樓走廊上沉默不語，垂下來的目光憔悴如死海。

    那之後，便是逃離，長達八年的逃離。

    那件極小的事情，始作俑者之一就是剛才被人扯走的江家大小姐。

    真是個有趣的因果循環呢。

    蔚兮輕輕笑了出來，她鬆開拳頭，在這樣有些糟糕的夜晚裡，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那個人在黑暗中孑然行走了那樣久，清貴，潛定，孤雋的氣韻集於一身，眼盲，卻遠比這明亮盛世要通透乾脆得多。

    他既然要毀了江有良，便一舉擊中，沒有任何寬宥，這是她學不來的絕情。

    可那個人又曾安靜立在路燈下等她，以一種長情執拗的姿態。然後在嘈鬧的奶茶店裡輕聲問，蔚兮，你覺得我怎麼樣？

    那麼，裴念宸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蔚兮不知道。

    她只知道，原來自己最終還是個狠不下心的人，所以低罵一聲，猛地轉身往身後的巷子跑去！

    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蔚兮都無比後悔自己今晚愚蠢的善良行為！

    彼時，聽著她泫然欲泣的哀嚎，正在優雅泡茶的太子爺只是搖搖頭，但笑不語。

    畢竟他比誰都清楚，蔚兮同志從來都是不夠狠絕的人。

    那麼，所有狠絕骯髒的事便由他來做，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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