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十月月練十-當愛已成往事*文/三剪桃花 文 / Bound時光紀
1。
日及山下,遍野扶桑花開,渲染出異常妖冶的淒美,在涼薄的空氣中醞釀,久不散開。人的心境彷彿徐徐步入北國,瀰漫著銀裝素裹的肅殺之氣。
循著深處看去,穿過那層層疊疊的扶桑裡,在一塊斑駁滄桑、飽經風霜的石碑下,一個銀白色的身影與這鮮紅相互掩映,如同誤入塵世的仙人一般俊逸出塵的身姿,坐在那石碑下,背輕輕倚著石碑,懷裡抱著一個人兒。
那是一個絕美的女子,身著一襲紅衣,剪裁的十分合身,襯得軀體玲瓏有致,顯得妖美卻不露媚色。銀白色的頭髮透著些許暗紅的光暈,慵懶的垂在肩頸間,更是襯得肌膚勝雪,如若凝脂,卻毫無血色。俊俏的五官令人艷羨,眼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合著。
那是一種安靜的美。
那抱著她的男子也是如同謫仙一般的人兒,墨色的眸子,有些空洞;銀白的長髮未綰未系,無風自舞;一襲白衣,衣袂飄飄。
細細觀察,男子那空洞的眼神卻有著致命的誘惑——
原來,男子正在入那女子的夢。
2。
天有九重天,夢有九重夢。
有人說,夢是人心最真誠的反應。
那男子的虛影漂浮在夢境的入口。
那是一扇纏滿了扶桑花的門,原本盎然的生機此時卻緩緩流逝,隨著紅色的流光慢慢傾瀉而出,化作星點。
那扇門很美,很誘人。
那男子只是猶豫了一步,像是沉吟著什麼,隨後就推門而入。
迎面而來的是一座荒涼的山,似乎沒有人煙。
那男子先是一愣,接著就騰著雲,飄飄然的飛向了山頂。
這不是一座很高的山,連樹木都沒有幾棵,滿山的岩石。
到了山頂,毫無障礙,不難看見有一座小石屋。
是一座很特別的小石屋,在這荒郊野外十分引人注意。屋子的頂上、窗戶上、門框上纏滿了枝葉,是一種很鮮明的綠色,青翠欲滴,生機盎然,繁茂間掩藏著點點紅色,如同害羞的姑娘一般。門口的石凳上坐著一個看上去約莫著有七八歲的女子,一襲紅衣奪目,如同萬綠叢中一點紅,玄色的長髮直直的垂到腳踝以下,如同出生以來就未曾剪過一般。
遠處跑來一個是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略帶著抽泣之感,一步一踉蹌。那男子的虛影有些微微一顫,仔細打量才發現,這大抵是那男子幼時的模樣。
那小女孩聽見了匆匆忙忙、驚驚惶惶的腳步聲,循聲別過頭去——
傾世回眸,長髮輕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七八歲的小孩的五官還透著青澀的稚嫩,卻傾城絕色,紅色的眸子純潔無暇的如同一塊上等質地的紅寶石一般,清澈無比。
她像是精靈一樣。
更驚詫的是,那女孩與先前男子懷裡的那個女子五官有著幾分相似,只是頭髮顏色不一樣而已,估摸著就是那女子的童年。
那女孩看見這許久無人的山上竟然有了一絲生氣,瞳仁裡溢滿了驚喜,待到那男孩跑到石屋前,細細打量了起來:那男孩銀色的長髮有些雜亂,眼角似乎有些濕潤,臉上竟分不清哪裡是汗水,哪裡是淚珠;一襲白衣約有些奔跑的凌亂,空氣中傳來的,竟然是來自九重天的神族的氣息……
