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陌上誰家少年七 文 / 萌吧啦
石清妍的叫聲,到了傍晚,就幾乎低得聽不見了,隨後小半個時辰,屋子外就再聽不到一點動靜。
不知道屋子裡到底怎麼了,何必問、楚律等人只覺得不祥,一個兩個都皺起眉頭,太醫們、大夫們,也不能再裝作從容鎮定,聽說消息,都從前廳過來了。
眾人焦慮地聚在一起,頭頂上彷彿都頂著一塊愁雲。
「怎麼沒有聲音了?快想想辦法!」楚律心裡著急,就沖何必問吼道。
何必問也略有些心慌了,心道這女人生孩子的事,他當真cha不上手,但能相助一二也好,「待必問去瞧瞧。」說著,就要向屋子裡去。
何探花、石漠風忙抱住何必問,先不說產房不吉利,但說那屋子裡頭女人的身份就不是他此時能不避嫌就進去的,沒瞧見眾多太醫在此,都是寧肯看見石清妍死在屋子裡,也不敢說聲進去瞧瞧的。
「哥哥,你冷靜一些!你可得想想王妃啊!」何探花急忙勸道,若進去了,見到了點什麼,日後何必問要被滅口,石清妍少不得也要因不貞被楚律嫌棄。
楚律此時顧不得其他,忙道:「叫裡頭收拾收拾,何必問,你趕緊進去瞧瞧裡頭怎麼了?」說著,就叫暮煙趕緊地進去吩咐穩婆、媽媽們準備準備,自己也想進去看看究竟,但又怕當真看到石清妍不行了……想到若當真到了那地步,他該怎麼辦?
「哥哥,你真要進去?」何探花聲音有些發抖,他是當真不能夠明白何必問為什麼非要跟個女人互稱知己,莫非這天底下能夠成為何必問知己的只有石清妍一個?
「不遇知己,必問曲高和寡,孤單半生。得遇知己,必問與她高山流水,子期伯牙彼此相知。若失去知己,必問漫漫殘生再無人相知,縱使弦斷,也無人聽!」何必問發自肺腑地說道,見暮煙從屋子裡出來,便匆匆忙忙地跑進屋子裡。
何探花心裡一顫,暗道何必問這是打算剩下半輩子都賠在石清妍身上了,身子一歪,暗道當初自己若娶了石清妍,此時何必問也不會為了知己背井離鄉,冒天下之大不韙了——可是這大伯子與弟妹成為知己,也夠留人話柄的。
石漠風此時也顧不得再嫌棄石清妍不像他們石家的女兒了,皺著眉頭,心想屋子裡石清妍可得撐住啊,她一向都硬氣的很,這會子可不能軟了。
石漠風才這般想著,忽地就聽楚靜喬哭喊道:「母妃,母妃!你應個聲啊,母妃,你別嚇我啊!」
楚靜喬一聲淒楚的哭喊,叫才趕過來的孫蘭芝等人心裡一顫,這四人今日才回府,才見過石清妍,石清妍就早產了,這巧合如何能不叫孫蘭芝四人膽戰心驚。自古以來,天子一怒,浮屍遍野。楚律雖不是天子,卻是天下人都心知肚明的土皇帝,若是他怒了,與那天子一怒也差不離。
聽得楚靜喬一聲啼哭,孫蘭芝四人再顧不得旁的,跑到廊下跪成一片。
「王妃,你萬萬不能拋下婢妾們啊!你走了,婢妾們下半輩子怎麼辦啊?」孫蘭芝哭道。
竇玉芬喊道:「王妃,你千萬要撐過來,你若走了,婢妾就跟著你走。」
蕭纖妤也哭道:「王妃,婢妾還想請旨回京省親呢,王妃,你走了婢妾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得父母雙親的面了,王妃……」
「回京省親?」董淑君眼中過淚光點點,拿著帕子點著眼角的手一頓。
蕭纖妤點了點頭,「我在路上才想到的,反正咱們在京裡還有座沒人住過的王府呢,回京也有地方住,不用看人眉高眼低。」
「就是,我一直算著呢,偌大的王府叫那姓樓的一個人霸佔了!」竇玉芬不服氣地冷笑道,隨即又仰著脖子哭道:「王妃,飛瓊還指望著你替她找個好夫婿呢。」
孫蘭芝哭了一嗓子,心說自己還不曾去過京城呢,反正閒著,不如……可是要去京城,也得石清妍准了,她若有個萬一,日後來個不似她這般和氣的王妃,那她活著都艱難,哪裡還能想著去玩?「王妃,婢妾不能沒有你啊!」
