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94章 市人大代表 文 / 周書祥
市人大代表
這個暑假，洛江中學的老師們是在抗洪搶險和懷念張友軍烈士的悲痛中度過的。
8月下旬，趙校長就要到鄂西山區那個新的教育工作崗位去了，臨走前，他與共同奮鬥、朝夕相處了近十年的老師們進行了交談，勉勵老師們再接再厲，用張友軍的精神幹好家鄉的教育事業，爭取更大的成績。他依依不捨地向老師們告別，眼眶裡噙滿了眼淚。
羅副校長、秦副校長、左副校長等人把趙校長送出了校園，秦小恆噙著眼淚，看著趙校長難捨難分。羅副校長非常清楚他對趙校長有很深的感情，便笑著說：
「秦校長，你就代表我們幾個再送趙校長一程吧，學校還有事，我與左副校長就不多送了。」
「好吧，再見！」趙校長同羅、左二人一一握手。
「趙校長，以後有空回來，一定到學校裡來做客呀！」羅、左二人舉手告別。
「好的，以後有時間一定來看望老師們！」趙校長笑著說。
秦小恆提著趙校長的提包，與趙校長慢慢向洛江站點走去。一路上，老校長與秦小恆親切交談，他們回顧以往那艱難創業、艱苦奮鬥的教育歷程時，都感慨不已。當談到那次秦小恆在高牆上摔下來，差點摔死的經歷時，老校長眼裡噙著淚水，說：
「小恆呀，當初我對不起你呀，要是現在，用大吊車吊三角鋼樑，那次就不會出那個險情啦！」
「您不要這麼說，當初，您和我們都是這樣在干啦，您是處處帶頭呢！」
……
「小恆啦，這次組建新的領導班子，你要有精神準備，不論校長是你還是其他同志，你都要有好的心態。儘管我向上級推薦了你，但上級要根據全面情況和學校具體工作實際，來確定人選。羅副校長是我鎮教育戰線有豐富管理經驗的好幹部，如果他接替我的工作，你要好好配合他。你還年輕，組織上對你是十分重視的，要經得起考驗。」
秦小恆似乎聽出了趙校長的話外音，連忙說：
「如果羅副校長接替您的大任，我非常高興，一定配合他搞好學校工作，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不辜負您的希望。」
「我們每一位黨的幹部，不論職位的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務員，你要發揚以往的優良作風，再接再厲。我等著你的新的捷報。」
「我永遠記住您的教導，我會照您的話辦的。」
……
他們來到站點，一會兒，客車朝他們開過來了，秦小恆還是依依難捨，堅持要隨車再送一程，趙校長含著眼淚說：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咱們以後會見面的。」
他們四隻手握得緊緊地，四隻眼睛互相瞅著。秦小恆深情地說：
「您要保重身體，祝您一路平安！」
「祝你工作順利，取得更大的成績！」
趙校長就要上車了，他們緊握著的手終於鬆開。趙校長提著提包走進車內時，又回頭與秦小恆揮手告別，兩人眼裡都發出深情而難捨的目光。客車向前開動了，秦小恆望著遠去的客車，久久站立，客車的影子漸漸模糊，從他的視線中慢慢消失。
新學期開始了，上級組建了洛江中學新的領導班子，羅副校長升任校長，秦小恆和左貴庭原職不動，從鎮中學抽調來了謝副校長，接替羅校長的原來的職務，分管學校教務工作。
夜裡，陳愛琳依偎在丈夫懷裡，談起了這次學校領導分工的事，不服氣地說：
「他來學校幹了一年，就當了校長，這是憑什麼？你在這學校裡工作近十年，在建校時連命都差點丟了，教學成績也是很好，為學生付出了許多，你的功勞你的成績難道不比他大？這不公平！」
