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隔閡 文 / 漢海沙
這事一出,五營新越神軍恍然大悟,原來沒人給青城營授權,這六營軍隊也無軍中主將調派,是大家自然而然就這麼開展下來了。新越神軍相互一嘀咕,眾人意見就大了,都是同級別的士兵,為啥我幹活你指揮,還無端提升建設標準,這不就是變著花樣欺負人麼?
這種全線滋生的敵視情緒,青城營弟子都沒有發覺,因為這一天是第一次虞鳴河戰事週年祭,這些弟子在哀悼思念失去的兄弟。這個紀念日是中線老兵自發形成的,經歷過生死多了,更加懷念替自己擋槍的戰友,這份深厚感情是沒上過戰場的新越神軍體會不到的。以往每到這天,雲停大師就會給青城營、瑞芝營放假一天,讓其祭奠之後全營同醉一場,排解情緒後更好的戰鬥。可這個舉營同悲的日子,後方的人根本不知道,也不理解,所以當五營新越神軍辛辛苦苦挖土種樹,卻見青城營士兵擺酒設宴大吃大喝,心頭怒火沖天冒了出來。
倘若就此過去,也可能相安無事,你喝你的酒,我出我的工。但青城營這幫人自覺性高啊,喝了一半記起來防禦工程,就醉醺醺過來丈量了。不知道是不是酒後眼花,還是陷阱標準無端提高了,反正在一處密林之中,幾個醉酒的青城營士兵與兩隊新越神軍鬧翻了。一方責怪不出力就偷懶將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另外一方就反駁說昨日就這麼定的不能無理要求。鬧到最後,幾個新越神軍士兵將工具一扔,他媽的不幹了,誰說的新標準誰來挖。
這種不負責任的對立情緒,讓酒壯英雄膽的青城營弟子火了,拔出腰刀就要上前教訓。而二隊新越神軍一看這幫酒後無德的兵痞竟然要殺人,自然是先下手為強,可憐四名沒犧牲在骷髏陣中的精銳青城劍手,無端喪命於自己人手裡。
衝突殺人之後,這兩隊新越神軍知道闖了大禍,趕緊將四名青城弟子屍首埋進挖好的陷阱之內,並且相互發誓訂立攻守同盟。可畢竟是死人的大事,這四名青城營弟子的屍首很快就讓帶隊的什長挖了出來,他見情況緊急,連夜報告給本隊隊長。
本來是酒後,又是剛祭奠完自己兄弟,竟然發生了被自家人背後捅刀子的事情,這隊青城營弟子全怒了,裝備齊整來捉肇事的兩隊新越神軍。這個時候,新越神軍已經閉營休息了,營中主辦不想大動干戈,就堅令不許外人進營,否則殺無赦。他的本意是明天酒也醒了,事也明瞭,大家心平氣和商量,該怎麼處罰就怎麼處罰,嚴格執行軍法就是了。但他沒想到,營外是群酒鬼,而且是要給兄弟報仇兩眼發紅的酒鬼,怎能等到天亮。所以新越神軍哨探阻攔的箭矢一到,這幫酒鬼就瘋了。
殺戮之事,誰也不是這些老兵的對手。一隊青城營士兵,殺進寨中左衝右突,兩個時辰不到將一營新越神軍全部屠盡。事後將這座大營一把火燒了,從營中主辦到伙夫雜役一個沒留,用三百生魂祭奠了四位枉死的兄弟。
殺到天亮,仇也報了,酒也醒了,這些青城營弟子知道犯了大錯,全隊回到營地自縛領罪。而聽到消息的其他四隊人也都趕了過來,一同自縛營中,要同生死共命運。
京城就此炸鍋了,遷都之事再沒人提了,都開始關心青城營滔天罪孽。神華皇帝大為震怒,讓過天星立即趕赴現場,查個水落石出。事情過程很簡單,過天星到現場一問就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自然心頭大怒。他將尚在營中主辦軍務的弓博容擒拿歸案,並將犯事士兵全數下獄,要從嚴治罪。可弓博容與他分開已有多年,儘管還念著師徒情分,但還是極力辯解,為犯錯弟子高聲喊怨。
過天星一見自己情、理都不沾好,也是心頭一熱,做出了一件將事情激化的大錯。他拔出尚方寶劍,惡狠狠指向自己當年的徒弟,勒令他就此認罪。但弓博容知道不能輕易低頭,否則真對不住出生入死的兄弟,而師傅又是如此相逼,兩難之下心一橫,直接撞向過天星手中的尚方寶劍,就此抱屈而死。
弓博容一死,過天星在青城營最後一點威望也化為了泡影。他再也壓制不了三百死士,再也控制不了局面。這些自感無爹無娘的孩子,悲憤地舉營暴動,救出獄中兄弟,滅了監察獄卒,將過天星暴打一通後,叛營而出。
