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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陌上誰家少年一 文 / 萌吧啦

    「你叫必讀,你叫必誦,你叫必詠……」

    「公主,小人不識字啊,這讀啊誦啊的,該是讀書人用的吧。」被楚靜喬挨個點著人頭起名字的土匪苦著臉說,十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再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能見到傳說中的公主娘娘,更沒想到有朝一日不但會被公主娘娘收入麾下,還有幸被公主娘娘賜名。

    「……那你們自己說自己叫必什麼?」楚靜喬很是耐心卻又不失風度地問,瞄了一眼自從知道她要給這群土匪依著必字輩起名字後就無精打采懶懶地靠在歪脖子樹上的何探花,心想誰怕誰。

    話說他們一路避開瑞王妃派出的官兵,未免露出蹤跡,就連其他人馬來尋,也不敢相認,直到撞上了這窩匪徒,他們二人默契配合,藉著道人的名頭、何必問的財氣以及從石清妍那邊學來的三寸不爛之舌,口燦蓮花地一同胡吹海侃一番後,這群往日裡只當一輩子都會做土匪的土匪,就個個覺得自己個都成了要替公主娘娘打江山的猛將。

    「公主,叫這個名字旁人也不一定……」何探花總覺得有些不妥。

    「總有傻的人以為本公主領著的一群是你們何家的子孫。若不是氣質相差太多,我還想叫他們個個都叫賀蘭什麼呢。」楚靜喬說道,幾日翻山越嶺,腳上絲履早磨破了,此時穿著的也不過是山野婦人做的布鞋,她自己身上也狼狽不堪,如此相對而言,再面對這群土匪,也就不怎麼覺得這群人面目可憎,反倒因這群人是她頭回子收服的人,只覺得他們個個都是所謂的草莽英雄;甚至隱隱地,她覺得自己出了錦王府離了益陽府,天地之大,都能任憑她縱橫其中。

    何探花悻悻地住了嘴,早兩日還覺得楚靜喬並非尋常大家閨秀,腳上磨出了血也能強忍著不叫苦,如今又看出她身上那深入骨子裡的驕縱,就別過眼去,心道黃毛丫頭一個,收服了幾個土匪,就當自己有多大能耐了。

    懶懶地吊在那歪脖子樹上,眼睛望向山腳,何探花瞅見一英姿颯爽的女人披散著頭髮騎著馬隨著他們收服的土匪中的一個向這寨子來,便示意楚靜喬來看。

    楚靜喬走來,扶著這樹脖子向下看了眼,笑道:「這是聞姑姑,她可是賀蘭叔叔將來的娘子。」說完,扭頭看見那幾人不喜歡自己給的名字,就有兩分嬌俏地嘟嚷道:「哎呀,你們不喜歡就自己給自己起名字吧。」

    「那小的就叫必贏。」

    「小的叫必勝。」

    「小的叫必得。」

    ……

    楚靜喬心說這幾人給自己起的名字哪裡有自己起的好聽,一一笑著點頭,又說道:「好名字,將來人家一問是誰,都說是必贏將軍、必勝元帥,當真是好不威風!」

    幾句話,又叫那才給自己起了名字的土匪心花怒放。

    何探花心裡嘀咕著彫蟲小技,瞧見那單槍匹馬過來的聞姓女子已經走來,便也隨著楚靜喬迎了過去。

    「公主,聽說這邊有兄弟要要打劫女人衣裳,我就跟著過來了。」聞天歌說道,山下打量了一番楚靜喬,看她沒缺胳膊少腿,就忽略了她臉上的傷口還有微微有些瘸著的腿腳,「等會我叫人捎信給王爺說你安然無恙。」

    「聞姑姑身後可有人跟著?」楚靜喬笑道。

    聞天歌說道:「只怕少不了人,新近有些人要取了公主性命呢。我跟武大哥商議一回,武大哥說只怕公主在躲其他人不肯露面。我就自己出來找了。後頭還有幾個無膽匪類跟著我呢。王妃說越多人要取公主小命,就是說明公主有多厲害。」