……
「都給本王閉嘴!」楚律不耐煩地吼道,原本心裡就亂,又來了一群添亂的,當真是不知所謂,「誰再哭喪,本王拔了她舌頭!」罵完了旁人,因哭喪二字,心裡顫顫的,暗道難不成這就是天命,他命裡只有四女,石清妍肚子裡就有兩個,可見,他與那兩個孩子無緣,與石清妍……
何探花忙著安慰楚靜喬,石漠風身為小大舅子,只能去安慰臉色灰敗的楚律,「王爺,聽說生孩子慢的很,且何公子又進去了,王妃她定然無事!」
楚律搖了,搖頭,嘴裡喃喃道:「這就是命,這就是命!」想他命途多舛,父皇英明神武,母妃寵冠後宮,卻自幼孤苦伶仃,身世成謎,屢屢遭人詬病……忽地有些癲狂地仰天狂笑。
石漠風、楚靜喬、何探花等人不知楚律怎地了,顧不得自己擔心,便忙都去看向楚律。
但見楚律指天罵道:「既然我楚律注定要做了那孤家寡人,本王成全你!成全你!但看本王了無牽掛後,你還能如何作踐本王!」罵完了,就將頭上金冠摘下,往地上一擲,披散著一頭烏髮,喝道:「拿了剪刀來,本王今日就斷了這三千煩惱絲!日後再不為誰牽腸掛肚!若日後再有人能叫本王牽腸掛肚,本王不等老天來收她,先拿了刀劍砍殺了她!」
孫蘭芝四人並楚靜喬心道不妙,難不成楚律這是決心要出家了?
「父王,還不到那地步。」楚靜喬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摟住楚律的臂膀哀求道。
「日後這錦王府就交給你了,為父愧對你了。待為父領著你母妃走了……」楚律說道,不禁落下一行淚,見何必問進去了,屋子裡也沒有動靜,不由地越加悲憤,「你就好自為之吧!清妍,清妍!我這就領了你走,咱們一起走!」說著,就要再闖進去。
何探花看見那面面相覷的眾太醫、大夫們,不由地眉心一跳,暗道這錦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看楚律要向裡頭搶,就攔住他,沉聲道:「王爺莫糊塗了,王妃還不知怎樣,王爺自己就先亂起來了!」
「……裡頭沒有聲音……」楚律有些茫然無助地指著屋子裡。
「王爺,哥哥進去了,哥哥必定能救回王妃!」何探花勸道,看孫蘭芝等人還在哭,就斥道:「胡叫什麼,都回各自屋子裡去,要唸經要卜卦的,都隨你們!誰敢再叫,打發她出去!」
孫蘭芝四人一顫,顧不得去想何探花這會子是拿了什麼身份說這話,忙彼此攙扶著離了蒲榮院。
「公主領著王爺去……書房歇息吧。」何探花咬牙道,心裡的當真佩服這錦王府,堂堂王府,王妃生個孩子能亂成這樣。
「哎。」楚靜喬答應著,也怕楚律一時衝動當真剪了頭髮,忙要攙扶著他走。
「……本王在這邊守著。」楚律說道,隨後盤腿坐下,從手腕上摘下一串念珠,就念起經來。
楚靜喬又拿了帕子擦眼淚。
何探花無奈地歎息,又對太醫說道:「請太醫準備好,進去給王妃瞧瞧吧。」說完,叫暮煙再進去看裡頭怎樣了。
暮煙還是姑娘家,進去了,也不敢湊近看,由著一個婆子領著,從外間進了裡間,就見石清妍閉著眼躺在床上,何必問埋著頭握著石清妍的手。
顧不得去想何必問此舉可合了規矩,暮煙顫聲問:「王妃,王妃?」看見石清妍眼皮子顫著睜開眼,心裡一喜,卻又是一悲。
石清妍原是聽穩婆說時候還沒到,於是不肯白費力氣亂叫,於是勉強自己歇息,不想她不叫了,外頭的叫聲反倒是此起彼伏的,「……告訴、告訴王爺,我若去了,必定會投胎轉世再來、再來尋他,叫他、叫他等著我一些……十六年後,我身為他第四女出嫁,還請他陪送的嫁、嫁妝,多一些……」
何必問蹙眉看了石清妍一眼,埋著頭捂著嘴笑,心知楚律早先對那命中只有四女篤信不疑,只覺得石清妍當真壞到底了,知道這事,楚律還能安心跟別的女人生孩子?生下來他怎麼養?
