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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75章 文 / 月上梅梢

    洛夫人歎氣道:「你這孩子,從小兒就這樣,唉!婦人之仁。罷了罷了,我本來也沒多想,只是你剛才那話說說也就罷了,你有你的責任,但別動不動就為妹妹們生死不計,這哪是七尺男兒該有的心腸?」

    宮羽微微一笑,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和母親爭辯,母子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宮羽便也回自己房間去了。

    宮屏等著看洛槿初會怎樣處置這件事,然而一連等了兩天,卻不見洛槿初有任何動作,她心中不由得奇怪,暗道再過兩天可就要到除夕了,難不成六姐姐竟然要等到除夕夜鬧一場?這未免有點兒過分了吧?

    誰知除夕夜也是平平安安的過去,洛槿初就好像忘了這件事一樣,雖說宮屏並沒有壞心,但想著那三位利用自己妹妹的姐姐竟然沒得到任何懲罰,心裡還是有些不平。因大年初三過後,總算府裡的客人少了,她就到了洛槿初的房間裡,等到左右無人的時候,方微笑道:「聽說蕊兒給了六姐姐一盒胭脂,這小東西,對姐姐比對我這個親姐姐還親呢,但不知是什麼胭脂,姐姐能不能給妹妹看下?」

    洛槿初只看宮屏的表情,便知道這鬼靈精的表妹心裡已經有數了,也便微笑道:「東西的確是好東西,沁芳齋最貴的紅雪胭脂呢。只是我素日裡在這些上面就不用心,過年又實在忙碌,何況這胭脂裡面似乎還有別樣的東西,因此也就沒用。」

    宮屏眼光微微一閃,洛槿初這一語雙關的話她焉能聽不明白?當下也不由得笑道:「姐姐向來精於醫藥,難道不好好兒查一查?蕊兒這丫頭粗心,保不齊什麼時候不小心,就讓人往胭脂裡面摻了東西,姐姐查出來,也好好好兒教教她為人處世的道理,不然將來若還是這副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性子,可怎麼了得?」

    洛槿初微笑道:「妹妹的意思我明白,好意我也心領了。只是蕊妹妹天真爛漫,也沒什麼不好的,有些事情,她大了自然也就懂了,倒不用現在急。至於我,倒也不僅僅是為了什麼家和萬事興的道理,更不是什麼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懦弱,不過是覺著這種事情實在不值,有那個時間,我倒不如好好兒做幾味藥。這就好像兩個高手比試,一個人咄咄逼人,另一人總不接招,對方也就沒辦法了不是?'

    宮屏默默聽了,點頭笑道:「姐姐的比喻真是妙極,只是別人怕未必像你這般想,姐姐自己也知道對方咄咄逼人了,若是這一次沒得逞,下一次呢?一次一次的,就算是姐姐不為其所傷,也總煩人不是?『

    洛槿初笑道:「真惹煩了,自然要處置的。就如我在村子裡走過,每個院子裡都有狗叫。我懶怠理它,自然走過去就算。但如果有狗要向我撲過來,那少不得就要一鎯頭揍趴下了,說到底,仍是看值不值費這個神罷了。」

    話音剛落,忽然就聽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是香草氣憤的聲音道:「這也欺人太甚了,又不是你去撞的人,做什麼就把你打成這幅樣子?跟我進來,讓姑娘給你做主。」說話聲中夾雜著一個嗚嗚哭泣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小丫鬟環兒在哭。

    「這是怎麼了?」

    別說洛槿初豁然站起,就是宮屏都有些疑惑,站起身剛隨著洛槿初走了兩步,就見門簾一挑,香草拉著環兒走了進來。

    小丫頭臉上還掛著淚,兩頰通紅微腫,很顯然這是被人打了。

    洛槿初一雙柳眉立刻豎了起來,拉過環兒細細看了兩遍,才轉頭問香草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香草看見宮屏,先施禮見過,接著方憤憤道:「恰好屏姑娘也在這裡,且幫奴婢們評評這個理。好好兒的,我讓環兒去廚房要幾把蓮子,恰好今兒我們這邊的小廚房裡沒了,環兒拿了蓮子回來,偏遇上了四姑娘,非要看看她手裡拿的什麼,環兒給看了,不知讓誰撞了下,蓮子灑出來,她正四處去撿,結果四姑娘就往前走了幾步,一下踩在蓮子上摔倒了。竟二話不說,就讓她身旁嬤嬤打了環兒,說她是黑心爛了肝腸,故意害四姑娘。姑娘,屏姑娘,你們聽聽,有這樣的道理嗎?」

