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逼上梁山 文 / 弓良

    還是那個雪白的辦公室裡，那個身著雪白白大褂，號稱白衣天使的醫生，在聽了錢五為住院費所做的種種的徒勞的努力之後，用最同情的表情和語言對錢五說：「如果我能幫上忙，我一定會幫。可是我只是一個醫生，必須按照醫院的規章制度辦事，而醫院有規定，不交住院費用，病人就只能……」

    說到這裡，醫生用誠摯的眼神瞅著錢五，眼中的意思清楚的在問錢五：「你明白吧？」

    錢五當然明白，但是他怎能輕易放棄。

    「大夫，我現在雖然沒有錢，但我一定會補上。您先給我弟弟治著，我馬上去找錢，一定能找到，一定能！」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同情你弟弟的遭遇，但是規定就是規定。還有很多與你弟弟一樣遭遇的患者，甚至遭遇更慘的患者，他們也急等著住院治療。如果我不按規定執行，你認為這對他們公平嗎？」

    錢五說不出白衣天使說出的這番大道理，但是他知道醫院裡還有許多的病床仍然空著，他一急脫口說道：「大夫，那麼多的病床還空著，不差我弟弟一個人，您就再寬限我幾天。」

    白衣天使的臉色刷的變了，板起臉嚴肅的說道：「同志，不管你明不明白，規定就是規定！今天下午四點半之前，如果不能續交住院費用，只能回家治療！」

    不明白剛才還一臉同情的大夫怎麼就忽然發怒了，錢五急忙用最低聲下氣的語氣懇求道：「大夫，你再給我一天時間，就一天，我真的能找到錢！」

    白衣天使輕蔑的說道：「你能找到錢？你現在身上能拿出哪怕十塊錢嗎？」

    心急如焚的錢五根本沒聽出白衣天使語氣中的輕蔑之意，只是想一心的證明自己能拿出十塊錢，急忙在身上翻找起來。

    刨去他買羊碎湯的錢，刨去找巡邏隊員往返的車票錢，錢五在身上翻出了一把碎票子和幾個2分、5分的鋼崩。那個時候還有人身上揣著分分錢的鋼崩也確實少見了。不知道是上天要讓錢五認識到錢的重要，還是上天要讓錢五認識到人性的醜惡，那天他身長正好湊出了九塊九毛九分錢。

    是的，就是九塊九毛九分錢，差一分到十塊。

    錢五激動的對白衣天使說：「大夫，您看，您說十塊錢，我這就差一分，差一分。您就再給我一天時間，我一定能找到錢的，一定能！」

    白衣天使譏笑道：「只要你現在能再身上再找到一分錢，我就給你一天時間，否則規定就是規定！」

    錢五楞了，他抬頭瞅著大夫，從對方臉上的譏笑中，他終於明白剛才的一番對話其實是對方在嘲笑他沒錢，並不是真的讓他從身上拿出十塊錢來證明他有錢。

    雖然白衣天使說了只要再拿出一分錢，就給錢五一天時間。但是錢五知道，對方是因為看出他身上連一分錢也拿不出了，才這麼說的。當時錢五真想跪下求醫生，但是他知道跪下也沒用，就算是真有用了，第二天、第三天呢？天天跪嗎？

    錢五用充滿怨毒的眼神狠狠盯了白衣天使一眼，然後走出了這間雪白的辦公室，找到錢老爹，無奈的帶著仍然纏著紗布的錢重要出院了。

    不久之後，那個白衣天使晚上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用磚頭從後面砸破了腦袋，卻沒有看到襲擊他的人。

    警察找到錢五，同來的還有那個嚴格遵守規章制度的白衣天使，腦袋上纏著和錢重要臉上相同的白紗布。

    村裡有三個人能證明錢五沒有作案時間，因為那天晚上錢五和他們一起打麻將來著，之間一直沒出去過，當然不可能拿著磚頭去打破別人的頭。

    白衣天使不甘心，指著錢五說道：「就你還打麻將，你有錢嗎你？」

    錢五很平靜：「我是沒錢，我們玩兒的是苞米粒，這東西我們多的是，不可以嗎？再說你不知道嗎？賭錢是犯法的，犯法的事我從來不做。」

    沒有證據，警察只好走了。沒有證據，白衣天使也只好跟著走了。不過在白衣天使經過錢五身邊時，錢五用只有白衣天使能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說道：「我是好意提醒你，以後你晚上走路，還是小心些的好。」

    白衣天使整個人一激靈，身體就像被定住了。他開口想喊已經出去的警察，可是錢五卻和那幾個朋友又在商談晚上接著玩兒苞米粒的事了，就像剛才什麼都沒說過、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白衣天使似乎像終於明白了什麼一樣，對著錢五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就像被誰踩了尾巴一樣飛速的逃了。

    留下身後幾個正商討晚上接著玩兒苞米粒的人，發出一陣解氣的哄笑聲。

    不知道那個白衣天使後來走夜路是不是一直提心吊膽的，或者他再也不敢走夜路了。不過多年以後，錢五知道了醫生的另一個稱謂——「白衣天使」時，他仔細的讓人解釋了白衣天使到底是什麼意思。然後他對著地上吐了口吐沫說：「呸，去***白衣天使，我看最黑的就是這幫不是人的玩意兒。那時我是膽小，放現在，我能光拍他一板磚就完事兒？」

    原本錢五和錢老爹是把改變家庭命運的期望放在了錢重要的身上，可是錢重要是以一種完全相反的方法改變了家庭的命運，如果困境加倍也能視作一種改變的話。

    不過錢五毫無怨言，因為，錢重要是為了他才搞成這樣的。所以在那之後，錢五扔下了攥在手裡快半輩子的鋤頭，開始了他的賺錢苦旅。為什麼說是苦旅呢？因為他從事的那些聲稱能快速賺到錢的事情，無一例外都是不合法的。比方盜採藥材、挖墳盜墓、和現在他入行不久的偷獵。

    有句話叫逼上梁山，錢五就是上梁山了，因為他被逼到份兒上了。至於是不是好漢，留待別人評說吧，反正他從那時起就是一門兒心思賺到錢，改變自己這個貧寒家庭的命運。

    錢五對說錢不重要的人，對說為錢不值得拚命的人，也有了句名言：「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你之所以這麼說，只是因為你還沒被逼到那個份兒上。真到了那個份兒上，你可能比誰都能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