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84章 工潮滾滾向南方 文 / 周書祥

    工潮滾滾向南方

    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東南沿海各省各大城市大量需要知識分子和農民工進城工作，因此，打工潮不斷興起，全國的打工者像潮水般地湧向南方，湧向深圳等各大城市。許多農民工的子女也隨同父母進城了，各大城市私立學校不斷興起，大量需要老師。這種到南方創大業賺大錢的潮流也波及到了內地的各學校，一些老師要求到南方創業，甚至有些家庭貧困的學生也有了急功近利的想法——輟學到南方打工掙錢。內地的教育部門在這種潮流面前，一邊同意部分在崗教師停薪留職，一邊吸納大學或專科畢業的青年尤其是師範畢業的青年補充教師隊伍。

    洛江中學首先想下海掙大錢的是程進老師。他自從與李佳晶沒有談好婚姻大事後，就產生了此種想法。尤其是那夜向陳愛琳密告秦小恆與李佳晶相會的事，惹得愛琳與李佳晶、秦小恆大鬧，差點鬧出「人命」，他心中大有過意不去之想法，更加堅定了去南方打工的思想。每逢碰到秦小恆時，他心裡就有一種不安和內疚，好在秦小恆並不知道這惡作劇的始作俑者就是程進，秦小恆仍然無事一樣地以微笑面對他。儘管秦小恆對程進沒有任何不良看法，但程進心裡總有一塊重重的石頭壓著，總擔心此事日後會爆發，無顏面見秦小恆。

    經過苦苦思索，他決定找趙校長談自己下海搞停薪留職的事。辦公室裡，趙校長正與秦小恆談如何穩定教師和學生的事，見程進老師進來，他們抬起頭，微笑著看著他。秦小恆笑著說：

    「口說曹操，曹操就到。」

    程進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臉也紅了，但還是鼓起勇氣，說：

    「趙校長，秦主任，我……我想……這學期的工作結束後，暑假裡，申請停薪留職，到南方去創業。所以，現在跟你們說一聲。」

    趙校長望著他，微笑著說：

    「哦！你真有此想法？」

    「是的。」

    「程老師，該不會是與李佳晶沒談好的緣故吧？這事還可以努力啊！」秦小恆笑著說。

    「不……不一定是為李佳晶。」他羞紅著臉說。

    「那……還有什麼別的原因？」趙校長不解地問。

    「趙校長，秦主任，我們老師太窮了，我妻子病故後，一直想續絃，但說了幾處，都沒有成功。我是一個窮教書的，我……」下面的話，他欲言又止。

    趙校長與秦小恆都用同情地眼光看著他，趙校長說：

    「程老師，你是一個很好的物理老師，我們學校希望你留下。」他看了看秦小恆，又說，「創業難啦，我們學校需要像你和秦主任這一類的好教師。我們洛江中學是一所新創辦的學校，目前的條件是有些艱苦，相信以後會好起來的。我們不僅要搞好校園建設，進一步美化校園，我們還要創建校辦工廠，爭創收入，贏得效益，來提高老師們的待遇，改善老師們的生活。」

    「程老師的心情可以理解，請你三思而行？」秦小恆笑著說。

    「趙校長，秦主任，我們要面對現實，上級對我們這所學校投入了多少資金？優先發展的又是哪一所中學？我們洛江中學遠離城鎮啊！邊遠地區要發展，那要等到何時？」

    「這麼說，你不相信我們學校有美好的前景？上級對我們這所學校還是挺關心的嘛！學校對你也是很關心的嘛！」趙校長睜大眼睛看著他。

    「趙校長，我感謝學校領導對我的關心！我知道，艱苦奮鬥，勤儉建校，是新生的洛江中學的偉大精神，我來到這所學校幾個月了，也感到了這方面的光榮。但就我個人的實際情況，如果還要在這所學校任教，我恐怕這一輩子都續不上老婆了。」

    趙校長心裡很不是滋味，想說他幾句，但張開的嘴又合上了。秦小恆笑著說：

    「像你這樣說，我們洛江中學的青年教師都談不上對象了？」小恆停了一會兒，又說，「當然，選擇了教師就是選擇了清貧，但這清貧的教書職業總得有人來干啊！」

    「我在深圳的一個表哥已經為我找了一個好差事，那是家電子企業，我是教物理的，專業對口，月薪是這裡的五六倍。所以，我決定下海了。希望能得到你們的同意，本學期結束後，我辦理停薪留職手續。」