女孩朱唇輕啟,聲音很清澈純粹,頗有些「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之感:「我是扶桑,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停下了腳步,蹙了蹙眉,聲音有些清冷,帶著戒備:「我叫鳳臨笙。你是妖族?」可到底還是個孩子,聲音也冷淡不到哪裡去,聽起來倒有幾分傲嬌的味道。
「對啊,我原身是扶桑花。」扶桑的聲音輕輕淺淺。
中藥裡,扶桑,性平,味甘,與那女孩極為相符。
「這兒……」鳳臨笙話還沒說完,就被扶桑打斷了。
扶桑走過去,踮起腳尖,用手指輕輕點了下鳳臨笙的唇,語氣中夾雜著幾分俏皮:「噓——扶桑花兒要開了——」
話音剛落,纏在石屋上的枝葉間的紅色花骨朵全部緩緩的綻開了,剎那間,石屋彷彿變得更加艷麗誘人了。
鳳臨笙只覺得,扶桑的笑那麼明媚,就像陽光一樣,而那朵朵扶桑花彷彿天生就合襯著她一樣。
扶桑花開扶桑笑,人比花更艷。
鳳臨笙只覺得心底柔軟的某處微微動彈了一下,竟不自覺的落下了淚。
扶桑看見鳳臨笙哭了,倒是急了,心裡暗怪著自己,嘴上卻小心翼翼的安慰著:「臨笙哥哥,我是不是嚇著你了?這兒是日及山,我生來居於此地,一直都沒有人煙,看見你有些興奮了,對不起,失禮了。」她微微垂下了腦袋,散發著些許落寞。
鳳臨笙只覺得自己太失禮,他抹了抹眼淚,有些抽泣的說道:「沒什麼,是我個人的原因。跟你沒關係。」
「真的嗎?」扶桑兩眼放光。
鳳臨笙無奈的笑笑,說道:「是的。」說完便轉身走了,只留下兩袖清風。扶桑有點心塞,她已經獨身一人呆在這日及山幾百年了,好不容易來個人,居然這麼就走了。鳳臨笙隨後竟然鬼使神差的補上了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這麼說:「這兒是日及山?我以後會再過來的。扶桑很美。」
扶桑很美?扶桑暗暗揣測著這句話的意思,是花美,還是人美?想著想著,竟有些期待下次鳳臨笙的到來,卻因不確定他到底是否回來而糾結著。
望著鳳臨笙的背影,她淺淺的酒窩定格在了臉上。
3。
鳳臨笙的虛影順延著踏入了第二重夢境。
一天過去了一天,天氣一天涼比一天,原本鮮艷俏麗的扶桑花已經耷拉在枝頭,但卻似乎仍在顧盼著等待著。
幾個月後的一天,鳳臨笙終於來日及山了。他直接騰雲直飛山頂,那朵朵扶桑花似乎像打了雞血一般,重新昂首挺胸,似乎在歡迎著什麼。
屋子裡隱約可見一個紅色的身影,人未到,聲先到:「臨笙哥哥,你沒有忘了我,終究是來了。」
鳳臨笙也覺得很奇怪,他為何會輕易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孩承諾了呢,最終他把原因歸結到自己太有君子風範了。
鳳臨笙徑直坐到石凳上,這是扶桑走了出來,依舊一身紅色的外衣,只不過款式略有些不同罷了,還披了層薄如蟬翼的朱紗,顯得很是嬌艷。
「臨笙哥哥,你上次是怎麼回事?」扶桑對這個來到日及山的第一人,哦不,是神很是好奇。
鳳臨笙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把這般心事這樣隨隨意意的向一個才見過一次面,僅知道名字,而且還是一個妖族的女子傾吐,興許是跟陌生人更加無所顧忌吧,他的聲音隱約顯得有些悲慼:「那日,神冥大戰打響,我母親死於那場戰役。而這日及山很清靜,便來此靜靜心。」
扶桑覺得鳳臨笙很可憐,有些同情他,面露哀色。
而此時,鳳臨笙的聲音有些硬了,竟透著些許成熟的英氣:「扶桑,我不喜歡別人的同情,我並不軟弱。」說完,他還別過臉去,輕咳了一聲。