    宮屏偷偷看過去,只見洛槿初剛剛還溫煦笑著的臉上此刻滿佈了寒霜,沉聲道:「環兒這是受了我的牽連。是了,想來這些天見我不肯用那盒脂粉,都急了,這會兒越發要顯得趾高氣揚囂張跋扈些,好讓我生氣,接著生出壓她們一頭的心思,用了那盒脂粉妝扮容貌,這才合她們的心意。」

    宮屏見洛槿初氣得身子都有些顫抖,忙勸道:「六姐姐何苦和她們生氣?四姐姐今日這事兒做的忒不地道,晚上去老祖宗面前分說分說……」不等說完,便聽洛槿初冷笑道:「大宅門這樣的事情多了,我若不能自己處理,指望誰給我撐腰?老祖宗就是有心管,能管得過來嗎?也無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我如何能嚥得下這口氣?環兒這是替我挨的巴掌,我若不好好兒籌謀一番,不但對不起她受的這番苦楚,也對不起四姐姐她們的處心積慮啊。」

    宮屏默不作聲,卻聽洛槿初又對香草和環兒道:「行了,莫要哭了,這事兒姑娘心裡明白,只是你做奴婢的,少不得要忍下這一時委屈。香草,去我櫃子裡拿先生之前給我的那消腫膏,替環兒抹在臉上,另外給她二兩銀子……」

    不等說完,便見環兒惶恐擺手道:「姑娘,我們做奴婢的,受點打罵都是尋常之事,哪裡就用得著給二兩銀子?姑娘一個月的月錢也不過是這些。」

    洛槿初摸了摸她額頭,溫言道:「給你就拿著,姑娘不能立刻衝過去替你出氣,這便算是補償。不過你和我說,是哪個嬤嬤打得你?」

    環兒看了眼香草,就見她氣咻咻道:「姑娘讓你說你就說,這會兒難道還替她們想著什麼家和萬事興?素日裡咱們忍讓退避的還不夠多?這倒是越發蹬鼻子上臉了。」

    宮屏在旁邊笑道:「香草素日裡是個好脾氣的,這會兒也氣成這樣,可見四姐姐這一回做的不像話了。」

    洛槿初冷笑道:「誰說她們像話?這樣理由也能找出來,虧心不虧心?」說完又看向環兒,見她抹了把眼淚,方抽抽噎噎道:「是……是四姑娘身旁的嚴嬤嬤。」

    宮屏點頭道:「怪道呢,原來是她,那素日裡便是個仗勢橫行的主兒,這種事情不夠她幹的。」

    洛槿初略微沉吟了下,點頭道:「我知道了。」又看向香草道:「帶環兒下去,莫要忘了替她上藥。」

    香草是素來知道自家姑娘脾氣的,你想蹦躂,只不要惹惱了她,萬事都好說,她也懶怠搭理。可一旦你過了界,惹的她心頭火起,恐怕就未必會讓你好受了,當日在鄉下,三爺身邊那對姐妹花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便施了一禮,帶著環兒退下去,一邊和她道:「那藥膏你用了就知道,抹在臉上立刻就不疼了,清清涼涼的可舒服了。姑娘連這個都給你用,可見是真心疼你。」

    這裡宮屏眼見著香草環兒走遠,便來到洛槿初身邊,小聲道:「妹妹知道姐姐著惱,只是這事還要從長計議,萬不能因為生氣太過莽撞了。」

    洛槿初目光凝視著香草和環兒離去的方向,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如此沉默了一會兒,她才恢復了從前模樣,沖宮屏輕輕柔柔的一笑,溫言道:「這是自然,妹妹什麼時候看見姐姐莽撞過?唉!我倒是有心息事寧人,只無奈樹欲靜而風不止,少不得也只好想辦法讓四姐姐她們收斂收斂了。不然只怕日後在這府裡,我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了呢。」

    宮屏看著洛槿初臉上的無辜表情,眼中寒意卻似刀子一般,忍不住低頭笑了,小聲道:「六姐姐又來扮柔弱,難道妹妹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樣人?」