待出來大營,這三百死士感到天大地大,竟然無處可去。他們感到自身怨氣無人可訴,又不想讓人抹黑,就留書新越國人,要過虞鳴河死戰骷髏。他們自訴冤屈,別人不把自己當人,但自己要挺起胸膛,死也要死的清白!用骷髏的骨渣,用自身熱血,給新越國人看看,我們是冤枉的。
虞鳴河畔儘管陷阱林立,機關密佈,但都是青城營弟子自己建設的,自然得以輕鬆通過。他們就這樣無畏地殺進骷髏之中,就這樣用熱血展現自己的忠誠。雲停大師趕到時,他們已經全體渡河了,留給他蒼涼的身影與血紅的殘陽。
雲停大師能趕上,但他無法去追,是當成罪犯殺了呢,還是當成朋友規勸呢?無論是啥,都不是他這個中線主帥能做的,京中尚無定論,就也只能望河興歎。
抱著必死之心的青城營三百弟子,卻意外發現虞鳴河南岸骷髏數量很少,竟然讓他們殺透重圍,大部無損地過來了。這該怎麼辦?這要去哪裡?這些死士沒了著落,只好邊打邊走,在骷髏佔領區四處遊蕩。
新越皇宮大殿之內,早朝官員吵翻了天。過天星已經就此告老還鄉辭職謝罪,無臉出來見人了。可大殿上群臣數量也未見少,大家越吵越激烈,無論是該給青城營治何罪,還是為何發生如此慘劇,眾臣都沒形成統一意見。只要與之相關的事情都會有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誰也說不服誰。
哪怕新任軍部侍郎慕容懿歷小心翼翼提出繼續建設京城防線一事,群臣都吵成一團。有的認同要馬上完工,不能因小失大;有人馬上駁斥建之無用,前線雲停大師建造防線已經固若金湯,何必狗尾續貂。還有人更提出來就因為這條防線導致了軍中禍端,驚得軍機大臣連忙表態要迴避。
京中一時沒有結論,可軍中卻清晰分立起來,曾經水乳交融的正一盟弟子與新越神軍就此起了隔閡。土聞防線周南營、五華營更是整編入隊,季茂再不敢讓他們指揮新軍了,當下之時正一盟當初的八營弟子兵還是夾起尾巴做事的好。
隔閡越來越深,一份份血淚斑斑的控訴書出現到崔蓉案頭。東線軍團青雲軍、瑞芝軍中,新越士兵集體控訴,軍中新兵不如狗,說老牌弟子經常對他們體罰,非戰鬥減員比戰鬥損失都大,他們要為老兵洗衣鋪床,打水餵飯,還要受到無端羞辱,稍有不敬,就要拳打腳踢。而且老兵把持了軍中選拔,新兵遲遲沒有出頭機會,營隊主管都是正一盟弟子,新兵五百年也翻不了身。
邱瑤聽說此事之後,肺都氣炸了,要是她還在東線軍團,非將造謠之人揪出來碎屍萬段不可。東線軍團老兵與新兵之間,從來都是友愛合作,老兵對新兵的經驗傳授從來都是毫無隱瞞。無論訓練還是殺敵,老兵與新兵一樣摸打滾爬,什麼時候他們高高在上過?有很多時候,比如剛進蘊左堡之時,哨探巡夜都是老兵負責,就為了讓白天受驚嚇的新兵好好歇息。端茶倒水是有,但都是兄友弟恭的人之常情,怎麼也上綱上線成為老兵欺壓新兵的罪證呢!至於軍中骨幹,從來都是誰強誰來擔任,難道讓頭羊來領導一群獅子?
可邱瑤的怒火只能讓余飛鐵匠鋪遭罪,東線軍團還是無可置疑調整了。青雲軍退回到青雲營,瑞芝軍也變成了瑞芝營,更讓邱瑤傷心的是,這兩個精銳戰營竟然悄無聲息調進了齊國境內,莫須有的罪名就是他們有可能步青城營的後塵。沒過多久,周南營、五華營也從西線撤走了,派往雲澤州和夢屈州,說是加強邊疆建設。仍舊還在前線的正一盟老八營,只有燕許掛帥的鐵山營,雲停大師並沒將其當成異類,中線從來就是能者就上,任務調派一如既往。
掀翻鐵匠鋪的邱瑤,恨恨回到修神殿,她也要閉門思過。但她總是忍不住擔心,若是骷髏就此反攻,就憑這些新越神軍能擋住麼?若是再失兩個州,新越國不就成齊當國了?
季茂更加沉默,各處巡查更加頻繁,話語小心翼翼。利用千里傳神與邱瑤聊天都停了下來,誰知道這些聊天內容算不算洩露軍情呢。邱瑤閉關立神峰也為了這個,余飛鐵匠鋪也是軍中要地,不是她這個閒散人員可以接觸的。有些話不用別人來提,只要見到周圍人的眼神就知道了,還是知趣躲回來吧。
青燈一盞,孤影一隻,愁眉苦臉的邱瑤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呢,為啥新越國一年之內情形急轉直下,丟失國土尚有理由,可正一盟與新越神軍的隔閡是怎麼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