    「當真?」楚靜喬笑道,心想這也是,她的身份今時不同往日了。

    「喏,王妃給你的,王妃說了,誰敢追你,你就射誰。」聞天歌說著,將一把精巧的小弩遞給楚靜喬,又從後背拿了一個小巧箭筒給楚靜喬背上。

    「公主,小的來背。」一看似憨厚實際上才給自己起名字叫做必勝的漢子說道。

    「公主自己背,不然她拿了弩有什麼用?」聞天歌眉毛一揚,一身二當家的氣勢釋放出來,叫必勝這小小賊窩裡的毛賊不敢再獻慇勤。

    楚靜喬也心知這會子不是挑剔的時候,便忙將箭筒背上,又看那弩,見不是石清妍的金鑲玉弩,而是架檀木的,料想定又是王鈺做出來送石清妍的,拿在手上試了試,又仔細地背好。

    何探花看聞天歌說話利落的很,便也不拐彎抹角,「聞姑姑……」

    「姑姑?」聞天歌睜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何探花,「你是何大哥的弟弟,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楚靜喬嘖嘖了兩聲,心說這何探花大一輩子的人湊什麼熱鬧,還跟著她這小輩喊姑姑。

    何探花有些悻悻的,改口道:「聞姑娘,咱們趕緊走吧,只怕有人跟著你過來呢。你瞧,那邊的鳥都驚飛了一片。」

    聞天歌點頭,問必勝:「可還有別的出口?」

    「有。」必勝忙答道。

    「走。」聞天歌乾脆地下令。

    「是。」必勝、必得等人奇聲道。

    「叫人燒了這寨子吧,」楚靜喬見自己發話後,必勝等眼中不捨,便慷慨道:「燒了這寨子,日後你們都不再是藏頭露尾的土匪,而是我們益陽府的勇士,將來的將軍、元帥!」

    「聽郡主的,燒了!」必勝咬牙道,雖對這寨子多有不捨,但既然已經決心跟著楚靜喬走,再留下這寨子也沒用。

    「等咱們出了這寨子,看到煙,咱們的人就來了。」聞天歌說道。

    「聞姑娘,不必叫咱們的人跟上,若是咱們的人來了,要追殺公主的人反倒不敢跟上來了。如今咱們人少,咱們慢慢將要殺公主的人引到急瑞王面前。想來,那群人覺得只要滅了公主、聞姑娘、小生,就能夠掩人耳目了,因此膽子也會大一些。」何探花擊掌說道,他素來喜歡兵行險招,雖說這麼著危險一些,但也能夠將真憑實據擺在瑞王、鍾家人面前,叫瑞王妃百口莫辯。

    「你比何大哥聰明?」聞天歌問。

    何探花不知道聞天歌這是什麼意思,謙虛地說道:「小生只比必問哥哥聰明那麼一點點。」

    「拉倒吧你,雖說你沒何大哥聰明,但何大哥說了見了你就聽你的。」聞天歌說道。

    何探花也不訝異何必問會跟聞天歌說這話,又湊在聞天歌耳邊低聲說道:「聞姑娘先行一步,想來錦王府要營救公主也派出幾個有些頭腦的人物,叫他們牽住中洲府派出搜救公主的領頭人物,只將那些遊兵散將引到我們這邊來,那些人立功心切又沒有頭腦,才會不管不顧地追殺過來。」

    聞天歌聽了,雖不甚明白,卻也只管點頭,又見必勝等人已經將火把準備好了,便叫人放了火,又一馬當先地在前頭走。

    楚靜喬不敢冒險走在前頭,就緊跟著聞天歌,腳下一拐一瘸的,忽地手臂上一緊,見何探花伸手扶住她,待要以男女授受不親冷面訓斥了何探花,又實在腳下疼的走不動路,有些怨懟地瞅了眼那牽著馬在前頭走的缺心眼的聞天歌,只能勉強叫何探花扶著。

    「多謝。」楚靜喬低聲道,因這會子事多,也不顧不得羞臊。

    「不客氣。其實小生昨日就瞧見必得要給公主準備枴杖,小生只覺得拿了枴杖會壞了公主的威嚴,就勸說必得放棄了那糊塗念頭。」何探花笑嘻嘻地說道。

    楚靜喬待要抬腳踢何探花,又不捨得浪費那力氣,哼哼了兩聲,因有聞天歌來,又放下心來,冷笑道:「當真想做本公主的面首?」

    「公主怎地這樣不念舊情?先不提前頭兩日沒尋到這寨子的時候,公主出恭也是小生把的風,但說當年瓊林宴上,先帝稱讚小生是難得的佳婿人選,叫公主送杏花給小生簪在頭上,公主不還偎著先帝沖小生翻白眼傳情嗎?」何探花說著,手在楚靜喬腰上摸了一摸,心說馬車之上摸的果然沒錯,這位鳳崎公主的小蠻腰當真又細又軟。