扶桑心裡肅然起敬,對這個神族少年升起了些異樣的情感。
「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黎歆棠。」清冷的聲音飄蕩。
4。
接著,鳳臨笙的虛影繼續踏入下一個夢境。
那扶桑,在山下似乎在忙著什麼,穿梭在岩石之後,泥和汗混在一起,很難想像,一個小女生如此不怕髒不怕累。
無聲間,那片地上發芽了,長高了,冒花苞了……扶桑看著,覺得很欣慰,很自豪,如同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天一天茁壯成長一般……
過了一年。
扶桑一大半時間都是呆在山下,望著藍藍的天空,期望那兒能飄下一個銀色的身影,能喚她一聲:「扶桑,我來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扶桑晚上有時竟會把夢中景帶入到現實,猛然醒來才發現是空歡喜,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她想,她是喜歡上鳳臨笙了。
扶桑看上去七八歲模樣,可實際早已幾百歲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鳳臨笙,也許只因為他是第一個出現在日及山的人,他是一個俊逸出塵的人,他是第一個與她有交集的男人。
終於有一天,那是一個清晨,陽光很好,溫暖人心。
他來了。
鳳臨笙來了。
和扶桑想像中的場景一模一樣,鳳臨笙白衣勝雪,衣袂飄飄,仙姿卓然,薄薄的唇微微的動,喚出:「扶桑,我來了。」
扶桑暗中催動靈術,笑吟吟的迎上去:「臨笙哥哥,你終於來了,我好孤單。」
扶桑不是沒有過抱怨,只不過扶桑所有的抱怨都在看見鳳臨笙那一瞬間,一笑泯之了。
鳳臨笙發現,他似乎也挺想這個丫頭的,聲音出奇的溫柔,讓扶桑驚訝之餘更多的是驚喜,「我這不是來了嗎。你這次怎麼在山下?」
扶桑笑意越發濃了,只是移開身形,不語。
瞬時間,遍野扶桑花開,絢爛嬌艷,花蕊處還散發著靈力的星點,閃閃爍爍,讓人覺得身處夢幻之境。那場景,怎一個「美」字了得!
鳳臨笙愣了,而在這時,扶桑抓著鳳臨笙的手腕,跑進了扶桑花海中,只覺得光滑的皮膚摩擦之間,心跳得越發快了……
兩人的身影如此飄逸。
到了……
快到了……
那是扶桑花海深處,有一塊石碑莊嚴地屹立著,上面刻著「紀念黎歆棠」幾個飄逸灑脫的大字。
鳳臨笙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淚水在眼眶了打著轉兒卻不肯流下。
相擁。
而這時,扶桑因為所催動的靈力太過龐大,靈力透支。她腿一軟,眼睛合上了,倒在了鳳臨笙懷裡。
5。
然後,這一幕定格,崩塌,鳳臨笙的虛影進入了第四重夢境。
這重夢境時間跨越的較之以前有些快了,直接跳躍了五六百年。
一個安靜的午後,陽光透過纏繞著扶桑花的窗戶照進石屋裡,投下斑斑駁駁的樹影,扶桑躺在床上,微瞇著眼,日子過得十分悠閒。
就在這時,鳳臨笙輕輕的走到床邊,扶桑隨即合上了眼,而這點小心思怎麼能騙過鳳臨笙。
此時的鳳臨笙已經出落成十七八歲的少年,容貌俊美,更添幾分英氣灑脫,挺拔率直。
鳳臨笙輕輕的笑了一聲,很好聽,如同碎玉相撞,他坐在床沿上,修長的手指撫上了扶桑的臉頰,臉漸漸向扶桑的臉貼近,在離鼻尖還有一寸時,停下了。他悠悠哉哉的輕吐著鼻息說道:「阿桑,我來了。」