暮煙看向何必問「哀慟」的背影,只聽到十六年後這幾個字,其他的因自己哭了,就沒聽清楚,只覺得她的語氣實在有氣無力,眼淚簌簌落下,「王妃莫說這些喪氣話……王妃定然會平安無事。」又轉向何必問,「何公子,何探花問可要再叫太醫進來。」
「太醫進來了,也沒用了。不必了。」何必問忍著笑,有意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見石清妍握著他的手一緊,心知石清妍又疼了,看她面容算得上平靜,不禁有些納悶這女人怎地這樣能忍。
暮煙軟著腿腳,看見石清妍的頭歪向床裡面,眼淚掉得更多,哀叫一聲「王妃——」就跪在了地上。
暮煙這一聲之後,外頭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叫聲,細細分辨,卻是眾人攔住楚律,不叫他進來的勸說聲。
「你,快些出去。」何必問對暮煙說道。
暮煙聞言,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知己,參湯再喝一些吧,再喝兩口。」何必問說道,叫沉水、祈年再伺候著石清妍喝參湯。
石清妍只覺得又一陣陣痛襲來,強忍著由著沉水餵了小半碗參湯,只覺得頭髮濕乎乎地貼在臉上,聽到外頭楚靜喬喊「父王你不能出家——」面上就浮起了笑容。
「知己,有意思嗎?」何必問歎道,暗道那楚律也太有些經不住事了。
石清妍一邊深呼吸,一邊笑道:「等他醒過神來,為了王鈺、賀蘭辭,他也不會出家丟下大傢伙不管。不過是,藉著,藉著這會子的事,叫他嘗一嘗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滋味!過一把、**情深的癮……」因又疼了,不禁咬緊牙關。
「拿了人參蘸了蜂蜜過來叫知己咬著。」何必問吩咐道。
沉水、祈年答應了,二人又匆忙去拿了蜂蜜、人參過來叫石清妍咬在嘴裡。
又聽屋子外傳來一聲楚律指天罵地的痛呼聲,何必問心道楚律這一次當真是將癡情漢子的癮過夠了,又把了石清妍的脈,看她脈象平穩,不禁鬆了口氣。
「知己且出去吧,不然外頭鬧過頭了,就不好收拾了。」石清妍從牙縫裡說出這話,又叫沉水拿走人參,不住地用力地呼吸,低低地啊了一聲,又蹙眉道:「我沒功夫想些膩人的話,你替我想了哄哄我們家、王爺。」
何必問點了點頭,又不放心地對沉水說道:「若瞧著不對,立時叫必問進來。」
「哎。」沉水答應道,忙送了何必問出去。
何必問一出去,就被眾人圍住。
「王妃,王妃她?」楚律失魂落魄地問。
何必問一聲歎息,見楚律的眼神又黯淡了不少,就對眾人說道:「安靜地外頭等著吧,興許那穩婆經驗十足,能夠……知己方才說……」
「說什麼?」楚律一用力,手上念珠斷裂開,珠子撒得到處都是,雙目無神地看向何必問。
何必問心說還是石清妍理解楚律,楚律果然是瞅著功夫就要上演一出生離死別,若跟他玩細水長流那一套,即便留在楚律身邊一百年,也難能叫他喜歡。
「王妃說,她原是王爺上輩子的妻,上輩子被王爺始亂終棄。這輩子偶然記起上輩子過往,對王爺又愛又恨,但終歸是愛比恨多。這一世得了王爺真心,再無怨言,即使日後王爺將真心再給了旁人,她也無話可說。可是她不捨離了王爺,又不願再糾纏王爺,下回子再見,她就是王爺膝下第四女。」何必問唏噓道。
楚律怔怔地不言語,半響說道:「什麼第四女,若她去了,本王從哪裡得來第四女?」說完了,打了個佛號,就又在地上唸經。