「這話不能這麼說，人家在外校工作也是有很大成績的，都是教育戰線的成績，人家比我有管理經驗，我要向他學習。」
「我聽別人議論說，朝裡無人不做官，現在當官，要有關係，還要會找關係，還要送禮，你太憨，又不會找關係，又無錢送禮，那學校的一把手怎麼會輪到你呢！」
「你不要瞎說，尤其在外面更不能說。這是一種錯誤的言論。」他嚴肅地批評妻子，又說，「羅校長本身就比我強！」
「你是華師大的畢業生，他還不是華師大畢業呢？」
「現在選幹部不是看這的，要全面考慮，擇優用人。我求求你，以後千萬不要這麼說了，這樣說，對我、對學校工作都是很不利的。」
「……這個我知道，別人在外面議論，我聽聽還不行嗎？」她遲疑一會兒說。
「最好是不聽，走開。」
「你也太謹慎了。」愛琳說著，忽然想起了舅侄兒小龍，問他，「小龍在哪個老師班裡讀初一？」
「在馬志輝老師班裡，馬老師對學生相當負責，是個好老師，你放心。」
「在馬老師班裡，我放心。他老婆肖嫂也是個好人。」一會兒，她又問，「喂，我聽別人說，李佳晶給你寫過信，有這回事嗎？」
「……是來過一封信。」他遲疑地說。
「信上都說了些什麼？你要老實交待！」
「她說，由於自己比較精明，勤奮工作，為公司贏得了很多市場，劉董事長和他的兒子劉小波都非常信任她，目前公司裡很多業務都叫她去處理。」
「她還說了些什麼？」愛琳繼續問。
「她還說，他們公司劉董事長的兒媳得了晚期癌症，——是肺癌。」
愛琳考慮了一會兒，說：
「你沒有寫信問問她，那個劉董事長的兒子劉小波年紀有多大？」
「沒有，我沒有寫信。」
「你不要騙我，你一定給她寫了信的。」她頓了一會兒，又說，「你給她寫一封信，問問她，那個劉小波有多大年紀。」
「問這幹什麼，你真是操些冤枉心。」
「我是為你的好朋友操心呢，你想想，李佳晶長得像仙女，又精明強幹，為公司做得了大事，要是那個劉小波的年紀與佳晶不相上下，劉小波的妻子癌症去世後，佳晶能成為劉小波的後妻，那該多好啊！」
「哎呀，我還真沒有想到這一方面呢，還是你們女人心細呢。要是佳晶真的有這個福氣，我為她祝福呢。」
「人家妻子還沒有去世，我們兩個就談這個事，有些不好，我只是與你避談（私下說），在外面可不要講呢。」愛琳笑著說。
「是的，在其他人面前千萬不能說。」他也叮囑道。
……
不久，市人大代表換屆選舉，教育戰線要選一位人大代表。鎮教委決定，選舉要公平、公正、公開，陽光選舉。各教育學片選一位參選老師，然後在全鎮教師大會上實行民主選舉，選出我鎮教育戰線的人大代表。
洛江中學自從建校以來，推選市人大代表候選人還是頭一回，因此，學校領導非常重視。羅校長召集秦小恆、謝副校長、左副校長等領導進行研究，大家都紛紛議論：
「這次推選市人大代表候選人，推選的人一定要事跡典型，材料感人，要打得響，選得上。」謝副校長說。
「我們要從高度來認識，這不僅僅是某個老師個人的榮譽，而是我們整個洛江中學的榮譽，他應該是我們學校的代表，應具有很強的代表性。」秦小恆笑著說。
「我看應在老師們中間公開此次選舉的信息，讓老師們推薦，學校最後決定，實行先民主後集中的辦法。」左副校長說。
……
羅校長靜靜地聽著，好一會，他才說：
「大家說得都有道理，但我們領導心裡總得有個數啊，只有做到心中有數，才好辦事啊。想必大家心裡也都考慮了，你們先說說看，哪位同志合適？」
「我看，秦小恆同志比較合適，事跡典型突出，不說別的，那次為學校建校，他不怕危險，從高牆上摔下來，差點送命。他平時工作認真負責，愛生如弟妹，感人的事跡很多，且教學質量高，成績非常突出。」