扶桑也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身材已經變得玲瓏有致,曲線曼妙,容顏也愈發柔美。這時候,扶桑只覺得臉上溫溫的,熱熱的,癢癢的,鳳臨笙垂下的幾根銀絲在她面龐上拂過,鳳臨笙身上貼近的氣息令她一陣小鹿亂撞,畢竟這是她近千年來的第一次芳心暗許。
「阿桑,還不醒嗎?」鳳臨笙的聲音十分溫潤,果真是「言念君子,溫其如玉」。
扶桑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鳳臨笙看透了,臉上染上了淡淡的緋色,正當她準備睜開眼睛之時,鳳臨笙的臉湊得更近了,輕啄了下扶桑的櫻唇,然後起身,好笑的看著還躺在床上一臉迷茫的扶桑。
「阿桑,捨得醒了?」鳳臨笙的語氣有些戲謔。
「臨笙哥哥,你……」扶桑有些不可置信,眼底滿是驚疑,心中的狂跳難以自已,臉上的紅暈越發深了,活脫脫一個鄰家受欺負的小媳婦模樣,煞是可愛。
「阿桑,我愛你。」鳳臨笙的口氣顯得那樣真摯,眼神裡的溫柔如畫,「我感受得到你的心跳,你的呼吸。」
「阿桑,我愛你。」這句話,在多少個日日夜夜裡,扶桑都在想著,都在盼著,而如今果然是實現了,扶桑突然想到一個詞:心想事成。
「臨笙哥哥,我等很久了。」扶桑現在臉上的笑容是此生以來最明媚的,「有你,足矣。」
7。
扶桑花瓣亂舞,待眼前的畫面開始清晰時,已經進入了第六重夢境。
「阿桑,今天是我生辰。」鳳臨笙眼角滿是笑意,他站在坐著的扶桑旁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是嗎?第一次聽說呢!」扶桑有些詫異,接著反應過來後,笑意在臉上蔓延,「臨笙哥哥生辰快樂!」說完又突然面露愁色,低下頭把玩著幾縷玄色長髮,小心翼翼的說道:「整日在這日及山上,我都沒有什麼禮物好送與你。」
鳳臨笙看著扶桑這幅可愛的模樣,輕笑出聲,寵溺的撫了撫扶桑的頭,說道:「沒事,和我去石碑下喝上兩杯吧。」
還沒等著扶桑答應,他就牽起扶桑的柔荑,騰起一朵雲,飛到山下的扶桑花海深處。
下了雲朵,鳳臨笙就輕輕抱起了扶桑,把她的一縷碎發挽到耳後,薄薄的唇溫柔的拂過扶桑的額頭,所到之處留下一抹緋色。
扶桑不好意思的把頭埋進了鳳臨笙懷裡,只聽見鳳臨笙一陣笑聲如清風一般飄入她的耳中,扶桑的臉越發熱了。
鳳臨笙坐在了石碑下面,見懷中的人兒還窩在腰間,於是調笑道:「阿桑,你壓壞我了。」
扶桑的頭立即竄了出來,一頭玄發弄得有些凌亂,臉紅撲撲的,還嬌嗔道:「我哪有那麼重?」
鳳臨笙看著扶桑這幅模樣,覺得煞是可愛。他湊到扶桑耳邊,聲音悠悠:「好,是我手太不中用。」
扶桑覺得耳邊的氣息撲灑到臉上,與耳垂纏綿,與耳廓共舞,與青絲繾綣,她仰起頭,手勾著鳳臨笙的脖子,語氣頗有些撒嬌的問道:「你好討厭!」
「盡惹你一人討厭。」鳳臨笙落下傾情一吻。從試探的輕觸,到輕柔的摩挲,再到輾轉的流連,最後撬開毫無防備的貝齒,慢條斯理的吮吸,旖旎無比的交纏,這是冰與火的交融,似乎沐浴在溶溶溫泉中,又似乎躺在萬年玄冰上,奇妙的感覺充斥在兩人的心底。
而這一幕似乎過得特別慢,特別慢,慢到不合乎常理,唯一的解釋只有——
此夢境的主人很珍惜這一幕。
鳳臨笙的虛影微微一顫。
不知過了多久,四瓣唇分開了,扶桑的臉紅的似乎能滴出血一般,冷靜的聲音卻微微有些顫抖:「臨……臨笙哥哥,咱們喝酒呃……喝酒……」不難聽出語氣中的羞澀,興奮,幸福,但隱約間,似乎還有這些許的詫異?