「何公子,這是真的?」石漠風悄聲問,雖是悄聲,但此時無人說話,他的話誰都聽到了。
「你以為呢?」何必問倨傲地反問。
石漠風噎住,又見楚靜喬盤腿坐在楚律身後陪著他一同唸經,心道他這當哥哥的也不能走開,不如隨著楚律他們一同唸經吧,於是就也去楚律身後盤腿坐著唸經。
何探花眼皮子一跳,又見一丫頭過來問:「探花郎,有好幾家官家女眷叫人來打探消息,如何回話?」
何探花待要脫口說問王爺去,又見錦王府的主人、少主人都去唸經了,眉頭跳著,說道:「叫了武先生來應付,外人問起,就說王妃一切安好。」
「是。」那丫頭問過了話,就走了。
「哥哥,這錦王府的人當真是壓不住事。」王妃生孩子,王爺、公主就都不管事了。
「不然你以為這錦王爺是如何清閒下來的?」何必問戲謔地看向何探花,暗道這傻子,還不曾過門就被人家拿來當管家用了,還以為人家經不住事;沒瞧見就因為有他這狗拿耗子的在,人家主人家才放心的不管事了。
何探花噎住,心裡有些憤憤不平,又將自己畫的關係樹拿出來,指著一個人名問何必問:「哥哥,這人是怎麼死的?」
「必問知己在生孩子,你竟然問必問這種話?」何必問冷笑道,又袖手閉目靠在柱子上等著。
「哥哥,你是來真的?」何探花錯愕地說道,暗道原來此時心慌的不獨楚律、楚靜喬,就連何必問也不管旁的事了。
「必說,像你這種高度的人,知己好找,像必問這種高度的人,知己,上下千年,唯一人是耳。」何必問歎息道。
何探花先以為何必問是趁機挖苦他,隨後看何必問鄭重模樣,便知他說的是真的,手裡拿著那關係樹,又向屋子裡看了一眼,暗道他丈母娘當真是人才?
與何探花是多年好友,此時被何必問一同貶低了的石漠風眼皮子跳個不停,只能忍下了。
忽地聽到屋子裡石清妍的叫聲,楚律心中一喜,隨即強自鎮定下來,又接著唸經。
因又有京裡來的使者,何探花見楚律、楚靜喬、何探花等人都不動,只能他去見了。到了前院,就見那使者也是熟人,乃是耿奇聲的兒子耿業。
耿業見是何探花過來,忙問:「怎麼不見王爺出來接旨?」
「可是太后的懿旨?」何探花問。
「正是。」
「你將懿旨讀給小生聽聽吧。王妃在後頭生孩子,王爺沒空接旨。」何探花直言道。
耿業來了錦王府許久,不見人接旨已經是心裡惱火,暗恨錦王府目中無人,此時聽何探花跪也不跪,就這般說了,於是沒好氣地道:「聽說王妃肚子裡是兩位姑娘?這可不妙,據說王爺命中只有四女呢。」才說完,後心窩上就挨了一下,回頭去看,卻見是一大鬍子猛士。
「你回京了順道告訴陛下,小生被公主看上強留王府中,一時半會回不得京城了。」何探花看著前院侍衛眼中冒火,忙向後退去,見猛士將懿旨丟在他懷中,就打開看了,又聽耿業一行人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猛士們一起招呼,因他們叫,就也覺得肉疼,但看那懿旨上除去花裡胡哨的假話,就剩下一句太后得了急症,急召王妃、公主進京的話了。
重新將懿旨捲起來,何探花心想太后上回子賜婚的懿旨只是叫楚靜喬進京,怎地這會子連石清妍都捎帶上了?難不成是王鈺、賀蘭辭他們在亙州府那邊就要大勝了?是以太后急了,唯恐楚律他們佔了亙州府不放,就要叫石清妍她們進京去做人質?——畢竟答應給亙州府的是楚徊,太后哪裡捨得當真給了。
叫翠墨將懿旨送到楚律書房,何探花又向後院去,只見此時石清妍叫的淒厲,楚律又鬧著要進去。眉心跳個不停,心道石清妍沒吭聲,楚律鬧,石清妍叫出來了,他也鬧。楚律鬧了,其他人自然也要跟著……
