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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86章 你怕不怕(1) 文 / 鏡未磨

    蘇瑞皺起眉,發現薄南風越來越不當她是一回事了。心底再度漫上絕望,冷冷的笑:「怎麼?你還想打我?再打聾我另一隻耳朵?」

    薄南風桃花眸子狠狠瞇著:「你留在s城,果然是一開始就算計好的。蘇瑞,看看你自己,不覺得悲哀嗎?你這個樣子讓我看著噁心!」

    蘇瑞眉頭擰得更緊,不可思議的瞇起眼睛,厭煩這些人的虎視眈眈,就好像個個都想要了她的命,抽她的筋,喝她的血。豈不知她蘇瑞也不是好欺負的。

    一下抽出手,疼意火辣辣的燒上去,眼眸腥紅,卻是看向江南的。

    「我留下來的確是有目地的。」淡淡的看了一眼薄南風,朝江南走過來,逼近後問她:「你對薄南風這個男人瞭解多少?」

    阮天明兩大步走過來,扯上蘇瑞的肩膀:「蘇瑞,夠了,時間到了,我們得去趕飛機。」

    蘇瑞站著不動,看也不看他。

    「怎麼?你怕我揭薄南風的底?既然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不是早晚都會知道。薄南風這樣坦蕩的男人,連自己是什麼人都要欺騙自己的老婆,心裡該很不痛快吧。」盯緊江南,一字一句:「他的一切我都知道,那一天我去就是想要告訴你這個,告訴你,薄南風是什麼人。告訴你,你們不合適,你愛錯人了。既然他不敢跟你說,那就由我來說好了,反正我蘇瑞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

    江南血液一點點凝集起,身體有些僵硬。抬頭去看薄南風,薄南風俊的一張臉,半是惆悵的低靡,半是無可奈何的痛觸。薄唇緊緊的抿著,看出來是想說話,又像是無話可說。江南竟覺得那一剎的薄南風楚楚可憐起來,沒見他怕過什麼,這一刻倒像是真的怕。於是她也怕起來,精神崩緊,知道下一秒就會從蘇瑞的口中聽到驚天大事。那些她想知道,而一直沒有問出來的。或許也是薄南風一直想對她說,卻沒有勇氣說出來的事。

    阮天明徹底拉緊她:「蘇瑞,你鬧夠了沒有,該走了。」

    反倒是薄南風,定定的站在那裡一臉茫然,並不攔著她。

    薄南風那麼通透的男人什麼事不是心知肚明,有些事瞞不住,就算真的可以瞞住,也是非說出來不可的。但再神勇的人也有勇氣不足的時候,有些事跟那些閃閃發光的耀眼榮耀和身份還不一樣,好似隱在陽光下的陰暗面,讓他羞愧難當,又難以啟齒。只覺得像傷疤一樣醜陋,如果可以,真想切除掉洗心革面,即便痛不可遏……天大的膽子有的時候也不敢真去捅破天,不怕大禍臨頭,只怕有些事比禍患還要另人絕望。

    知道擋也擋不住,這一天早晚會來。薄南風眼角涼透,無限期許的靜靜地看著江南,指掌攥緊,又不知自己在期許什麼。

    江南明顯已經放在心上,並洗耳恭聽。

    蘇瑞掙開阮天明,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析:「薄南風根本不是你所看到並認為的那種乾淨又陽光的男人,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液麼?呵,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他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吧?他可不單是景陽總裁這麼簡單,他的身份太顯赫了,黑道赫赫有名的太子爺你聽說過麼?陰狠毒辣,讓人望而生畏。他之所以行事低調,極力掩飾景陽總裁的身份,就是不想暴露他的真實面目。這下你該懂了吧?你怎麼也是個律師,社會正義的倡導者,不覺得你和薄南風格格不入,是兩個世界的人麼?」

    蘇瑞這麼平靜的聲音,聽在江南和紀夢溪的耳朵裡宛如一道乍雷平地而起。有半晌的時間耳畔只是嗡嗡的想,頭腦卻一片空白,什麼都思及不清。

    由其是江南,想起知道薄南風是景陽總裁的時候,當時一股血液衝上腦門,滿心滿腦子的沒想到。這一回更加的沒想到,薄南風到底是什麼?是典籍?一頁一頁的翻,卻總也翻不完的樣子。於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讀不懂,認不清,想不明白。即便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他,也是像霧像雨又像風的樣子。