鳳臨笙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罈酒和兩隻碧玉夜光杯,滿上後給扶桑,輕淺的呢喃道:「好,喝吧。」語氣慢慢的幽幽的,如同在說著情人間的情話一般,久久繞在扶桑耳畔。
見著那酒杯裡飄零著幾片扶桑花瓣,扶桑拿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
「這是我親自釀造的酒,還沒有取名字呢,隨意在上面撒了些扶桑花瓣,要不就叫醉扶桑?」鳳臨笙看著黎淺的紅寶石一般的瞳仁,淡淡說道。
「哦?是嗎?好名字。」說完扶桑一飲而盡,眼眸深處隱藏著淡淡的苦澀無人發覺。
8。
夢破碎了,直接把鳳臨笙的虛影接到了第七重夢境。
鳳臨笙生辰的那天晚上,扶桑待鳳臨笙睡沉了之後,緩緩走出石屋,望著天上閃爍的星子,似乎在自言自語的呢喃道:「臨笙哥哥,我還記得那一天晚上,我和你一起看星星,我說,我好喜歡星星,星星好美,結果你騰雲走了。」扶桑臉上淺笑揚起了一抹淺笑,在融融月色下,顯得格外朦朧迷人,「我剛開始很傷心啊,以為你就這樣不打招呼的走了,於是啊,我就生氣的回到屋子裡,躺在床上,暗暗發誓道,以後再也不理你,再也不想你了。接著啊,我合上眼睛,卻輾轉反側而難眠,最後才迷迷糊糊的睡著。」扶桑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當時的情景,滿滿的美好,「結果第二天醒來,發現你坐在我床邊,看著我,笑容很溫暖,我差點以為,昨晚你走了的那件事是一場夢。看著你的笑顏,甚至覺得你很無所謂於昨晚的那件事,我變得有些生氣,就在我衝你破口大罵之前,你拿出了一塊璀璨無比的石頭,說道:『阿桑,你說你喜歡星星,我昨日回了趟九重天,在銀河裡挑了一顆送給你,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吧,我就想給你一個驚喜。』那時,我覺得你的笑顏比星星還璀璨,你叫我如何在怪你呢,臨笙哥哥。可是啊,我驚喜之餘更多是的感動,我知道,九重天是最令你觸目傷懷的地方,你居然為了我的一句喜歡而回到九重天,我特別特別感動呢。」說完,扶桑兩行清淚落下,被月光映的煜煜發光。
接著又睜開眼睛,低下了頭,有些自嘲的說著另一件事情:「臨笙哥哥,你知道嗎?扶桑天生對毒很敏感呢。今天你吻我時,我很興奮,但卻疑惑與你為何渡我一口蟠桃玉露。還沒等著及問你,我就自個兒發現了答案,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呢?你給我的酒裡,漂著幾片扶桑花瓣。扶桑花與蟠桃玉露共飲,慢性毒藥,無藥可解。聽你說這是你親自釀的,我怎能駁了你的美意?我喝了,即便是明擺著的真相,我都選擇相信你。」扶桑笑得有些有氣無力,抬起頭來,在月色下,面色慘白。
她的頭髮,慢慢的,慢慢的,與月光融為一體,變成了銀白色……
一夜白頭。
「不知道你這是為何,可是就算是一死,我也要珍惜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原來想自行了斷,這樣應該比較合你意。可終究,我還是捨不得你。」
鳳臨笙的虛影猛地一顫,往後退了兩步,夢境塌陷了。
9。
「原來她早就知道……」鳳臨笙的虛影喃喃道,「她說,她銀白色的頭髮是太過喜歡我了啊。」此時,他已經在第八重夢境。
這實實在在是扶桑心裡的夢。
在此夢境裡的人,無論在哪裡,都能感受到扶桑的心聲。
這裡的氣氛很溫馨,扶桑花開的很艷,似乎還能聽見陣陣歡聲笑語。
扶桑說,
她想要有個溫暖的家,
兒女不需要太多,
臨笙哥哥不喜歡吵。
她想種上漫山遍野的扶桑,
和臨笙哥哥一起看扶桑花開,
應該會很浪漫吧。
她想天天晚上去看星星,
和臨笙哥哥在一起,
但是人比星星還璀璨,
她怎麼看得下去呢。
她的願望真的很小很小,
只是想每天臨笙哥哥喚她一聲「阿桑」,
只是想每天臨笙哥哥都陪在身邊,
只是想每天臨笙哥哥都睡在枕邊。
可是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其實,她就僅僅想知道,
臨笙哥哥,
喜歡自己嗎?