「王爺,你冷靜一下!」何探花勸道,見自己說了話也沒用,不由地歎息一聲。
「都給我住口。」橫空插入一道聲音,立時將鬧鬧哄哄的場面鎮住。
眾人看去,卻是被滿院子哭喊聲驚動的賀蘭淳不請自來了。
「王爺、公主安靜地坐著,誰都不許哭叫。」賀蘭淳老成持重地說道,又有些輕蔑地看向楚律:「女人生孩子都這樣,王爺隨著老夫等著。」
「是。」楚律回道,心裡有些慚愧,此時被石清妍那一聲慘似一聲的叫聲嚇住,也沒了主意,又覺得賀蘭淳見多識廣,若有他坐鎮,想來石清妍定然平安無恙。
「王爺,太后下懿旨叫公主、王妃進京侍疾。」何探花快速地說道。
楚律脫口道:「那老賊婦……」
「王爺失言了。」賀蘭淳靜靜地說道。
「不必理會她。」楚律快速地說道,此時心亂了,連經都念不下去,只是又巴巴地看向賀蘭淳。
「肯定沒事。」
賀蘭淳醇厚鎮定的聲音響起,立時安撫住了院子裡眾人不安的心,就連何必問、何探花等人都自覺地簇擁在賀蘭淳身邊,以求得安撫。
過了小半個時辰,楚律等人又看向賀蘭淳。
賀蘭淳依舊臉色不變地說道:「肯定沒事。」
不需千言萬語,只四個字,配上那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神色,以及賀蘭家族長的氣勢,立時叫眾人信服的五體投地。
賀蘭淳隔個小半個時辰說一句「肯定沒事」,如此就過了三更。
何探花掐指一算,不禁脫口道:「王妃果然非常人,昨兒個日子不甚吉利,原來王妃是苦撐著要等到今日這個黃道吉日再生產。」嘖嘖兩聲,見無人附會,只能訥訥地閉嘴。
「哇——」地一聲,屋子裡傳來一聲嬰孩啼哭聲。
楚律喜極而泣,千言萬語噎在喉嚨裡,一時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
「再等等。」賀蘭淳依舊臉色不變地袖手說道。
楚律怔怔地點了點頭,又聽屋子裡嬰孩啼哭聲不斷,半響,見房門開了,就忙迎了過去。
賀蘭淳鎮定地領著眾人一同過去看,只見前頭兩個媽媽手中一人抱著一個襁褓。
楚律忙問:「王妃呢?」
「累了,睡下了。」媽媽們歡天喜地地笑道,只覺得這次的賞錢足夠她們過幾年的了。
楚律伸著手指向第一個,說道:「賢淑,」又改向另一個,「賢惠。」忽地瞧見沉水又抱出來一個,手指抖著,一時沒醒過神來,就道:「那誰……」
「快些,將孩子抱到隔壁屋子裡,叫太醫、大夫給賢淑、賢惠,那誰瞧瞧。」何必問發話道。
眾人不等楚律醒過神來,就又將孩子抱到隔壁屋子裡去。
楚律、楚靜喬忙都跟了過去,半路兩人醒過神來,都樂不可支。
賀蘭淳因頭回子見到一連生三個的,於是面上雲淡風輕,心裡也貪圖新鮮地跟了過去。
太醫們小心地領著婆子將孩子一個個都稱了一回,因方才站得遠了,又聽楚律這般稱呼三個嬰孩,就當全是女孩,於是說道:「賢淑姑娘、賢惠姑娘重量倒是足了,就是那誰姑娘有些輕了。」
沉水臉色怪異地咳嗽一聲,待要說話,又被人擠到一邊去了。
「那誰是誰?」楚律笑呵呵地問。
「王爺不是說叫那誰的嗎?」老太醫睜大眼睛。
「本王什麼時候……」
「王爺,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孩子這般小,恐怕會有所不足,叫太醫再細細檢查一遍吧。」何必問打斷楚律的話。
石漠風湊近了瞧了一眼,脫口道:「不小啊,我們家孩子都差不多這麼大。」
楚律心裡有些不祥,斥道:「我們老楚家的孩子素來個頭都大!」
賀蘭淳淡淡地說道:「說起來,彷彿石家時常會有生雙生子的,石家大少夫人生過一對千金吧?二少夫人生過一對少爺?」
