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多情空餘恨 文 / 天涯吹雪
夜雨敲窗，手杖敲地。
這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使整個夜都蒙上了一層詭秘而恐怖的陰影。
漸漸的，聲音越來越近，終於，街上出現了兩個人，她們一老一少，聲音正是從老人手中的枴杖發出來的，少的一隻手撐著一把雨傘，一隻手攙扶著老人。
陳夏無疑也聽到了這種聲音，因為她的臉色在變，變得很恐怖，為什麼這樣一種聲音會讓她有如此大的反應呢？
只見她神色慌張地闖進了小閣樓，小閣樓只有一扇小窗，然後她就泥鰍般從窗口溜了出去。
路不歸和月彤進了小閣樓，只見梁歸燕母子木然地坐在床上，好似靈魂已不在身體裡般。
「她們怎麼了？」月彤急道。
只見路不歸走近二人，眼睛跟陳夏看著她們時一樣，口中不停念叨：看著我，看著我……
篤篤聲越來越近，似乎已到了閣樓下面，月彤悄悄走出閣樓，到了走廊上往下看，然後她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有三個人正走上閣樓，陳夏走在最前面。
她怎麼又回來了？月彤想不明白，更沒有時間去想，急忙進了閣樓，急道：「她們來了！」
此時梁歸燕母子已恢復了意識，牛兒疑惑問道：「這是哪裡？」
「噓，別說話！」路不歸輕聲道，然後走到窗戶前往下看了一眼，回頭道：「來不及了！我先跳下去，然後在下面接住你們！」說罷縱身一躍，身子輕飄飄落到了地上。
牛兒第一個搶到窗戶邊，毫不猶豫就跳了下去，此時閣樓上他是唯一的男人，他認為男人就應該起帶頭作用。
三人已上了閣樓，而梁歸燕和月彤卻遲遲不敢往下跳，急得路不歸直跺腳，卻又不敢大聲呼喊。
正在這時，閣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篤篤聲停止，說話聲起，「陳夏，點燈！」這是個蒼老的聲音，無疑是那瞎眼老太婆說的。
「是！師傅。」陳夏唯唯諾諾說道。
「別跟我耍花招，我雖然瞎了，但你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老人聲音雖然蒼老，但一點都不失威嚴。
油燈點亮了，照亮了屋裡三張不同的臉，屋裡並不見月彤二人，估計在緊要關頭還是咬牙跳了下去。
老人雙眼深陷，只能看見一條縫，顯然已經瞎了許多年了，但她臉色很紅潤，精神很矍爍。
她身旁站著一個小女孩，頭髮已被雨水打濕，她正是馬半人和蘭若詩的女兒馬嬌妍。
此時馬嬌妍已攙著老人坐到了床沿上，一臉得意之色瞧著陳夏。
陳夏一臉怨毒之色，卻不敢抬頭，因為她害怕老人那張威嚴的臉。
老人不說話誰也不敢開口，甚至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所以此刻所能聽到的只有窗外簌簌的雨聲和油燈嗤嗤燃燒的聲音。
「小妍，你去把剛才溜出去的幾隻老鼠給我抓回來！」老人突然開口，彷彿連油燈都感到懼怕，火苗猛的跳動起來。
「師傅，讓徒兒去吧！」陳夏先開口。
「你跪下！」老人的話不怒自威。
陳夏哪敢有半分懈怠，趕忙跪下，心裡卻怨毒地說道：「死老太婆，讓你威風一時，看以後我怎麼收拾你！」想罷，好似心中已有了主意，嘴角不經意掠過一絲詭秘的笑。
馬嬌妍剛下了閣樓，樓上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裡？」
「徒兒知錯了！師傅您大人有大量，請原諒徒兒一次！」
馬嬌妍冷笑，抬頭突然又看到了雨中不停抖動的古千恨，暗自道：「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了？是不是病了？管他呢！他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回首小樓，燈光依然，但靜得出奇，馬嬌妍心頭突然拂過一種莫名的傷感。爹娘都死了，自己唯一信任的李心雲也不知所蹤，雖然和姑姑相認了，但她卻瞎了，根本沒有完全信任自己，她讓自己抓老鼠，其實只是把自己支走而已。
