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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90章 初時的美好(1) 文 / 鏡未磨

    就是這樣的生活狀態讓人很憂心,真怕她一個人沒有辦法活下去。

    「我把你的冰箱填滿了,零食也儲備了一些。要真懶得做飯,打電話叫外賣,火食費我給你報銷,但是絕對不能不吃飯。」

    江南聽他這個意思是要離開了,每次來了又去,這種囑咐的話總要念叨個幾遍。

    問他:「你要回去了?」

    離正揚歎氣:「嗯,公司出了點兒問題催著我回去,不能多留幾天了。」

    「工作重要,你還是早點兒回去吧。」靜靜的吃了一會兒東西,不能這麼沒良心,知道離正揚對他很不放心,怎麼也是鐵哥們,如今第一步她邁出去了,最應該告訴他。咬著筷子說;「我已經重新投了幾份簡歷,都是應聘法律顧問的。像我這種有案底的,可能有點兒懸,不過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想要償試一下。」

    離正揚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她,眼中明晃晃的笑意。

    「放心,不會有什麼問題。就要償試著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試著做做看,怎麼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我還是希望你到我手下去幹,放心,不會對你有任何的優待,我在工作上是很公私分明的。憑心而論是看重了你的能力,人才誰不喜歡呢。」

    只是希望她能回去,如果回去了,不管她跟著誰幹,或者仍舊在別家公司。至少是在眼皮子底下,不單他放心,很多人都不用這麼掛懷了。

    江南笑笑:「嗯,如果不行,我一定會考慮去你們公司做。」

    離正揚伸手揉揉她的腦袋;「這樣才乖。」

    江南憤憤不平;「離正揚,你怎麼沒大沒小的?」

    離正揚裝傻:「誰大誰小?」

    「我會跑了,你才出生,你說誰大誰小?」

    離正揚笑了笑:「那時候我又不認識你,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說說笑笑一頓飯吃下來很愉快,江南去洗水果,站起身,告訴離正揚:「你把碗收了吧,反正明天就走了,不壓搾你總覺得對不起自己。」

    離正揚站起來收拾碗筷,根本不把這些當一回事,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麼下得了廚房,連他的家人都不可思議。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如今說做一桌子的菜,半點兒都不含糊,成了真正的好男人。

    江南回過頭打笑他:「離正揚,要是哪個女人嫁給你,肯定會很幸福。」

    離正揚哼了聲:「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江南擺擺手:「我還是算了,什麼時候你結了婚,飯點上我去你們家蹭,像黃宇一樣,蹭得你們兩口子見到我就頭暈噁心。」

    「想得美,到時候我專顧倆保安看著大門,三令五申,江南和狗不得入內。」

    江南咬牙切齒:「我畫個圈圈詛咒你,咒你將來娶個母老虎,受盡虐待折磨和凌辱,讓你生不如死。」

    離正揚挑挑眉:「你是說sm?行啊江南,看不出來,你還重口味。」

    離正揚明天走得早,而江南還得上班,送他是不現實了。在這裡蹭到很晚,幾乎把交代的話都說遠了,還要單曲循環一下,才起身離開。

    江南送他下樓,月朗星稀,晚風席席,是個極好的大晴天。

    離正揚再次囑咐她:「工作要是吃不消,就先辭了吧,不要那麼較真,來我公司。」

    江南點頭,有點兒捨不得他。每一個朋友來看她,走的時候都會如此。在這裡她沒交什麼朋友,每天獨來獨往,覺得有點兒孤獨。若是以前這樣的生活肯定覺得過不下去,可現在卻感覺沒有什麼,像個獨行俠一樣,每天都是靜靜的,像是安靜的療養,受夠了喧囂和吵架,覺得這樣子的孤僻沒有什麼不好。