「不行，不行，我看還是選一位老師好，選老師代表性強些。我的想法是，左新華老師非常合適，他愛生如家人，經常帶病教學，有一次胃痛得厲害，還繼續講課，竟倒在講台上。……他長期捨小家，顧大家，教學成果顯著，……成績突出，事跡感人……他一定能夠打得響，選得上！」
「左副校長也不錯，也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對象。」謝副校長笑著說。
「不行，不行，我哪裡比得上秦副校長。」左貴庭謙虛地說。
……
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最後認為領導成員應放棄候選，把人選初定為左新華老師。
辦公室裡，在老師會議上，羅校長講著此次推選市人大代表在學校裡的重要意義：
「……此次推選市人大代表，不僅僅是這個老師的個人光榮，而更重要的是我們全體師生的光榮，是我們洛江中學的整體榮耀，因此，我們要慎重對待。……此次推選，原則上主要領導班子成員不作候選人，在老師們中間選一人。我們洛江中學的老師個個都是好樣的，都值得讚揚和肯定，甚至值得歌頌，但我們只能選一個代表。……根據老師們提議和領導班子研究，將我校候選人初定為左新華老師，這個老師的工作表現和工作成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馬上要發的選票上有擬定候選人和新推候選人兩欄，如同意就在擬定候選人左新華右邊的欄目中打對勾，如不同意，可在新推候選人旁邊寫上新推候選人名單，並在旁邊欄目中打對勾。」
學校事先就印好了無記名的選票，秦小恆將選票一一發給大家。老師們在認真思考著，不一會兒，都填好了選票，將選票正面朝下放在各自的辦公桌上，秦小恆又一一收起選票。然後當場檢票，何桐偉、文柏、鄒從文、鄭娟娟等監票。大約二十分鐘，驗票計票結束，絕大多數老師投了左新華的贊成票。有一部分老師雖填寫了新推候選人秦小恆或者左貴庭或者何桐偉等，但由於票數太少，只能作為無效票。
晚上，陳愛琳問丈夫：
「小恆，聽說學校要選一個市人大代表，這次選沒選你？」
「沒有。」
「選的是誰？你那麼苦幹死干，把命都差點搭上，家裡的事你完全不管，全部精力都在教學上，先進事跡一大堆，怎麼這樣的好事總輪不到你。」
「人家左新華不也是先進事跡一大堆嗎？為什麼一定要選我呢？」
「你這個人，叫我怎麼說你，你簡直是個窩懶太子（無用的老實人），校長輪不到你，人大代表也沒你，這陞官發財的事總輪不到你。」
面對妻子的責難與數落，秦小恆毫不介意，歎了口氣，語氣緩慢而鎮定地說：
「唉，當校長，當人大代表，都不能發財，也不是我所追求的。我所追求的是，堂堂正正做人，實實在在辦事，勤勤懇懇教書，明明白白對人。憑著良心多做善事，對得起學生，對得起家鄉父老，在平凡之中積累自己的功德。以後，人老了，回首往事，不感到慚愧。將我的這些實實在在的事，也包括你所說的『憨』事，寫成一部書，讓後人看看，雖談不上青史留名，也算跟自家後人做個榜樣、留個紀念吧。」
「我看你休息日總在紙上寫，頸脖子都寫歪，有個屁用！老子什麼時候把它一根火柴，燒了算雞bā球（算了）！」她說著，笑了一下，伸手將他的那兩個東西捏了一下。
小恆感覺有點疼，忙用一隻手護住，用另一隻手將她的胸部捏了一下：
「燒不得，千萬不能燒，那是我的命根子呢！」
「什麼狗屁命根子，未必比這兩個東西還要重要？！」她又想捏一下小恆身上的那東西，卻被他用手捂得嚴嚴實實的。她又說，「我跟著你，是沒有討什麼好處的。肖嫂常說我只是圖了個虛名，我看，我是連個虛名都沒有圖到。你呀，太老實，太窩囊，太無用。」