    洛槿初看著她微微一笑,沒再說話,宮屏知道她心裡不痛快,於是說了會兒話,便告辭離去。

    回到院裡,恰見宮蕊從外面回來,她便疑惑問道:「從哪裡來?怎麼身上倒有了些灰塵?你不會是又假小子似的去和那些小丫頭瘋玩兒了吧?」

    宮蕊滿不在乎的拍拍身上的土,嘻嘻笑道:「沒有,只是剛剛走在門外,被雪滑倒,就摔了一跤。我從五姐姐那裡回來,姐姐是從哪裡回來的?」

    宮屏笑道:「我剛從六姐姐那兒回來……」一語未完,就見宮蕊瞪大了眼睛,大聲道:「姐姐你真壞,去六姐姐那裡也不喊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宮屏笑道:「我原是要喊你的,誰料到處找不見你,小丫鬟說你一早就出去了,我本以為你是去了六姐姐那裡,卻不料你是去了五姐姐那兒。」

    宮蕊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小聲道:「嗯,五姐姐她們這回幫了我的大忙,我也不好就丟開手。姐姐,你去六姐姐那裡,沒帶什麼好吃的回來?」

    宮屏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額頭,含笑道:「你以為六姐姐是你的御用廚子呢?開口閉口就是點心,讓六姐姐聽到,好嘛,你這是喜歡她的人還是喜歡她做出來的點心啊?

    宮蕊吐了吐舌頭,嘻嘻笑著搖宮屏的胳膊,不許她在洛槿初面前說嘴。姐妹兩個往屋裡走,就聽宮屏淡淡道:」妹妹也不必感謝四姐姐五姐姐她們,日後也莫要和她們走得太近,至於原因,大概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宮蕊疑惑地看著宮屏:「姐姐你在說什麼啊?怎麼我都聽不懂?」

    宮屏拉起她的手上台階,微笑道:「不用急,你很快就會懂的。今兒四姐姐可算是把六姐姐得罪慘了。」看到宮蕊吃驚的張大嘴巴,她微微低下頭,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自語道:「那就是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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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草,你說秦世子什麼時候會再來咱們家?」

    宮屏走後不久,香草就進來了,洛槿初問了環兒的情況,知道小丫頭已經睡著,她便拿著茶杯,悠悠啜了一口,問香草道。

    「姑娘想秦世子了?」香草驚訝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洛槿初,卻只見自家姑娘把一口茶噴成了漫天花雨,她一邊掏出絹子擦嘴,一邊怒瞪香草,咬牙道:「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會想他?」

    「剛剛姑娘分明是問……」香草糊塗了:為什麼主子的心思自己現在都猜不到了呢?從前明明不是這樣難伺候的啊。

    「我只是問你秦鋒那傢伙什麼時候會再過來,唔,你說過了正月十五後他們能來嗎?」

    香草撓了撓頭,小聲道:「若是奴婢來說,初六以後小世子和秦世子大概就會過來了,只是留的時間應該不會很長,他們畢竟還要到其他勳貴家吃酒看戲的,喔,也不對,初五六的話,說不定還要進宮,那就不能過來了。」

    洛槿初點點頭,心中盤算了下,香草說的可能性的確會發生。她沉吟著道:「這麼說來,大概就是初十以後了?唔,看來還是要讓哥哥幫忙暗中留意一下,不過不能讓那兩個煞星知道。」

    香草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是要見秦世子,只要您現在說句話,秦世子即便要留在家中,只怕也會想方設法跑過來的,奴婢完全相信姑娘有這個能力……」不等說完,就被洛槿初瞪了一眼,聽她恨恨道:「給我閉嘴。」

    香草吐了吐舌頭,納悶道:「姑娘你到底要做什麼啊?怎麼奴婢一點兒都沒有頭緒?」

    洛槿初冷笑道:「我自然有我的用意。那個囂張跋扈的老貨在府裡沒有幾個人能制她不是嗎?既如此,我找一個能制她的人來。」她說到這裡,便悠悠看向香草,沉聲道:「我總不能讓環兒的耳光就這麼白挨了。不過這事兒你知我知就好,不許讓第三個人知道,包括奶奶在內,明白嗎?」