「是,所以我就說不算小了。」石漠風縮著肩膀,又瞅了眼那三個十分金貴的孩子,想不明白他們老楚家的孩子能比石家的孩子大多少。
「……真像是一窩,小老鼠。」楚靜喬待要去抱,又被人攔住,笑嘻嘻地瞅著一個孩子說道。
一時間無人敢再說話,只眼瞅著太醫們拿了熱水洗手,擦乾淨手,就動手去解開襁褓。
瞧見那賢淑身上多了一個小玩意,楚靜喬不由地睜大眼睛,楚律脖子也拉長了一些。
「沉水呢?」楚律低聲喊道,半日沒見人應,就聽何探花說:「那丫頭去伺候王妃去了。」
「再瞧瞧另外兩個。」賀蘭淳吩咐道。
「是。」太醫見楚律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給起了個賢淑、賢惠的名,不由地在心裡搖了搖頭。
兩個太醫一同去解,卻見剩下兩個身上也有那小玩意。
「不愧是本王的兒子,個頭雖小,但氣勢十足,賀蘭大人,你瞧瞧,你瞧瞧,這群小東西呀。」楚律披散著頭髮得意地說道,眼睛光彩十足地睥睨眾人,手指一一個將兒子們胯\下之物指了又指。
「賀蘭家的孩子,個頭大,這氣勢也足。」賀蘭淳閒看落花一般看了眼那三個小子,心想不過是某物相較與個子顯得大了一些罷了,何至於得意成這副模樣,只是這錦王妃當真能生。
「我們何家的孩子,個頭大,相貌好,氣勢更足。」何必問、何探花挺胸負手道。
石漠風被擠了出去,心裡不服氣,後悔早先說他們石家孩子都差不多這麼大的話了。
楚靜喬到底純真了一些,一時不明白這四人比的是什麼,一頭霧水地看向四人,又扭頭去盯著太醫看,見太醫們細細地從頭到腳地檢查了一遍孩子,又看楚律嘴唇微動地去數孩子手指,就小心翼翼地問:「父王,我生下來那會子……」他是不是也這麼激動?
「你是本王頭個孩子,你以為呢?」楚律一心要將孩子手指數上一遍,沒功夫搭理楚靜喬,就拿了這話搪塞她。
楚靜喬聞言歡喜地輕輕伸了手指要去摸賢淑的手,又被太醫將手撥開。
「王爺,賢淑公子、賢惠公子,還有那誰公子都好得很。」太醫們也鬆了口氣。
「賞!重重有賞!」楚律笑得合不攏嘴,又有些賣弄地搖頭:「這臭小子們,原想要個姑娘家的,可惜來了他們三個。哎!」這一聲歎息,很有些揚眉吐氣的意味,全然忘記了一向迷信命運的他方才是怎樣的心灰意冷。
「那誰不如叫賢良得了。」石漠風見孩子包好之後,何必問、賀蘭淳都能緊挨著看孩子,自己這舅舅反倒被擠到外頭,就又插嘴說。
「你給個男孩子起名叫做賢良?」楚律擰眉道,彷彿石漠風做下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可是,他兩個哥哥不是叫賢淑、賢惠嗎?」石漠風有些委屈地指著個頭略大些的兩個,心想怎麼不管他說什麼,楚律都能挑出刺來?
石漠風自然不知這楚律雖歡喜,卻還有個心病,這心病就是從楚律早先做的那夢上得來的。是以每每瞧見石漠風,楚律都如鯁在喉。
「這孩子的名字,已經叫開了吧?」賀蘭淳伸手抱起楚賢淑,拿了手托住孩子腦袋,又細細看他眉眼。
楚靜喬有些怔住,只覺得賀蘭淳當真是世間第一人,鎮得住場面,抱得起孩子——其他人沒一個敢抱這剛生出來的孩子的。
楚律心知賀蘭淳有些相面的能耐,忙緊張地低聲問:「賀蘭大人,這孩子面相如何?」
賀蘭淳微微一笑,心道誰叫楚律令賀蘭辭做了土匪,終於到了他報仇的時候了,「絕對當得起,賢淑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