    所以只是一瞬,很快笑容滿面。

    「放心吧,我都知道。」又說;「回去的時候去我家裡轉一圈,就說我很好,不用擔心。忙過這一段時間我就回家看看。」

    離正揚應下。

    這一個轉身卻很是艱難,再不能像她一樣溫溫的笑著,不只是捨不得,還有那麼多的不安心。似要將她捨棄了,丟棄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怎麼可能安心,又怎麼可能坦蕩的轉身離開……

    一伸手,輕輕將人帶到懷裡來,聲音壓得很低:「不用拚命的讓我們省心,你已經很好了,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可以難過,也可能悲傷,但是要快點兒好,早點兒回去。」

    江南鼻骨酸起來,反手抱住他。

    「我知道,快走吧,時間不早了,你不是還要整理行李。」

    目送他離開,沒有立刻上樓。去花圃前坐,想起最初來這裡,是逃來的。那個城市太熟悉,也太安逸了。她喘不過氣來,就只能四處逃竄,小小的地球儀上,手指輕輕一點,就定在了這裡。跟家人朋友說起來的時候,除了紀夢溪,誰都不支持不允許。她還是義無反顧的整理好行裝,拖著行李箱出來了。

    最初來這裡很痛苦,那時候腦子不好用,精神又很頹廢,一條路走過幾遍,再反過頭走,仍舊一點兒方向感都沒有。跟個廢人沒兩樣,難怪那麼多人都不同意她獨自出來。

    江媽媽打電話來,幾次在電話裡哭得一塌糊塗,就是求她快點兒回去,似乎很怕她就這樣出來了,有去無回。

    就是那樣她都沒有鬆口,執意又任性,像是一個偏執狂,偏執的想做什麼或者不想做什麼。喜歡吃的東西,一天吃幾次,拚命的吃,連續幾天吃這個。喜歡看的電影,每天都去看,直到電影院再不排片……不想回去,再多的人央求也都無濟於事。

    不是自生自滅,也不是自行了斷,只是想找一個空地可以不用那麼擁擠,能夠讓她喘一口氣。而站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裡,看著那些毫不相干的陌生面孔和建築樓群,就覺得很放鬆,可以把哀傷的表情帶出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肆無忌憚,又無所顧及。

    那個城市再好再熟悉又怎麼樣?於她而言不過是所有惡夢的發源地,一切東西丟失了,再拾不回。不想回去,走到哪裡都是讓人痛徹心扉的回憶。以至於她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更別說工作,或者生活。在那裡,她已經完全失去了那樣的能力,卻連悲傷都要小心意意。那麼多關心她的人,不想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可是,她連假裝若無其事的本事都已經沒有了。

    來到這裡,雖然陌生,雖然孤獨,卻可以釋放真實的自己,覺得還是好的。

    手裡的電話響起來,看不清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眼眶一片霧氣濛濛。

    不自知,哽咽一聲:「喂?」

    太明顯,輕輕的一嗓便露了破綻。秦秋彥怔了下,嗓音沉沉:「你哭了?」

    江南吸了吸鼻子,沒覺得自己哭了,摸一摸臉頰,濕濕的一片。驀然反應過來,馬上斂了神:「沒有,你是誰?」

    「秦秋彥。」

    「秦秋彥是誰?」

    秦秋彥站起身,想起來他們分開不過幾小時,她聽過他的聲音也不過幾小時,而她竟已記不得他是誰了。

    走到窗邊,按了按太陽穴,很是奈何的提醒她:「身份證……」

    他說話惜字如金,句句簡潔,江南聽到最後想起來。

    很意外:「原來是你啊,讓我去拿身份證麼?」

    秦秋彥沒回答,只問她:「為什麼哭了?」

    那些原因不是他一個陌生人該知道的,江南聲音悶悶的:「身份證你什麼時候給我?」

    「我要不給呢?你就哭給我看?」秦秋彥尾音輕輕上挑,懶洋洋的,像個痞子。

    如今的江南不似以往,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的神精多數的時候是錯亂的,像脫韁的野馬,拉也拉不住。聽秦秋彥這樣說,微微氣惱。