    蘇瑞這回做得很棒,的確是個重型炸彈。憑空扔下來,把心湖都炸亂了,漣漪四起。如果這翻話若真是當天婚禮現場說出來,只怕真的會引來天下大亂,弄不好,還會為薄南風惹禍上身。

    薄南風眼瞳中那點兒微薄的光徹底幻滅,像個無家可歸的孤兒那般看著江南,看到最後,沒了期許,就像看盡她眼中的排斥,知道即便餓死凍死,她也不會再想要帶他回家。

    他想說,三番兩次想要告訴她,總是話到嘴邊又嚥下。如今假借他人之口說出來,結果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最後定定的看了一眼江南,目光默默的收回來。不禁退縮,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血流成河的臭水溝,有什麼資格再伸手拉她一下,告訴她,江南,你不要嫌棄我。

    這世上,又怎麼可能有女人不嫌棄。由其江南這樣乾淨透徹的女人。

    轉身上車,接著發動引擎離開。

    蘇瑞順著他離開的方向望過去,也覺得殘忍,薄南風那個絕望又孤苦的背影就像一個人掙扎在死亡線上時的樣子,想得一個人的疼愛和關護,可是沒有,要想活著並好好的活著,只能殺伐果斷,哪怕手染鮮血。這世上並非件件事情都是乾淨的。

    江南也轉首看著,薄南風步伐很大,一頭扎進陽光裡,高而瘦,以前從不覺得他單薄,這一剎看著似只有骨頭,越發顯得年輕。只是孤寂,從四肢百駭中漫出來,浸透衣襯,把日光都滲得冰冷。

    江南想,此刻薄南風的全身一定涼透了。他冷不冷?

    目光轉回來,盯緊蘇瑞。

    嘴唇淺淺的一鉤:「蘇瑞,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告訴我薄南風的真實身份,並承認你是早有預謀。這樣一來我很放心,你作到這個程度,足以讓人看明白你的蛇蠍心腸,厭惡至極,連假象都不會存在了,我再不用擔心南風會被你的美貌所蠱惑,除了這張臉,你簡直匱乏得可憐,竟是連一點兒良心都沒有。薄南風對你是有良心的,這一點你不是不知道。你這樣,讓我替他感覺不值。」

    蘇瑞沒想到江南會是這個反應,臉色慢慢由青轉白,懷疑江南的腦子出了問題,還是壓根沒有聽清她的話?

    江南聽得再清楚不過,那些話猶如鋼釘一樣冷硬,扎進心裡怎麼可能不痛不癢,毫無知覺。

    只是無論如何要撐下這一場,不能讓從中作梗的人再將好戲看盡,那可真是便宜了她。

    揚起手狠狠的打上去,蘇瑞這張慘白的臉當時一片紅腫。

    江南仍舊緊緊的盯著她:「這一巴掌是我敬你的狠毒,惡毒到連一個孩子都不肯放過,蘇瑞,同是女人,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蘇瑞反應過來,覺得是遭受了巨大的侮辱,揚手想要打回去,手臂卻被人緊緊攥住。

    懊惱地回首去看,是阮天明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面無表情,只眼中波瀾四起。

    「蘇瑞,這一回的確是你欠江律師的,就該讓她討回去。」

    蘇瑞咬牙切齒:「阮天明,你放開。」

    阮天明不僅沒放開,手掌反倒收緊,跟心頭一個頻率縮緊,緊緊的縮成團,不心疼是假的,可是,欠下的總要還回來。

    江南第二巴掌補上去,接連就是兩下,聲聲帶響。

    聲調又冷卻一分:「這一點是我替南風打你,打你頭腦犯渾,不知好歹。打你背信棄義,無情無義。你曾經對他的那些好,那些你引以為傲的交情非淺,蘇瑞,真是被你一點點的給糟蹋盡了。事實證明,薄南風沒選你是對的,你這樣惡毒,如何配得上他。」