    「這麼說，你是下定決心了。」趙校長嚴肅地說。

    「是的！」程進毫不猶豫地說。

    趙校長站起身，沉默著，望著北窗外池邊的一棵棵鬱鬱蔥蔥的白楊，它們在風中抖動著寬大的葉片，忽而，一片綠葉隨風飄了下來，掉入水池中。他不免生出一種感慨，綠葉叢中，也有飛散的落葉，一切順其自然吧。也許，很多事情本身就有其自然的歸屬。人各有志，不能強勉。他調轉頭，平靜地說：

    「程進老師，我不會為難你的，更不會阻止你去發財，如你將來想回到洛江教育戰線來，就到市教育局辦理停薪留職手續，每年按規定到市教育局繳納一定數量的教育基金；如你以後不要這份飯碗了，那就什麼手續都不需辦理，直接走人好了。」

    「謝謝趙校長！謝謝秦主任！」程進高興地說。

    「程老師，本學期的後段教學還是要認真完成的。」秦小恆笑著說。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程進堅定地說。

    晚飯後，學校領導就關於打工潮和停薪留職問題開了一個短會，統一了思想，晚自習時，趙校長召開全體教師會，他說：

    「老師們，目前全國的打工潮聲勢浩大，這潮流也波及到了我們洛江中學。但我們絕大多數老師是船波人不動。比如我們秦主任，像他這種學歷的又是教了好幾年書的老師，到深圳的工資每月至少是這裡的七八倍甚至上十倍，但是，秦主任沒有被這優厚的待遇所吸引，仍是堅定不移地為家鄉的教育事業默默奉獻著自己的青春。……但是，人各有志，我不能勉強，我也不能阻止大家去發財，大家好好考慮考慮，權衡利弊。如要下海的老師，必須在本學期結束前向學校提出申請，以便我們學校好安排下學期的任課教師。……我要奉勸大家的是，下海不是人人都是幸運兒，都可發財的，也有很多不幸者，所以我奉勸大家要慎重其事，不要輕率地行動，更不要一跤子摔到門檻上——兩不著實。下面，請秦主任給大家說幾句話。」

    秦小恆掃視了全體教師一眼，眼光在程進老師臉上短暫的停留，鎮定地說：

    「老師們，目前，我們學校是有著某些方面的困難，但這只是暫時的，我們教育事業戰線不久就要實行工資改革，老師們的工資會大幅度的提高，國家每年都要提高對教育的投入，相信老師們的工資會逐年大幅度提高，我們學校的形勢也會一年比一年好。但就目前的形勢來講，全國熱起的打工潮對我們內地的學校有較大的衝擊，就連一部分學生，也盲目地想去南方打工掙錢，從而忽視了讀書學習的重要性。西漢的大學者劉向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書猶藥也，善讀之可以醫愚。』讀書就使人聰明，不讀書就會愚蠢。針對部分學生想輟學去南方打工的思想現狀，各班老師要用自己敏銳的眼光和靈敏的嗅覺洞察出學生中這種不良思潮，對症下藥，做好學生的思想工作，穩定班級學生人數，爭取今年秋季學期不讓一個學生輟學。」

    「下面請政教處鄒主任講話。」趙校長看著鄒主任說。

    鄒主任掃視了一眼全體教師，聲音洪亮地講道：

    「老師們，目前有些學生特別是家庭比較困難的學生，受打工潮的影響，有輟學去打工的極端思想，我們全體教師要樹立對學生負責、為學生的前途理想著想的以人為本的思想，做好學生的讀書穩定工作。本周各班有針對性的開展一次主題班會，中心主題是——『為中華崛起而讀書』，當然，各班可根據實際還可圍繞這個主題另立題目，如：『知識就是財富』、『讀書可以改變命運』、『讀書可以改變貧窮』等等。演講中要多列舉正反兩方面的例子，用活生生的事例來教育學生，讓學生進一步明確讀書學習的重要性。本周學校領導要逐班檢查，看是否開展了關於讀書的主題班會，希望老師們特別是班主任要慎重對待。」