再看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一種憐憫之心油然而生，但她不能去靠近他，更給不了她什麼，對他只是憐憫而已。
馬嬌妍默默地走了，獨自走在黑夜中，一直走到了天亮才回到小閣樓。
陳夏依然跪在地上，姑姑依然坐在床上，她們就這樣的姿勢呆了一夜？
「你回來了？」老人冷冷的問道。
「姑姑，我……」馬嬌妍不安道。
老人站起身，「陳夏，起來，走！」
姑姑連抓老鼠的事提都不提，更不問我一晚上都幹了什麼，看來她心裡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馬嬌妍心裡此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我們去哪？」陳夏不敢問，這是馬嬌妍問的。
「去等護花王的人！」
「等護花王的人？」二人同時驚問。
老人嘴角拂過一絲詭秘的笑，馬嬌妍不禁打了個寒顫，這種笑她在陳夏臉上也見過，她們師徒簡直太像了。
雨依然在下，篤篤聲又響起。
馬嬌妍攙著老人，心神卻一直不寧。護花王！姑姑要為護花王殺人，會不會是對付李心雲呢？
陳夏走在最後面，一會兒低頭沉思，一會兒嘴角拂過一抹笑，她在想什麼？
這裡已遠離了小鎮，路上雜草叢生，一片荒涼。
陳夏嘴角的笑又出現了，她快步走到了前面，笑道：「師傅，您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
老人停在了腳步，冷冷道：「你是不是又想耍什麼花招？」
「徒兒再也不敢了！」
老人冷哼道：「諒你也不敢，我的絕技想必昨晚你也見識了！」
「是，師傅您等著，我去給你弄吃的！」
老人確實餓了，但讓陳夏一個人去，仍然不放心，所以她讓馬嬌妍陪著她一塊去。
「你就是賣花那個小女孩？」走出一段路，馬嬌妍突然問道。
「我就是，你並不比李心雲笨！」陳夏笑道。
「李心雲呢？」馬嬌妍問。
「他死了！原本我還不能確定，但知道李紅娟被你們放走後我就確定他已經死了！」陳夏笑看著馬嬌妍道。
馬嬌妍大笑。
「你不相信？」陳夏道。
馬嬌妍不相信，或許是自欺欺人，她轉移話題道：「你把我從菊殺手身邊引開，你想幹什麼？」
「我想殺你！」陳夏笑著說出這樣的話，瞭解她的人一定知道，她絕不是在開玩笑。
「為什麼？」馬嬌妍也笑道。
「因為你是我師傅的眼睛，有你在她身邊，我什麼也幹不了。」陳夏的劍已緩緩出鞘。
馬嬌妍眼珠飛快地轉著，她在找時機，她不能就這樣死了。
「你別想著逃跑了，在我的劍下還沒有人能逃脫過呢！」陳夏話音剛落，就聽到馬嬌妍大叫起來，不是喊救命，而是大呼「李心雲」。
陳夏明知是計，但聽到「李心雲」三個字時思緒莫名地停滯了一下，整個人也僵在了那裡。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可是，馬嬌妍剛跑出了丈許，陳夏又出現在她的面前而且劍已經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一切來得太快了！
一切都結束了！
馬嬌妍緩緩倒下，還沒來得及感受痛苦就倒下了。
彌留之際她看到了許多人，她看到了爹娘，看到了李心雲，看到了自己的寶貝（蠍子），他們真的都已經死了嗎？在另一個世界我能和他們相遇嗎？……
雨悲慼的下著，一雙大手慢慢地抱起馬嬌妍的屍體，一雙昨晚還在發抖的手，此刻卻是那麼大的力量。
古千恨抱著馬嬌妍緩緩地走向遠方，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了下來，然後他就開始用手挖土。
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不理會！
血手染紅了泥土，他不理會！
他只想挖一個坑，讓自己心愛之人有個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