    楚靜喬一怔,臉上漲紅地抬腳向何探花腿上踢去,心道這人當真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一再輕薄她!仔細回想一番,只記得先帝那時已經病重,強忍著病痛主持瓊林宴,她那會子是后妃公主、滿朝武都要巴結討好的小郡主,就她一個有膽子侍寵坐在先帝龍椅上挨著先帝看下頭的那群躍入龍門的新貴們,依稀記得那一屆有個十分年幼的探花,如今想想當是這位何探花了。

    沒踢到何探花,反倒害得自己險些跌倒,楚靜喬心道等回去了再算賬,等回去了定要扒了這位何探花的皮。

    「干叔,你若再動手動腳,我就叫父王給何家下聘。」楚靜喬靜靜地說道。

    何探花歎道:「荒郊野嶺,就有這麼一樣可以怡情的事公主也不叫小生做。」說著,又因前頭情形不對,收斂了神色,也收回了手。

    楚靜喬向前頭看了一眼對後頭事不管不問的聞天歌,吸了吸鼻子,見此時他們走著的小道已經到了盡頭,又看聞天歌停下,心裡一喜,心想聞天歌這是等著叫她上馬?

    「公主,你們先走,我去攔著過來的幾個賊子。」聞天歌翻身上馬,從腰後拔出那柄身經百戰的圓月彎刀,便衝了出去。

    楚靜喬雖沒看見「賊子」在哪裡,但也警惕地將弩拿在手上,看聞天歌走了,只能認命地趕緊地隨著何探花等人逃命。

    逃了一段路,只見一身穿布衣之人追來,楚靜喬待要架了弩,學著石清妍玩弩的時候樣子射了那人,卻見那人已經撲倒在地上,背上插著一支羽箭。

    「應當是自己人射的,聽了聞姑娘的話不敢靠近咱們呢。」何探花說道,又拉了楚靜喬走。

    萬幸必勝幾個常在山林裡行走,熟知這山中小道,跑了一會子功夫,便甩開了那群人,雖不再見聞天歌蹤影,但既然無人再來追他們,想來就該是聞天歌跟在後頭替他們攔著人了。

    在山裡躲了兩日,終於一日又見了聞天歌趕來。

    聞天歌過來說道:「打聽來的消息,明兒個瑞王爺的迎親隊伍就從山下的那條路過來了。」

    何探花笑道:「辛苦聞姑娘了,那就等明日就將公主扔出去,叫人來追殺她吧。」

    楚靜喬對那一個扔字十分介意,但終歸識趣地不言語,心想明兒個不是她死,就是瑞王妃亡,那初來乍到的鍾家側妃當真該好好感謝她,覺察到又有人將手放在自己腰上,便蹙眉轉頭去看,順著手看向手主人的眼睛,不見那主人識趣地收回手,因幾日風餐露宿又夜不成寐也沒力氣跟何探花計較,就扭過頭裝作沒感覺地閉了眼睛歇息。

