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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28章 文 / 月上梅梢

    想想也是,秦鋒剛到,眾將領還不等參拜呢,這不要臉的錢義便自來熟般跑上去倚老賣老了,你他媽算是哪根蔥?這是軍營,而面前這位是皇上欽點的元帥,就是梁昆來了,論理也得規規矩矩行禮,結果那老東西裝逼更徹底,壓根兒就沒露面,倒是弄了這麼個玩意兒跑元帥面前囂張來了,這何止是對元帥無禮,媽的這壓根兒也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啊。

    一念及此,雷霆一直壓著的火就蹭蹭蹭躥起來了,想到從來了邊關之後,這些邊軍將領就對自己等人陰陽怪氣的說話,原本還想著他們只是在此地戍守多年,心裡有些委屈,本著大局為重團結友愛的原則,還是忍忍就算了。

    誰知這些人得寸進尺,如今竟連主帥秦鋒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樣子,而秦鋒也絲毫沒有任何安撫退讓之意,這等於是在強壓著火氣的雷霆身上又澆了一把油啊,一時間,雷霆看向秦鋒的眼神都變了,就差沒擼袖子挽胳膊大叫一聲「元帥,你說怎麼整,咱都聽你的,干翻這些目中無人的王八羔子」,當然,這話在心裡已經說出來了。

    錢義還在假惺惺邀請秦鋒去赴宴,卻聽他淡淡道:「不用了,一路風塵,本帥此時也著實有些困乏,何況還有內子等人要安頓,錢將軍先回去吧,梁老將軍既然在認真研究作戰計劃,本帥覺著,還是不去打擾的好,到時候就跟著老將軍打便是,老將軍戍守邊疆十幾年,總比我這個初來乍到的經驗豐富,你說呢?」

    錢義豪爽笑道:「難怪元帥小小年紀,皇上便放心派您來邊關,果然是慧眼如炬,既如此,末將送元帥去您的帥帳。」他這最後竟然還自稱了一句「末將」,倒是讓雷霆吃驚不小,心想這傢伙怎麼轉眼間又懂禮貌了?

    不過轉念一想,心中便已明白,不由得冷笑一聲,暗道好好好,你若是如此想,那最好不過,呵呵,到時讓你們看看元帥的厲害之處,皇上選的人,那是馬馬虎虎就派個人來受你們挾制嗎?

    待把秦鋒和雷霆等人送到了帥帳歇息後,錢義說了幾句閒話便退出來,接著就到了梁昆的大營中,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將正大模大樣坐在裡面,面前是一張地圖不假,只是對方正在逍遙椅上閉目養神,哪有一點看地圖研究作戰計劃的樣子?

    「回來了?」

    聽到帳內響起腳步聲,梁昆才慢慢睜開眼睛,面上露出笑容,淡淡道:「怎麼樣?你們都看見那小元帥了?覺著對方如何啊?」

    錢義上前笑道:「開始聽說老將軍沒過去,倒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末將只擔心他過來對老將軍興師問罪,誰知走到半路,不知怎麼又縮了回去,只說他身體困乏,要歇著,還要安排他的家眷,叫末將看,此人慣會虛張聲勢,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能見風轉舵,臉皮倒是很厚,手段也必定圓滑,這樣的人,在今時今日這特殊時刻,將軍要拿捏他並不是十分費事。」

    梁昆聽了,沒做理會,又轉頭看向其他將領,淡然道:「你們的意見呢?也是和錢將軍一樣?」

    另一個叫做江羅的將領也上前來,沉聲道:「錢將軍未免太輕視這位新來的元帥了,此子之前就在江湖上有很大名聲,蘇州瘟疫之事,他穩住局面,最後抽身而退,即便如此,竟然還被他利用仁親王妃的侄子將蘇州境內那些發災難財的大富商盡皆處理,連潛逃的蘇州知府都是被他抓捕,最後這蘇州之事更是影響了朝中派系的力量,如此之人,豈會浪得虛名?末將只是不明白,他如此隱忍是為了什麼?」

    梁將軍笑道:「這番話還算客觀,錢義,你這些年在軍營中順風順水,實在是太得意忘形了,皇上勵精圖治,對我們邊軍也越發戒備干涉,這個時候他派了此子前來,哪可能是沒有作為的?不過你們也不用因此就懼怕,剛剛江羅說,不知他如此隱忍是為了什麼,其實這答案十分簡單,你們只要能想出答案,心中戒懼也可去了。」

    幾個將領都面面相覷,不太明白梁昆的話,最後還是錢義上前,諂媚笑道:「老將軍,末將們哪有您運籌帷幄再世諸葛的本事?願意聽老將軍明示,求您看在末將們胃口吊得老高的份兒上,就別再吊下去了,不然末將胃口要是吊出嘴巴,今晚還怎麼吃飯啊?」

