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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73章 舊人犯法 新人頂罪 文 / 周書祥

    舊人犯法新人頂罪

    陳新人與李佳晶談話後明確地知道佳晶開始回心轉意了,接她與自己團圓,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他回到家電門市部,把佳晶有意回來的消息告訴母親,譚媽見兒子臉上添了幾道血印子,心裡有些不高興,非常埋怨佳晶,說她還沒有與兒子團圓,就開始抓兒子的臉,太不應該。老頭子陳壽河卻認為佳晶本是個善良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樣的事來,可能是兒子做了某些過分的事,才促使她抓兒子臉的。新人當然不會對父母說出實情,只是敷衍著父母,還笑著說,佳晶回來,只是時間問題了,她在認真考慮此事。

    陳新人記住姐姐愛琳的話——「猴子不上樹,多打幾遍鑼。」又多次去探望佳晶,好言好語相勸,但佳晶始終是猶猶豫豫,不願做出最後決定。陳新人有時很想與她親熱一番,但又怕臉上添出新的血印,只得強忍著火燒火燎的**,滿臉堆笑地與她閒聊,佳晶雖然不露出笑臉,但對新人的印象慢慢好轉。

    就在陳新人做著重娶李佳晶美夢的日子裡,惡夢忽然降臨了。那是一個初冬的禮拜天的午後,天空陰沉沉的,冷風吹來,人們感覺到身上有些寒意。兩輛警車突然停在陳新人家電門市部門前,車上走下好幾個威武嚴肅的公安人員。正在店裡清理家電的陳新人,扭頭看到了幾個穿著制服的公安向自己走過來,他雖緊張得渾身發抖,臉上發白,但心裡有數,並不感到驚訝,只是覺得這一天來得太快了,要是再遲二、三個月或者半年,佳晶說不定會來到陳家。現在,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沒了,他像一個木人站立著。

    原來,樊土巴這個販賣婦女的團伙已經被公安機關破獲,樊土巴及其同夥在交待自己犯罪事實的過程中,也供出了樊土巴教唆陳永旺騙賣張草鶯的犯罪事實。

    一個身材魁梧的公安同志嚴肅地問他:

    「你是陳永旺嗎?」

    「是的。」他抖抖索索地回答。

    「這是逮捕你的逮捕令,你看看吧!」公安同志將一張蓋著紅色公安局大印的逮捕令給他看。陳新人額間、鼻樑上流出了冷汗,他看著逮捕令,在字裡行間看到了「販賣婦女張草鶯」幾個字,一種巨大的悔恨湧上心頭,眼淚簌簌下落。此時,難以抑制的悔恨驅使他掄起手掌,重重地打自己的臉面。譚媽和陳壽河從後面上前來,感到十分驚異,陳壽河忙問:

    「公安同志,發生了什麼事?」

    「你兒子販賣婦女張草鶯!」公安同志嚴肅地回答,又對陳新人說,「在上面簽字!」說著,遞給他一支筆。

    陳新人慢慢接過筆,走到桌子跟前,彎下身子,抖索著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陳新人。一串眼淚滴在紙上,印濕了陳新人三字。

    「這個名字不能行,再寫上『原名陳永旺』五個字!」公安同志嚴肅地說。

    陳新人又拿起筆,在陳新人下面慢慢地寫上「原名陳永旺」。

    此時,一副錚亮的手銬銬上了陳新人的雙手。兩個公安同志用手擎著他走向警車。就要上車時,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群眾,陳新人向公安同志請求道:

    「公安同志,我知罪認罪,是我一時糊塗,做了錯事,我悔恨得要死。請您容許我向圍觀的父老鄉親,向我的父母,說幾句離別時的道歉的話,好嗎?」

    幾個公安同志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帶隊的說:

    「好吧。」

    陳新人戴著手銬,站在車前,慢慢轉著頭,向周圍的人群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然後噙著眼淚對大家說:

    「各位伯伯大媽、各位叔叔嬸娘、各位兄弟姐妹,以及我的爸爸媽媽,我陳新人對不起你們,給你們丟臉了!」說著,他哭了,彎下腰,向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又慢慢直起身,抬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擦了擦淚水,繼續說,

    「我這次被抓,是因為在兩年前,我見張草鶯不孝敬父母,不勞動,脾氣古怪,況且我又欠別人的高利貸,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我聽信了我的朋友樊土巴的建議,又在樊土巴的多次勸說下,與樊土巴一起把張草鶯騙賣了。我當時是含著眼淚做這件事的,我還是很有些捨不得草鶯,因為我對她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做了這事後,我心裡一直不安,十分悔恨自己,有時甚至想到了去公安局自首,把張草鶯解救出來,但我沒有這樣的勇氣。抱著悔恨的心理,我改名為陳新人,有一種意思是與那個不成球(不走正道)的陳永旺永遠脫離。開辦家電門市部以來,我就立志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一直想用多做好事來彌補我以前的過失。但是,我知道我販賣婦女是一種違法犯罪行為,是不能用做好事來彌補的,現在只有接受國家法律的懲罰,在牢裡接受教育,好好改造,爭取提前出獄。」他又抬起銬著的雙手,翻起右手背,拭了一下眼淚,又說,

    「請大家相信我,我以後回來了,我還是像這兩年一樣,好好做人,一定為大家多做好事,做一個使大家喜歡的人。這次被抓,不是現在的陳新人的錯,而是以往那個該死的陳永旺的錯,這事與陳新人無關,這是舊人犯法,新人頂罪!」說著,他又哭了,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滾滾下落。旁邊一位大嬸也噙著眼淚,用手幫他擦了擦淚。他看見了自己的母親和父親,噙著淚說,