    待到了第二日,果然,楚靜喬就被「扔」了出去。

    楚靜喬有意裝作小解之後迷路,在山間小道上喊著「干叔,你在哪?聞姑姑?」喊了幾聲,越走離著何探花、聞天歌他們越遠。

    春山裡萬物孟蘇,鳥啼聲不斷。

    楚靜喬也有些怕了,聽到一聲樹枝斷裂聲,心一跳,手上架著的弩就射出一箭,見地上沒人,才要放心,卻見兩三個蒙面人飛快地向她襲來。

    楚靜喬射了一箭,見歪了並沒有射到人,就趕緊向山下道路跑去。

    那兩三個蒙面人追著,卻又被另一隊官兵攔住,蒙面人寡不敵眾紛紛撲倒,那官兵中的一人沖楚靜喬喊道:「可是鳳崎公主?我等乃是奉命來救郡主的。」

    「你們是誰的人?錦王府還是瑞王府?」楚靜喬問。

    「錦王府的,公主快些隨卑職回去吧。」那人說著,卻提著刀滿臉殺意地向楚靜喬走來。

    楚靜喬試探著向這十幾個官兵走去,忽地又見被自己招降的必勝等人嘴裡喊著殺地湧過來,就轉身向山下跑。

    這十幾個官兵,一半對付必勝等人,一半又向楚靜喬追去,半路又撞上了聞天歌。

    楚靜喬慌不擇路地向山下跑,待瞧見瑞王府的旗幟,就嘴裡喊著五叔向那邊跑去。

    原本楚恆看見山上百鳥驚飛,又聽有人喊殺,便下令隊伍裡停了鼓樂,此時高坐在馬上,看見一狼狽不堪的女子向他跑來,侍衛們又嚴陣以待,又揮手叫侍衛許那女子靠近。

    不等那女子靠近,卻見一群官兵追著十幾個土匪一般的人衝過來,楚恆待要叫自己的將士協助官兵砍殺了那群土匪,便又見那女子不往官兵那邊去,反倒躲到土匪們的身後尋求土匪相助。

    「可是瑞王爺?鳳崎公主在此!」何探花揚聲道。

    楚靜喬方才一陣狂奔,此時稍稍停下,就覺腿肚子發軟,腳上粘濕,似乎是腳上又流血了,看向那依舊陌上風流少年一般的何探花,心道這人什麼時候將自己收拾乾淨的?

    一群亂七八糟的人裡頭有個醒目的一眼就能叫人認出是正經人的人,楚恆便又下令侍衛只圍住那群土匪,走近了,見方才呼喊的女子果然是楚靜喬,便疑惑道:「靜喬怎會在這?」

    「五叔救我,五嬸要殺我。」楚靜喬聲音有些嘶啞地喊道。

    楚恆怔住,看向那群土匪,又看向官兵,認出是中洲府的官兵,便冷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官兵忙道:「公主被土匪襲擊,卑職乃是為了救公主……」

    「胡言亂語,他們都是何家的叔叔,若不是被你們追殺,我們何至於做了這副打扮?」楚靜喬厲聲道。

    「王爺,公主所言極有道理。不然,公主這等金枝玉葉,怎會跟土匪混在一處?」騎著馬落後楚恆一個馬身的鍾將軍長子鍾武說道。

    楚恆沉默不語,又見新娘花轎邊走來一個下人,那下人走來,說道:「姑娘說,她是新嫁娘不好下了轎子,請公主不要嫌棄,先用了她陪嫁丫頭們的馬車換了衣裳休息一番。」

    楚靜喬腳下一個趔趄,又見自己腰肢被何探花箍住,顧不得窘迫,就忙仰頭看向楚恆:「五叔,你不信我?」

    楚恆看向楚靜喬,瞧見她腳下有血滲出,便閉了閉眼,心知楚靜喬這會子縱使唱的是苦肉計,也是有所依據的苦肉計,不然她從沒吃過苦頭的人怎能這般狠心要算計已經進了庵堂的瑞王妃,「五叔會替你主持公道,你先去後頭歇著。」

    「多謝五叔。」楚靜喬說道,又有意喊道:「必說叔叔,必誦叔叔、必詠叔叔、必讀叔叔,五叔來了,就交給五叔處置他們吧。」說完,又衝楚恆身邊那人說道:「多謝這位爺爺替我主持公道。」見鍾家姑娘體貼地叫婢女下了馬車來接她過去,就點到為止地隨著婢女去馬車上看傷口。

    跟在楚恆身邊的鍾武一頭霧水,有些拿不準那聲「爺爺」是喊他的。

    何探花瞄了眼鍾武的鬍子,心說錦王府好家教,他這少年郎是父輩的,一臉鬍子又只有幾道褶子貌似才剛四十的鍾武就是祖輩的了。

    「可是何家的人?」鍾武開口問。

    「是。」何探花應道。

    「果然是何家的人,末將就說公主不會跟土匪混在一起。」鍾武聽說過何家何必問這一輩是必字輩的,就爽朗地笑道。

    楚恆卻不信那群一看就是土匪的人會是何家必字輩的人,將眼睛掃過那外族女子裝扮的女人,心想這位該是傳說中賀蘭辭的未婚妻了,又轉向那與何必問十分相似的少年,問道:「你是何家探花郎?」