    一席話只惹得屋中眾人盡皆大笑,梁昆也笑個不住,搖頭晃腦指著錢義道:「你這個猴兒,慣會逗趣,罷了,看在你如此虛心的份兒上,便教給你知道。這小元帥心機很深沉啊,他之所以隱忍,就是因為他還沒掌握到咱們的把柄,所以投鼠忌器,更何況大戰在即,他若是要黑著臉收拾咱們這些地頭蛇,難道不怕自斷臂膀?這才是他半途退縮的真正原因。」

    此言一出,錢義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狀,拍著腦門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末將還奇怪呢,之前氣勢如虹,怎麼說縮就縮回去了?原來卻是因為這番考量,既如此,那咱們就不用防範他了,嘿嘿嘿!老將軍剛才那話說的沒錯,地頭蛇,咱們就是地頭蛇,那小元帥是龍,他來了得盤著,是虎,來了也得趴著,嘿嘿嘿!這邊關,可是咱們的地盤啊。」

    「我只是指出了他心機深沉這個事實,並沒有說就不用防範他了,難道你以為,這場大戰之後,他還會放過咱們?皇上恐怕對咱們也沒有這樣好心腸,甚至在這場大戰中,他不知就會使出什麼手段來逐步削弱咱們的實力了。」

    梁昆瞪了錢義一眼,顯然是不滿意他如此輕敵,等他說完,一眾將領都緊張起來,紛紛上前請示該如何做才能避免這秦鋒的手段。卻見梁昆站起來踱了兩圈,忽然冷冷一笑,站定了身子小聲道:「先下手為強。」

    「啊?」

    錢義茫然看著梁昆,腦門上頂著大大的一個問號,看見他這副呆樣子,梁昆就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的鼻子道:「蠢材,虧你還是在戰場上經歷過幾番生死的,連先下手為強的道理都不懂了嗎?那秦鋒來幹什麼的?難道就是陷害咱們來了?他的主要任務還是要打韃子嘛,而韃子這絕殺陣一擺,就不知要填進去多少士兵的性命,咱們何苦跟著他瘋?就讓他帶來的那二十萬京軍去填埋好了,國師看中的人選,想必也不是個草包,正好破陣之後,韃子退去,他也元氣大傷,那時即便想對咱們下手,只怕也沒有這個力量了。」

    「妙啊。」江羅一拍掌,小聲笑道:「老將軍這借刀殺人坐收漁利之計當真妙的很,只要秦鋒一走,皇上再要向咱們這裡滲透勢力,勢必又要費一番周折,到那時,咱們的年紀也慢慢大了,趁著有身家,正好告老還鄉,或是傷病請辭,回去過一過家財萬貫的富貴日子,這主意當真妙得很啊。」

    梁昆得意一笑,淡淡道:「正是這樣,才能稱得上兩全其美嘛,到時小元帥破了絕殺陣,咱們作為他的屬下,自然也有功勞可撈,如此一來,好事可也全成了我們的,如此好買賣,卻去哪裡尋來?呵呵呵!」

    梁昆笑完了,才又正色道:「行了,今日下馬威已經給了,也摸出了這小元帥的心思,往後你們就要小心應對了,適當也表現出一些對人家的敬意,還有,軍營裡但凡有那熱血衝動的刺兒頭,都想辦法處理一下,這麼多普通士兵,讓咱們經營到這個地步不容易,可別因為這些刺兒頭功虧一簣,須知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的道理,若真的讓他們反戈,到時候咱們便要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明白嗎?」

    最後一句話聲色俱厲,只讓眾人身上都是一個哆嗦,於是齊齊答應,這裡另一個叫白林的將軍便笑道:「老元帥不用擔心,那些刺兒頭多是直腸子的,便是上了戰場便只知沒命衝殺,所以到如今,可也沒幾個留下來,先前一些熱血的,也早讓軍棍打的服服帖帖了。」

    梁昆冷哼一聲道:「無論如何,不可掉以輕心,小元帥和他的兵從京城千里迢迢而來,對邊關不熟,不足為慮,但若是咱們自己地盤上的兵要造了反,到時候不但是你們,就連我,也只有抹脖子的份兒了。」

    眾將齊聲答應,這裡梁昆又囑咐了他們幾句「萬事小心,莫要陰溝裡翻船」之類的話,便也讓他們離去了。

    而與此同時,在秦鋒的營帳中,雷霆卻是讓親兵在營帳外守著,他和京城幾個將領也正在與秦鋒商量。

    洛槿初大大方方坐在屏風後聽著,聽雷霆說他們來了這一天的遭遇,她心中不禁暗歎:這邊軍的將領是找死的節奏啊,奇怪,論理他們也都是身經百戰的大將,怎麼行出的事情都這麼愚蠢呢?連近在眼前的危機都沒有察覺,還在那裡自高自大,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但萬一來的不是強龍,是神龍呢?而且來的還不是一條,是兩條呢?他們難道就從沒想過被一窩端的可能性?更何況,邊軍底層士兵長期被欺壓剝削,那些將領憑什麼就認定了秦鋒爭取不過來這一股最大的力量?