    香草心中一跳,知道洛槿初這是要「借刀殺人」了,想到主子肯為環兒那麼一個小丫頭出頭,她心裡便禁不住「怦怦怦」的跳起來:奴才的心也是肉長的,跟著這樣的主子,不虧。

    「要不要和奶奶商量商量?姑娘畢竟人單力薄……」

    想到洛槿初從回到侯府後,雖然在治病救人方面是大放異彩,然而在宅斗方面卻是收斂的十分徹底,不然洛槿雪等人也不敢就因為嫉妒便這樣擠兌她。因此香草忍不住就有些擔心:當年在鄉下的時候,姑娘的確是厲害的,只是如今這幾個月,她頭上的尖角和爪子都收了回去,如今再露出來,該不會反而傷了自己吧?

    「照我說的做就是。」洛槿初看了看香草,忽然微微一笑:「怎麼?才幾個月啊,就不信你家姑娘我的手段了?」

    這笑容終於讓香草又有了當年在鄉下時自家姑娘整人不動聲色的滋味兒,她連忙笑道:「是,奴婢都聽姑娘的。姑娘要不要用點點心?奴婢去小廚房拿。」

    洛槿初點點頭,香草便轉身走了出去。她這裡放下茶杯,慢慢來到窗前,推開窗子,冷冽的空氣中夾雜著梅花香撲面而來。

    「是該給你們潑盆冷水,讓你們清醒清醒了。」她眼中一片鋒利,慢慢摩挲著手上的寶石戒指:「不知道吧?我們現代的名言就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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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便是初七,一家人用完飯後照舊挪到暖閣裡坐著說話,一派其樂融融的閤家歡景象。

    話題說著說著就說到宮珍身上。寧老太君便歎氣道:「珍兒長這麼大,還從沒離開過家,這卻是她頭一次不在我跟前兒過年。」

    洛槿初便等著這個話題呢,聞言便上前笑道:「老太太別憂心,先前我去姐姐宮裡,姐姐曾經說過,皇上也憐她今年是第一年在宮中過年,雖然除夕到初八都要在宮中飲宴,然而初八之後,宮中位份尊貴的嬪妃們都可以接家人入宮探視。皇上特旨姐姐也可接家人進宮團聚,這在她們這一批的新人中,卻是獨一份兒的恩寵,姐姐說到時候要大家都過去熱鬧熱鬧呢。」

    寧老太君驚喜道:「這是真的?」

    洛槿初笑道:「怎會有假?難道我敢在這上面撒謊?只是姐姐不讓我提前說,只說要在除夕後再告訴老太太,讓您老高興高興。」

    寧老太君果然高興非常,想了想又道:「我老了,腿腳也不便,沒得進宮還耽誤大家時間。倒不如讓媳婦帶著屏兒蕊兒和你們這些小姐妹一起進宮去,也見識見識那皇家氣派。」

    洛槿雪等人再想不到竟有這樣機會,不由得都是興奮異常,只是想到如此一來,準備匆忙,一時間竟不知要帶什麼禮物進宮,這只有兩天的時間,準備新繡品顯然是來不及,少不得只能拿銀錢買些市面上稀奇的東西了。

    正彼此紛紛議論著,宮屏忽然看向洛槿初,掩嘴笑道:「六姐姐,你早就知道這消息,也定然知道,咱們進宮會讓你領路,何況你於珍姐姐有大恩,這樣時候珍姐姐不會不見你,只怕禮物早就準備好了吧?但不知是什麼呢?」

    洛槿初讚許的看了宮屏一眼,心想這孩子夠機靈,才這麼點兒就如此聰慧,這要是在現代,保準是最有眼力見兒,最得領導歡心的那一類型白骨精。

    心裡想著,面上便堆了盈盈淺笑,站起身款款走到康老太君和寧老太君面前,從袖子中拿出一個檀木盒子,欣然道:「祖母看,這是孫女兒給娘娘準備的禮物,祖母可認得這個?」

    康老太君瞇了瞇眼,接過那檀木小盒子,這一來,廳中所有人也都看清楚了,其他人也就罷了,唯有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三人,面上一下就變了顏色,洛槿雪甚至站起身來,臉上的驚慌之色被好幾個人都看在眼中,即使她強自鎮定下來,也到底引起了這些人的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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