    「正是,五王爺還記得小生?」

    「不自稱下官嗎?你也是有官職的人,怎不去當差,反而出現在這裡?」

    「陛下賜封鳳崎郡主為公主後,太后先有意叫公主和親,遭陛下反對後,又要替公主擇婿並在京建造公主府。陛下聽聞太后已經暗中發出懿旨指了個繡花枕頭給公主,便令小生藉著來中洲府吃喜酒,攔下那道懿旨。不想小生尚未到益陽府,就先被歹人擒住,隨即一番輾轉,就進了中洲府。」

    太后叫楚靜喬回京的目的,楚恆也是一目瞭然,太后對楚靜喬可沒有楚徊對楚靜喬的那份心,不將楚律的子嗣全部弄走,太后如何能夠名正言順地替楚律挑選過繼之人。

    「……你不想攔了懿旨?」楚恆笑道,上下打量一番,也覺得何探花這女婿好的很,至少一眼看過去,便是立身很正的翩翩少年郎,與那風流輕浮的何必問迥然不同。看來楚徊對楚靜喬終歸是好的,這何探花敢不避嫌地箍住楚靜喬,就當是楚徊露了口風告訴了何探花要將楚靜喬指給他了。

    「小生哥哥不叫小生攔。」何探花直言道,反正那懿旨楚律不會接,楚徊不會認,就叫太后看清楚她如今有幾斤幾兩,不將太后逼到窮途末路,怎麼能看她癲狂之後自取滅亡。

    楚恆一笑,聽出是何必問使壞,於是笑道:「還請何家眾兄弟隨著我們走一遭吧。至於你們,」瞥向那群官兵,又對部下交代道,「看住他們,一個也不許少。再向益陽府報信,就說公主平安無恙。」

    「是。」

    因楚恆要問話,何探花便得了馬匹隨著聞天歌一同駕馬跟在楚恆向前走。

    楚恆也十分知趣,並不追問瑞王妃追殺楚靜喬一事,只揀著京裡的事問了幾聲。

    那鍾武一心覺得抓住了瑞王妃的把柄,就追著何探花細細問他如何知道瑞王妃要殺人。

    因原就有這事,何探花便將瑞王妃派出營救之人將刀戟等插入樹叢險些要了他們性命並一路追殺等等一一說出。

    一番話口燦蓮花地說下來,再加上聞天歌的快人快人,鍾武等鍾家人的別有用心,瑞王妃的罪名依舊十分確鑿。

    「王爺,這事該告知陛下的吧?陛下才封了郡主為公主。」鍾武說道。

    楚恆晦澀地笑道:「鍾將軍,此事我也為難的很,尚未查明,不好就告知與陛下,但倘若確有其事,本王定然大義滅親。」心裡為瑞王妃叫了一聲苦,暗道楚靜喬、石清妍都是遇事不依不饒的人,只怕這次的事沒有那麼好擺脫。

    「探花郎,金陵那邊的事如何了?」

    「王爺放心,賀蘭、王鈺已經在亙州拖住熙王、頤王,又有石將軍在金陵與她們周旋,想來過了五月,熙王、頤王就要節節敗退了。」

    「嗯。」楚恆點了點頭,便不再問話。

    因事關瑞王妃,鍾家人也不好太過咄咄逼人,一路言語也不多,就這般隨著楚恆進了中洲城。

    待進城之後,因路上遇到楚靜喬耽擱了一些時辰,拜堂等等,就有些倉促。

    待新人送入洞房後,楚恆看向那忍著痛楚我見猶憐卻依舊不失風度地與前來賀喜的達官顯貴寒暄的楚靜喬,聽楚靜喬在何探花配合下遮遮掩掩地將身上所受之傷的原委一一道來,再坐不住,撇下滿堂賓客還有那位心中不知是喜是憂的鍾側妃,便駕馬領著幾個隨從向城北邊的庵堂裡去。

