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往事（１） 文 / 弓良

    還是那幢帶庭院的普通民宅，依然是穿世安坐在葡萄架下品茶的閒逸畫面，唯一不同的是，她身邊沒有承影如上次般恭立在旁。

    「承影，你知道我的來歷，也知道我需要依靠吸收皇太極的龍氣而活。」穿世放下茶碗，輕輕說道，「但是，你知道我為什麼離開那面古鏡嗎？」

    空氣輕輕波動了一下，就如同水面上泛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細細漣漪，承影出現在穿世的身側。看來這個承影真的是須臾不離穿世身邊，稱得上是當之無愧的貼身保鏢。而且她這隱匿形跡的手段，簡直就是為保鏢這份職業準備的。當然，如果改行做刺客，也同樣是神鬼莫測的利器。

    承影現出身形後恭敬回道：「大人可是不耐再讓皇太極將您當做宸妃海蘭珠？」

    原來那面穿世古鏡製成之時不知為何產生了靈性，只是那時鏡中之靈還沒有意識，只要感應到持鏡人的心中所念，就會自動幻化出持鏡人所思之人的模樣。雖然此鏡也被獻與過不少皇帝，但均被當做寶物鑒賞一番就妥善收藏。直到到了皇太極這個癡情皇帝的手裡，為了再見宸妃海蘭珠一面，皇太極日日持鏡思念，才使鏡內之靈能有機會每日得龍氣孕養，終於開啟靈智，成了有自主意識的鏡靈——穿世。穿世從有了自己的意識那天起，就可以不再受持鏡人的思念左右而改變容貌。只是在她靈智開啟之時，她的形貌就是宸妃海蘭珠的，所以她也自然將之視作自己的本來容貌。再加上如果沒有皇太極的龍氣孕養，就不會有她的出現。所以既是出於回報，也是由於要不斷吸收龍氣而活，每當皇太極持鏡時，穿世依然會出現在鏡中與皇太極相見。不過此時皇太極看到的已經不是因他所思而產生的影像了，而是有與宸妃海蘭珠相同樣貌的鏡靈穿世，只是皇太極依然把她當做宸妃海蘭珠罷了。

    承影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典故，所以才有剛才的猜測。

    沒想到在承影說完答案後，穿世只是輕輕搖搖頭。

    承影又想了想，搖頭恭聲道：「大人，承影不知。」

    穿世看著遠處輕輕說道：「我剛有意識時，並不感覺那個鏡子像一個牢籠。那時我是有目標的，就是讓皇太極一直依賴於古鏡，這樣我才能繼續吸收皇太極的龍氣活下去。只要能繼續存在下去，我覺的什麼都是不重要的。你應該明白，剛有了靈智的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眷戀。所以只要我能不斷的吸收到他的龍氣，我從不介意皇太極把我當做海蘭珠，你明白嗎？」

    承影點了點頭。

    穿世繼續道：「後來皇太極不斷的找來一些高人，希望能把鏡中的宸妃給復活過來。這些高人裡，雖然有很多魚目混珠之徒，但是也不乏真正修煉之人，可是最終誰也未能將宸妃復活，因為鏡中根本沒有宸妃，只有我。雖然皇太極一無所獲，不過我卻因此發現那些修煉之人的魂魄可以替代龍氣。一旦知道自己不是只有依靠帝皇的龍氣才行，吸引皇太極就不再是我的目標，那個鏡子對我當然再也沒有任何意義，我開始嚮往外面的大千世界，所以我離開了。」

    「原來大人離去，是因為大人有了新的目標。」

    「不錯。隨後我遊歷在這個花花世界裡，發現這個世界是人類主宰的世界，對靈類有諸般的限制。不過我不以為意，直到有一天，一切對我都失去了吸引力，我感覺又像回到了那面古鏡裡，只不過這面鏡子大了許多而已。那時我開始想，是不是擁有了人類的身體和思想，就會對這個世界有不同的感受？所以那些死去變成陰靈的人類，才依然嚮往人世，盼望重回人世輪迴？有了這個相反，我又有了新的目標——變成人類，感受一下這世界是否有所不同。」

    「大人的目標就快實現了。」

    穿世搖搖頭，沒有言語。良久，才繼續說道：「皇太極雖然因為我離去造成古鏡碎裂而心傷致死，但我並不覺得虧欠他。因為我雖由他的龍氣得以開啟靈智，但是那純屬機緣巧合，並非他有意為之，實屬天意。及至後來我遊歷於世，以陰靈和修煉者魂魄為食，我也並未認為有任何不妥，因為弱肉強食，本就是自然之道。可是為了變成人，我卻做了一件有愧於心的事，你可知道是何事？」

    似乎並未指望承影回答，穿世自顧自道：「我遊歷時遇見了一名叫做藍雲的女子，是從英國留洋回來的學生，容貌竟然與我一模一樣。她只是個普通人，後來嫁與的夫君也是位謙謙學者。我抓了一個懂得命衍之術的修煉者替我推衍，這名女子果然是宸妃海蘭珠轉世。我感覺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頓生親厚之意，遂凝出實體之貌見她。我剛出現時她驚訝的簡直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卻並未懷疑我不是人類，並且與我一見如故，拜做姐妹。那時我已有了變成人類的辦法，只是我無法忍受讓自己的魂魄依附到一副陌生的軀體裡。當看著轉世的海蘭珠每天那麼快樂時，我變人的願望就變的越來越迫切。也就在那時，我強烈的渴望得到藍雲的身體，但是她把我當做姐姐，我又不忍心下手，所以我不辭而別。

    二十年後，我再去看她，她已人到中年，並有了一個兒子，只是自幼不在身邊。她見到我極為高興，同時也驚訝於我不老的容貌。我終於將我的身份告訴了她，並說出了我不辭而別的原因。我以為她聽後會很害怕，誰知道她卻混若無事一般，只是拉著我回憶當年在一起時的快樂往事，一直聊了一個通宵。

    第二天早上，她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他的夫君患了重病，即將不久於人世，她已下決心要相隨而去。既然她的前世與今生都與我產生了聯繫，可見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她願意在她夫君亡故後用她的身體幫助我實現變人的願望，只是請我替代她，照顧她出外訪師求學的兒子。

    我答應了，在藍雲的夫君亡故後得到了現在這副身體。」

    承影輕輕道：「藍雲是心甘情願幫您這個姐姐的，您又何必愧疚於心呢？」

    穿世臉上露出一個微微的苦笑，歎道：「我愧疚的是，我有事瞞著藍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