    接著又是一下,蘇瑞卻毫不反抗之力。阮天明一直抓得很緊,就那樣讓江南防似一下下打到他的心上。

    這也是他欠下的,不還怎麼可以。

    江南瞇起眼睛:「這一巴掌打你有眼無珠,誰說薄南風是指掌染血的惡人?蘇瑞,你就是這樣看你喜歡的男人?」哼笑了聲:「果然,你跟他是不合適的。他選我自有選我的道理,我從不覺得他黑暗,在我眼中他乾淨又溫暖。我只是心疼他!謝謝你告訴我他小小年紀活著不易。」

    淡漠的看了蘇瑞一眼,所有的恨和嫉妒煙消雲散,如斯可憐的女子,連什麼珍貴都不知道。虧江南以前還覺得她聰慧,原來是她看錯了人。傷害她不要緊,現在竟連自己喜歡的人都傷害,這種人太強勢了,幸福其實很柔軟,且得來不易,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抓得住。

    蘇瑞震驚得幾乎回不了神,盯著江南眼眸中的風起雲湧,已然到了不屑一顧的地步,昭然若揭的告訴她,她瞧不起她!蘇瑞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看盡自己的落破,心裡某個地方更疼更恐慌,直覺自己是做錯了,只怕要永遠失去。

    江南轉身就走,眼眶中積攢了一些溫度,隨著步伐的移動跌落下來。

    不敢伸手去抹,只步伐又大又快。

    紀夢溪已經走過來,拉上她的手腕默不吭聲地將人拽到車上去。

    一場荒唐的鬧劇繼而落幕。

    蘇瑞蹲到地上呼呼的喘氣,就像一段征程跑得很急迫,停下來,就像現在這般,只有殘喘不息的份。江南說的沒錯,有些好本來攻不可破,卻被她一點一點親手打破了,消磨殆盡。蘇瑞很明白,有那麼一段路是走到頭了,倉促且毫無防備。抬頭去看,迷霧斑斑,已然無路可行。忽然很無措,不想在人前哭,眼淚卻肆無忌憚的淌下來。

    阮天明立在一旁靜靜的抽煙,日光中蹤影迷離不清。這一時間的陽光已經十分鼎盛,晃得人睜不開眼。瞇著眸子看過去,蘇瑞反過勁來,正輕輕的啜泣。他知道她很傷心,他們都一樣傷心。愛情走到這一步,每個人的都是絕地,沒有逢生。不單她蘇瑞一個。

    伸手拉她:「走吧。」

    蘇瑞甩開他的手,聽出決然的恨意:「你別碰我!」

    阮天明狠狠的怔了下,想要再伸手,僵在半空中動也動不了。

    紀夢溪默默開車,專心看前方路況,一句話也沒說。

    江南靠著窗子,以手撐額。

    窗外一片熱鬧繁華景象,大街上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城市似乎永遠都是沸騰不息的,像沒有人傷心,也沒有人難過。擦肩而過的,即便不是歡聲笑語,也是面無表情。是傷心的人不出門,還是人心隔肚皮,實則太難看清?

    江南想不明白,煎熬得撕心裂肺,一隻手抓緊衣襟,同樣不說一句話。眼睛緊緊盯著窗外,望得時間久了,所有現實的東西反倒斑駁不清起來,像影廓一樣一一在眼前晃過。

    薄南風轉身離開時的那一個背影如同烙印在她的腦海裡,連帶他的眼神,傷心而絕望……

    讓江南再度想起第一次見他,眸若桃花,眼光燦爛,嘴角輕輕上挑,明媚得好似陽光一樣,那樣溫暖,一直照進她的心裡去。從沒見過那麼陽光的男人,耳目一新,如何也不會想到,這竟是一朵開放在黑夜中的荊棘花。

    紀夢溪許久才偏過頭來問了一句:「去哪裡?」

    江南想也不想:「隨便帶著我兜兩圈,回頭我幫你加滿油。」

    紀夢溪視若尋常那般說:「不需要,我們法官雖然工資低,這點兒錢我還是有的。」

    半晌,江南轉過頭看他。眼眶有些紅,但神色正常,說出的話也與往常無二。就像之前的一切是黃粱一夢,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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