「我如果滑稽，也不一定娶你為妻呢。」小恆笑著說，說後覺得這話怕愛琳心裡不舒服，連忙又說，「我們是有緣分的呢，你只有跟著我這個老實人呢。」
「你……老實個屁！是個悶頭雞子抓米吃的壞傢伙！」
「是啊，我只是抓著你吃呢！」小恆笑了笑，又摸了一下她那富有彈性的胸部。
……
不久，左新華老師作為洛江學片市人大代表候選人進入全鎮差額選舉。競選前，鎮教委將各學片候選人的事跡簡介用大紅紙寫上，貼在各學校的宣傳欄中，供各校老師們閱讀。左新華老師的事跡主要在如下幾方面：
一在小學任校長期間，清正廉潔，處處以身作則，該校工作在全片小學名列前茅。二調入洛江中學後，長期帶班主任，嚴於律己，處處做學生的楷模，班紀班風好。三所帶語文學科班級成績歷次考試都是名列前茅，所帶畢業班重點高中升學率高，中專錄取率也高。四深入研究教學，在語文教學上不斷創新，積累了很多教學經驗，發表近十篇論文，有的論文在國家級刊物發表。五以校為家，顧全大局，有時禮拜天也在學校工作，帶病參見抗洪搶險。六關心學生，視學生為子女，經常走訪學生家長，實行學校家庭兩結合教育。七工作時經常廢寢忘食，積勞成疾，以至於患上較嚴重的胃病。經常帶著胃病教學，延誤了治療，有一次胃病嚴重，竟倒在講桌旁。八多次被評為鎮級、市級先進教師，曾被評為荊州地區德育先進工作者。……
兩個星期後，競選市人大代表會場設在鎮影劇院，全鎮近500名老師陸續進入會場，按指定的位置坐下。主席台上方寫著「鎮教育戰線市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競選大會」，各級領導陸續在主席台就座。
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台下的老師們紛紛議論起來：
「今天的幾個候選人，只有一個是普通老師，其他的全是校長、副校長。」
「這個普通老師是洛江中學的左新華，其實，洛江中學的秦小恆副校長也是個非常優秀的同志，他那時為學校建校差點犧牲，他的先進事跡有幾籮筐，可以寫成一部小說，人家都沒有做候選人，這一方面說明洛江中學優秀老師很多，二方面說明校領導尊重老師，把名譽讓給在教學第一線的老師。而那幾個學校的候選人都是當官階層……我們都是無官階層，我看，這次我們都投無官階層的票……」
「是的，你說的有道理，我們都是無官階層，我們都要給咱普通老師投上神聖的一票！」
……
各學校都有這樣看法的老師，他們大都帶著這種情緒在等候著投上自己神聖的一票。
投票開始前，教委領導宣讀了各位候選人的先進事跡，老師們靜靜地聽著。
選舉開始了，當老師們拿著選票的時候，大多數老師都在左新華的名字旁邊打上了對勾。選票迅速彙集到主席台上，台上有四個計票處當場驗票計票，每個計票處都有各校派來的老師監票。約半個鐘頭後，計票結束，左新華老師的票數最多，且大大超過半數，選舉有效。
鎮教委馬主任莊嚴宣佈：
「經全鎮老師民主選舉，選舉監督委員會確認，洛江中學左新華老師當選為我鎮教育戰線市人大代表，符合競選法律程序，選舉有效！……我代表全鎮教育戰線領導和老師，向左新華老師，向洛江中學，表示熱烈祝賀！」
會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左新華當選為市人大代表，不僅是他個人的榮耀，而且是整個洛江中學的榮耀。洛江中學的老師們臉上漾起幸福的微笑——這微笑映襯著老師們艱苦奮鬥、勤儉建校的偉大業績，映襯著老師們為家鄉教育事業所付出的艱辛和血汗，映襯著老師們對黨的教育事業無比赤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