    「爸,媽,兒子給你們丟臉了,兒子對不起你們,以後的幾年裡,兒子不能盡孝了,你們打兒子幾耳光,兒子也毫無怨言,請你們相信我,我以後刑滿釋放了,一定加倍償還對你們的孝心,一定讓你們老有所依,老有所靠,老有所養。」譚媽來到兒子身邊,替兒子擦著眼淚,她的眼淚也簌簌下落,哭個不止,老頭子陳壽河也哭了。忽然,陳新人看見了擠在人群前面的兒子小龍,他叫道,

    「小龍,兒啊!爸爸對不起你呀,爸爸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讓你和你媽受苦了。你要好好學習,聽老師的話,不要打架罵人,向雷鋒叔叔學習,做一個五好學生,讓爸爸在牢裡安安心心地改造。將來爸爸回來了,一定給你百倍的補償。」他的眼淚又落下了一大串,父親陳壽河為兒子擦了擦淚,陳壽河也落下了一串眼淚。這時,李佳晶也來了,她在人群中看著陳新人,當她的眼光與陳新人的眼光相碰時,她急忙把視線移開。新人哭著對佳晶說,

    「佳晶,我也很對不起你啊!我總想彌補對你的損失,但目前是不行了,如果你能原諒我,相信我能改造好的話,我走以後,這家電門市部就交給你來經營,我爸媽幫你做後勤。如果——你有別的想法,或者說,有別的顧慮,我也沒有理由、沒有臉面為難你,更不敢強求你,我……我尊重你對個人前途的選擇。但是,不管怎樣,你對我們的兒子小龍盡到了一個母親的責任,你是一個善良、賢惠、慈祥的母親,我為我的兒子有你這樣一位母親而感到高興和驕傲。為撫養小龍,你經受了千辛萬苦,我陳新人一輩子不忘記你的恩德,一輩子都感謝你!」

    這一席話,讓佳晶感到,他剛才說的是真心話,是發自肺腑的話,不像以往的假話,她對他有些憐憫,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她完全不情願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她此前曾對他產生過希望,而嚴酷的現實卻使得這希望像肥皂泡一樣徹底破滅了。

    兒子就要被押走,陳壽河老淚縱橫,拉著孫子小龍的手,哽咽著對他說:

    「小龍,喊你爸爸一聲……就說……爸爸……好好改造……我好好學習……我等你回來!」

    小龍流著淚,來到新人身邊,抬起頭,仰望著爸爸,說:

    「爸爸,你好好改造,我一定好好學習,我等你回來!」

    新人彎下腰,一串眼淚滴在兒子頭上,他雙手撫摸著兒子的頭,親切地說:

    「兒子,要聽媽媽的話,聽老師的話,聽爹爹(爺爺)喇媽(奶奶)的話,好好學習,如果……如果別人再罵你,說,你爸爸是堆牛粑粑(牛屎),你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要同別人打架。你……聽到了沒有?爸爸就擔心你同別人打架。」說著,陳新人傷心地啜泣起來,眼淚又滴在兒子頭上。小龍也抱住爸爸的腿哭了起來。這時,周圍的群眾大都流出了眼淚。

    見此情景,公安領隊覺得不能再等了,他們立即將陳新人拉上車,幾聲鳴笛,警車終於開走了,尾後吐出幾縷灰白色的煙霧。

    譚媽含著眼淚對老頭子陳壽河說:

    「就是那個死狐狸精張草鶯害了我兒子,要不是她來到我家,我兒子也不會搓(出)這個拐!」

    「唉!你也別這樣埋怨,張草鶯是懶惰,是沒有孝心,但兒子賣她也是太過分,不能只怪草鶯。」老頭子歎了口氣說。

    「你就是這樣吃裡扒外!」譚媽邊責怪老頭子邊流淚。

    周圍的群眾漸漸散去,門市部裡只有老兩口坐著流淚,不再說話。滿屋子的家電似乎懂得主人心裡的憂傷和痛苦,同情地瞅著這兩位孤苦的老人,為他們的不幸而靜靜地沉默著。

    好心的鄰居大媽過來安慰這兩老,譚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

    「大媽呀——我兒子就像鷹子老哇(老鷹)一下子抓去了,我心裡疼啦!家裡剛剛好了兩年,又搓(出)了這個拐呀!……」

    消息很快傳到了陳愛琳耳裡,她立即與秦小恆趕來。昔日熱熱鬧鬧的家電門市部現在驟然變成了悲哀的空間,只有兩個滿臉淚痕的老人坐在屋裡。陳愛琳傷心得淚流不止,秦小恆心中也十分悲痛。女兒女婿不知用什麼話語才能安慰兩位老人,秦小恆搜尋著詞語,終於說:

    「爸、媽,出了這樣的事,任何人都不情願,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二位老人心裡要放寬些,相信新人會好好改造,爭取提前出獄,我和愛琳一定孝敬你們二位老人。」

    秦小恆說出這樣的話,首先感到了安慰的是愛琳,她真希望丈夫說到做到,做一個洛江河畔有孝心的好女婿。二位老人聽女婿說出了貼心的話,心裡的確感到了一些安慰。

    ……

    時間不早了,愛琳去為爸媽做晚飯,做好了請爸媽吃飯,兩位老人哪裡吃得下,只象徵性的端著飯碗,胡亂敷衍了幾口,又將碗放下了。秦小恆與愛琳也吃不下,也是隨便敷衍了幾口。秦小恆不能久待,到學校去了。愛琳陪著爸媽坐到深夜,直到秦小恆過來接她才離去。

    晚上,愛琳不僅為弟弟被抓而無比悲傷,還為自己而傷心——李佳晶會不會更加與秦小恆密切起來……她輾轉反側,一夜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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