    幾日內，各班都組織了以「為中華崛起而讀書」或「知識就是財富」等為主題的班會，同學們都紛紛發言，提高了對讀書的認識，進一步明確了讀書的重要意義。

    課間，幾位女學生在竊竊私語：

    「我雖然懂得讀書的意義，讀書確是有好處，但我們家庭實在困難，目前這難關不好過，為了讓我妹妹繼續讀書，我還是考慮著下學期打工的事。」

    「余悠芳——秦老師對我們多麼關心啦，你為什麼還有這種想法？」左淑姣不解地問。

    「唉，不瞞你說，秦老師對我越是關心，我心裡越是不好受！」悠芳耷拉著腦袋。

    「為什麼？」旁邊高個子女生胡新梅問道。

    「我爸爸媽媽身體不好，爸爸幾乎喪失勞動能力，媽媽也只能做做家務，俊芳姐姐勉強讀完初中就去南方打工了。還有一個妹妹慧芳讀小學。我不能讓姐姐一個人打工掙錢養活我們一家人。我家裡這樣子，秦老師經常到我們家看望我們，問寒問暖，經常與我爸媽促膝談心，經常鼓勵我克服困難，好好學習，也在學習費用上經常幫助我。如果長期這樣子，我不是成了秦老師的負擔嗎？你說，我心裡是不是多麼不好受？」

    「秦老師不僅對你挺關心，對我們，對我們班上的每一個同學都是這樣的，特別是對那些家庭困難的學生，他更是無微不至地關懷。多麼好的老師啊，我們確實捨不得離開他。我勸你下學期還是繼續讀書吧！」

    這時，秦小恆走過來了，這幾個小聲議論的女同學瞅著老師羞澀地笑著，秦小恆問他們：

    「你們幾個在議論什麼？」說完，對她們微笑著。

    「我們……隨便聊聊——」

    「你們——聊吧。」

    晚上，陳愛琳在校道上碰見了程進老師，愛琳問他：

    「程老師，你在我們學校工作好好地，為什麼要去南方打工？」

    「哦！你也知道了。」

    「你是不是怕我把你跟蹤秦小恆和李佳晶而又向我告密的事告訴秦小恆？我告訴你，我陳愛琳不是那種小人，你儘管放心！你根本不必擔心什麼，以後就當沒那麼回事，你還是好好教書吧！」

    「非常感謝愛琳同志！我要去南方打工不是為這。按我們趙校長的話說，那叫——『人各有志』！」程進望著愛琳那美麗的臉蛋，又說，「我知道你是個性子烈而心腸好的人。我要停薪留職，要去南方再創業。你……是個好女人，我……佩服你。」

    「你再考慮考慮吧，趙校長和小恆對你是那麼好。」

    「是啊，他們對我都好！」程進笑著說。

    「只要你不去南方，繼續在洛江中學教書，我和秦小恆還會再為你去到李佳晶那裡說媒，盡我們最大的努力，給你們撮合。」愛琳一本正經地說。

    「謝謝了，我完全清楚了，佳晶是不會答應我的。」程進皺著眉說。

    「不會吧，猴子不上樹，多打幾遍鑼！」

    「謝謝了，謝謝了，不必了，不必了！」程進說著，連忙走開了。

    望著走遠了的程進，陳愛琳心裡很不高興，她雙腳稍開，左手彎曲叉腰，右手抬起，用食指指著他，整個身軀像用兩根棍棒撐起的一圓把瘦體翹嘴的茶壺，她順著右手方向斜視著走去的程進，氣憤地說：

    「沒用的東西，比老娘都不如，老娘是個文盲，卻愛上了大學生秦小恆，最後還是做了他的妻子。你一個國家老師，連一個離婚女都談不上，真是太無能！——去你的吧，洛江中學沒有你這根胡蘿蔔，難道就炒不出一碗貨菜來？！」

    儘管學校領導做了大量思想工作，但還是沒挽留住部分老師。暑假裡，程進、夏巖品老師到市教育局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景君俊老師則乾脆脫離了教師隊伍，沒有辦停薪留職。

    三位老師都去南方創業，溶入了滾滾工潮。

    學校領導和老師們對此並沒有大驚小怪，大家一致認為，這如同每年的老師調動一樣，就當他們調到別的學校去了，我們洛江中學仍然是一個團結奮鬥的群體。

    新學期開學前，洛江中學教師隊伍補充了新鮮血液——從鎮中學抽調過來的彭竹溫老師擔任物理教學，新分配來的兩個剛從師範院校畢業的董哲新、胡從發任教語文和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