    正想著,就聽秦鋒開口道:「他們在邊疆這十幾年,肆無忌憚慣了,變得越來越自大,對自己也是越來越有自信,更何況,他們以為這是在他們的地盤上,又斷定我不敢在這時候自斷膀臂,所以方會如此有恃無恐。」

    「元帥說的,也正是我們的顧慮,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難道真的就放任這些傢伙放肆嗎?」另一名一品將軍關山鄭重問道,事實上,他也不贊成現在就動邊軍,理由就是秦鋒剛剛說的這些。

    話音剛落,便聽秦鋒斷然道:「不動不行,這些人若再留下,必然會成為咱們背後的刀子,你以為他們做了這麼多壞事,會對咱們沒有戒心?會不想著借刀殺人?所以必須要動。」

    部將們一時沒了聲音,但緊接著,便聽雷霆沉聲問道:「是,末將等謹遵元帥之命,但不知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做?」

    「等。我已經有佈置了,剩下的,便是等。」有國師傳信,秦鋒自然是信心十足,看到雷霆眉頭緊皺,他便微微一笑道:「行了,你派人去接應一下耿將軍,我想,如今既然我已經來到了雁落關,他應該也要到了。另外,讓咱們的士兵和這邊軍中的普通士兵接觸一下,多談談軍餉和飲食方面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情報。」

    雷霆略一思索,心中也明白了這其中關竅,於是領命而去。這裡洛槿初和梅如玉等方從屏風後出來,卻見秦鋒正對何秋澄道:「何大哥,我覺著讓士兵們彼此交流這一招短期內不可能見效,只怕到時還要何大哥想辦法出面聯絡幾個朋友。」

    何秋澄鄭重道:「合該如此,待我悄悄出去,看一看昔日兄弟都在何處。」

    秦鋒點頭道:「嗯,萬事小心些,侍衛腰牌你還帶著吧?那幾個老傢伙現在還不敢就和我翻臉,一旦有事,你亮出腰牌,大概也有作用。」

    何秋澄抬頭看了一圈帥帳,感歎道:「元帥也太小瞧我了,我在這片天地足足呆了七年,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無比,如今舊地重回,探查幾個兄弟,對我來說有什麼難度?你就在這裡等好吧。」

    秦鋒笑道:「好,既如此,我便在這裡等何兄的好消息。」說完轉身看向洛槿初,卻聽她道:「旁邊的大帳歸我做藥用,我先研究一下,爭取做些止血散金瘡藥和治療感染的藥物樣品,接著試用幾次,如果沒有問題,等到人手來了,咱們就可以大量生產了。」

    秦鋒點點頭,眾人面前倒也不好做出什麼親暱的動作,只是輕聲道:「辛苦你了,初初,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儘管和我說。」

    洛槿初點點頭,知道秦鋒心中壓力也很大,於是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聲道:「放心吧,我們夫妻兩個聯手,必定無敵。」

    「臉皮真厚。」既然妻子都不忸怩,秦鋒索性也寵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然後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是的,我們定然會取得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因為我們沒有退路,大周朝,不能在我們的手裡被滅亡。初初,我們要贏,還要用最小的代價來贏,要讓盡可能多的士兵跟著我們一起享受最後的勝利。」

    洛槿初自然知道秦鋒這幾句話的意思,點頭一笑:「放心,這交給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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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營西北角,靠近一片連綿山脈的地方,是大周軍營的馬棚,此時眾多士兵正在裡面餵馬,一邊大聲說笑著,所議論的話題自然就是秦鋒等人的到來,對於這未及弱冠的小元帥,大多數人沒什麼信心,但也有些人聽說過這位小元帥的神奇經歷,所以心中還是抱著希望。」

    「劉哥,你咋一句話也不說呢?難道你對這個小元帥就一點兒也不好奇?你覺得他能不能帶著我們贏啊?」

    馬槽裡的草料都放足了,幾百個士兵停了手,都圍到一個絡腮鬍子,臉上有一條猙獰刀疤的大漢面前,一邊幫他點了煙葉子,一邊嬉笑著問。

    「不是能不能贏,而是必須要贏,不能贏,大周就完了,如今可沒有一個二十年前天神下凡的國師,二十年,足夠把一個意氣風發的好漢消磨光了。」

    被稱作劉哥的人開始時語氣還非常肯定,但是到了後來,便有了一點英雄垂暮的滄桑感。

    「劉哥真看好那小元帥?」人群中立刻有人驚訝起來,就聽姓劉的漢子低聲叱道:「他是我們的主帥,自然要相信他,你們也不想想,那是皇上欽點的元帥,難道皇上不知道他年紀幼小不能服眾?既如此,為什麼還要點他為帥?必然是因為有過人之長,其實誰做元帥和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咱們這些小兵,在戰場上只要向前衝殺就行了,攤上個好將軍,能少死幾個是幸運,攤上個差的,就算全軍覆沒了,那也是運氣不好,反正總有同袍作伴,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圍觀兵丁立刻笑開了,嘻嘻哈哈道:「劉哥,每次你都是這幾句話,膩不膩啊?我們耳朵都起繭子了,能不死當然還是不死的好……」一群人一邊說著,忽聽一陣鑼響,便都站起身道:「開飯了,劉哥,咱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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