10。
鳳臨笙走到了最後一重夢境。這是扶桑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這兒是一個一片漆黑的空間。
扶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聲音似喜似悲:
「臨笙哥哥,你喜歡我嗎?」
鳳臨笙的虛影怔住,只覺得心中某處柔軟塌陷了。
「臨笙哥哥,能死在你懷裡,其實我也是很高興的。」扶桑的聲音又有些滿足,暖暖的。
鳳臨笙的虛影在顫抖,他只覺得自己突然很傷心,很傷心。
「臨笙哥哥,你在我死之前說的,我都聽見了。」扶桑的聲音頓了頓,微有些哽咽,「不知道我三魂七魄中若沒有冥王的一魂一魄,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
聲音漸漸消逝了,隨後又不經意的響起:「又或者說,你不會殺了我?」
「你到底是有多少是騙我的?從一開始嗎?」
鳳臨笙踉踉蹌蹌的退了幾步,拳頭緊握,神色似乎一片痛苦,他發現,他是愛扶桑的,自始至終,他都是愛她的。
這是羈絆。
深深的羈絆。
當他第一次見過扶桑回到九重天時,他就問過月老,他與扶桑是否有緣。
月老答,命中無緣。
天命都說他們無緣了。
「阿桑,我沒有騙你!我一直都是愛你的!」鳳臨笙撕心裂肺道,若不是造化弄人,那冥王的一魂一魄正好寄在她身上,也許,既不會這樣了。
這是親情與愛情的抉擇。
鳳臨笙,他選擇親情。
但是,他後悔了。
他為了逝者,而傷害了扶桑。
鳳臨笙的心頭似乎在滴血。
扶桑的聲音又響起了,有些自嘲的意味:「是啊,臨笙哥哥,你都親自殺了我了,我怎麼能奢望你到我的夢境來看我。」
聲音落下後再也未響起,這是扶桑生前的最後一個念想。
「阿桑!阿桑!你別走!」原本溫文爾雅的翩翩君子此時已凌亂了頭髮,淚流滿面,慟哭不已。
「阿桑,天明說我們無緣,那又如何?」鳳臨笙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的哭腔,「我從不信命!」
如果第九重夢境塌陷,人就再也出不去了。
鳳臨笙催動著靈力肆虐,在這個黑暗空間裡張牙舞爪,空間出現了裂紋。
他變本加厲,似乎想耗盡全身的靈力,空間,塌陷了。
鳳臨笙閉上了眼睛,心慢慢平靜了下來:「阿桑,就讓我死在你的夢裡吧。」
此後,日及山上,漫山扶桑,花開不敗,如鮮血一般妖冶,成為三界最負盛名的傳奇靈山,入山之人出山後,總掛著兩行清淚卻不知為何,只覺山內氣氛淒婉。誰也不曾知道,這裡有段淒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