    一路春風拂面越發叫他心裡煩悶,只覺得冬日的那一場雪後,自己早先所有的一切全都亂了套,如今楚律疑他,兒子離了身邊,夫妻分居兩地……自問後悔不後悔,他又說不出一個悔字。

    到了那庵堂下,一步步向前邁進,進了一所滿是杏花香氣的院子,聽到瑞王妃宛若春風細雨的唸經聲,楚恆靠在那院子裡的廊柱上,不再向前走。

    「王爺來了?」瑞王妃從屋子裡出來,手裡依舊握著一本經書。

    「今日本王迎娶側妃,王妃還能心平氣和地唸經?」

    「王爺這是怎地了?」瑞王妃笑道,「王爺,那鍾家姑娘性子如何?」

    「聽說你叫人追殺靜喬?」

    「王爺,絕無此事,臣妾心知因先帝的緣故王爺待靜喬很是不同,哪裡敢叫人追殺她?也不知靜喬如今怎樣了,王爺不在,臣妾擅自叫人幫著錦王府去救人了。」

    「本王會叫那些官兵改口替你洗脫,但三哥定會知道是你,颯楓、颯楊人在錦王府……」

    「王爺,臣妾當真沒有做那喪盡天良的事,再者說,錦王爺素來寬仁,便是為了做戲給天下人看,他也會善待了颯楓、颯楊。且颯楓、颯楊心智並非尋常蒙童比得上,他們能分得清是非曲直。」瑞王妃篤定道。

    楚恆失笑道:「四哥篤信三哥不會害他,因此傷了眼睛後,他主動去了錦王府叫三哥給他醫治眼睛,然後,果然三哥沒在他的眼睛上毒手,但是四哥出錦王府的時候,已經被剝去了一層皮,此次的事……」

    「王爺,你有燕回關在手,錦王不敢造次。」瑞王妃又柔聲寬慰楚恆。

    瑞王妃這一句話,便叫楚恆深信瑞王妃這次趁亂對楚靜喬下手了,轉過身子,看見在燈籠的紅光下,那一地慘白的梨花也如染了血一般,最後看了瑞王妃一眼,「三哥三嫂不會對付颯楓、颯楊,卻不會放過你。本王為了颯楓、颯楊明面上不會叫你難看,但也不會攔著三哥三嫂。你好自為之吧。還有新娘等著本王,本王先回去了。」

    「王爺,」瑞王妃喚道,見楚恆轉身,便走近兩步,替楚恆整理了衣裳,「臣妾不在王爺身邊,還請王爺多多保重自己。」

    楚恆一笑,拿了手指在瑞王妃撫過的地方輕拂兩下,似是要去掉瑞王妃留下的痕跡一般,想起初見瑞王妃時,他替先帝去取經,她在要簽,她的簽上寫著的是「衝霄志氣上心頭,君子安寧久困窮,歲稔時豐財祿旺,萬人頭上逞英雄」,原當她身為女子所求的定是姻緣,這簽該是替家人求的,如今看來,卻是他錯了,想著,轉身踩著地上的梨花又向外走。

    瑞王妃看向楚恆轉身而去的身影,拿著書卷輕輕地敲著臂腕。

    「王妃,王爺他生氣了。」婢女輕聲提醒,疑惑瑞王妃為何不乾脆地留楚恆夜宿,也好給那鍾側妃一個下馬威。

    「那又怎樣?」瑞王妃反問道。

    「……可是興許王爺會喜歡那位鍾側妃……」

    「喜歡不喜歡,又能如何?」瑞王妃嫁入皇家這十幾年,看得最透的便是得寵的最愛的,不一定會成為最後的贏家,若是當真喜歡就夠了,那如今的皇帝,就該是楚恆,得了益陽府的,也該是楚恆。

    「……何家探花郎當真是與郡主一同被救的?」瑞王妃問道。

    「是。」

    瑞王妃娥眉微蹙,隨即笑道:「錦王雖有將女兒立嗣的魄力,但也難敵天下悠悠眾口,這靜喬年紀雖幼,荒*的性子卻也早早地露出頭來了,孤男寡女,也不知這一路有什麼事發生。」說完便是長長地一歎,心道若傳出楚靜喬荒*的名,京裡太后自然會借題發揮攔著楚律立楚靜喬為嗣,如此,楚靜喬終歸不能做了益陽府名正言順的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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