    「大不了我不要了,再補一張好了。秦先生要是沒事,我就掛電話了。」

    秦秋彥沉寂一秒。

    江南已經掐斷了手裡的電話,站起身往樓裡去。

    秦秋彥的電話便又打來了。

    江南這一回看得很清析,屏幕上閃現的是『秦秋彥』三個大字。

    其實並不是特別心甘情願的回老家補辦,太周折了,而且幾個月才能拿到手。在這個處處需要身份證件的年代裡,著實很不方便。

    秦秋彥問她:「真的不打算要了?」接著淡淡說:「那好吧,我扔掉算了。」

    江南馬上問:「你扔哪裡去?」

    「你想過去順手撿著?」秦秋彥哭笑不得,不知道她這腦子如今都在想些什麼,稚氣的像個孩子。嘴角噙起,飄飄笑起來;「扔我床上。」

    江南偃旗息鼓,看樣子是不容易拿到手了。

    仍只是說;「那算了。」

    秦秋彥有絲惱怒,這點兒小事就想打退堂鼓麼?像是畏懼與人交涉,一心退縮逃避,拘泥進自己的小天地裡。當年那個口齒伶俐,迎風而上的江南呢?激進得像個戰士,孤勇到哪怕頭破血流也從不畏懼,哪裡是個會輕易說罷的人。

    「為什麼算了?是你的東西你不該理直氣壯的從我手中要回去麼?」

    江南握著聽筒,聽一個陌生人突如其來的壞脾氣。情不自禁想起他板著臉,連嘴角都抿緊,冷冰冰的模樣。打了個顫:「可是……」

    秦秋彥搶白道:「可是我出口調戲,你就怕了是不是?」

    江南張口說;「我沒有怕。」真的不是害怕,她仍舊是無所畏懼的,甚至比以前的那個自己還要膽大妄為,沒什麼好失去,也再不用怕失去,宛如心死,又何所懼?

    她只是不喜歡這種無聊的遊戲,乏味任何的交際,甚至不喜歡結交新的朋友。有的時候她想,人若一開始就是一無所有的,就永遠不用擔心失去。所以她寧願自己活得匱乏,兩手空空也好,至少心裡是踏實安生的。

    略微煩燥的說;「我怕麻煩,寧願自己麻煩,也不想和別人有牽扯的麻煩。」

    秦秋彥怔了下,說到底她還是怕與人交際,好似那是件極度操勞的事。她這個樣子,跟一個有自閉症的病人有什麼區別?

    薄唇動了動,想問她,我是別人?不等問出口,電話再一次被掛斷。再打已經關了機。

    江南覺得秦秋彥今晚很不運氣,原本他撿到她的身份證,她想討還,語氣不應該是一副別人欠她八百萬的樣子,客氣一點兒才對。憑心而論秦秋彥也沒說什麼,誰會把一個外人的身份證整日帶在身上,讓她等他空閒,隔幾天的時間去取,完全無可厚非。

    偏逢她今晚心情不好,出言不遜,還兩次掛人電話,簡直無禮到家了。

    上了樓,自己也懊惱至極,狠狠敲打自己的腦袋,說出的話覆水難收。即便再打回去,對方也一定會以為她是個瘋子,估計連電話都不會接,更別說還她身份證的事了。有的時候行為和大腦總是不能同步,冷靜下來追悔莫及。沒有辦法,只能折騰自己。

    上班的路上接到離正揚的電話,說是已經在返程的路上。囑咐她一些事情,還都是昨晚說過的。

    江南困意尤在,靠著車窗半睡半醒,嗯嗯的應他:「我都知道了,離大媽,你說的那些事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嫌棄我囉嗦?」

    江南「嗯」了聲,聽他暴怒,當即改口:「不嫌棄,不嫌棄……」

    離正揚哼哼:「真假。」然後又說:「我送你輛車吧,省著上班下班擠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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