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839章 白骨化字，情深不滅(1) 文 / 熾小妖
「不！你不能這麼做！不能！」
「沒有悲傷，沒有絕望，因為你將不再被人記住……」
「不行！不可以！你不能這樣……」
「沒有眷戀，沒有牽掛，你將永遠消失在虛無之中……將一切，化為虛無吧，虛空斬！」
「不！墨蓮……你會後悔的……」
他的叫聲尖銳，刺耳，悲痛，淒厲！
這一刀！落在兩人的靈魂相遇之前，將那無數個連貫的畫面生生剔除一塊，改變了一切道的軌跡！
這一刀！斗轉星移，乾坤更迭，偷天換日！卻在洪流中沒有激起任何的波瀾，靜謐的彷彿只是無盡波流中的一縷浪花！
鳴動輕響，墨蓮的腦海中出現了無數碎片，凋零而落，而她的靈魂也收到了極大的衝擊，猛地被強悍無匹的力量甩入了更加恐怖的混沌深淵……
那無窮無盡的黑暗，瞬間將她的身影吞沒，了無蹤影！
時間流逝，最後一個魔物在那藍袍藍發男子的腳邊倒下，他的嘴角虛弱無比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緊湊的鋒利劍眉，傲然於世的冷冽神情，都和他眼中那最後一縷溫柔的光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抬眸，目光殷殷期盼，眷戀情深，只是沒人知道，此刻他的眼底已經再也照不進一絲的光芒！
因為那劇毒的魔物之血，在殺戮中他已經失去了視覺，失去了疼痛之感，後期只能憑借難以置信的意志力和不斷提升的聽覺來感受一切。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在這無邊的修羅煉獄中，他創造出了天道神跡！
在殺戮中成長，最後屠戮一界之魔！
聽起來多麼的不可思議，但是他真的做到了，他也慶幸自己做到了，否則他該如何才能見證她的回歸？
猛然轉身，他在高低不平隆起的大地上席地而坐，那神情淡然，彷彿高高在上的冰霜之王！一襲冰藍色的長袍也早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這是當年蒙鴻神冰和他用了不少心計才找來的幻器。
對於自己可以衣冠整齊的再次等候墨蓮回歸，他還是高興的……
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將那些刺在自己身軀上的長槍利刃拔除，現在的他，無論是胸膛，四肢，還是腹部……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但願她回歸之時不要被他狼狽的模樣下到了才好。
嘴角微微一勾，藍雨辰的表情極為平靜，手卻顫抖著從自己的胸膛之前掏出了一朵極為普通的玉石雕刻而成的蓮花，在無盡的血泊和他血肉模糊的大手之中，這朵花顯得如此的栩栩如生，不染纖塵。
他笑，雖然已經看不清這朵花的樣子，但是卻好像熟悉它的每一個脈絡般輕輕用破損的手指摩挲著，彷彿在珍視著自己的至寶一般。
輕柔，眷念，深情，不悔……
他的腦海中一幕幕浮現，如此的清晰，卻又如此的遙遠……
那都是她，輕笑的，嗔怒的，懊惱的，自信的，靈動的，狡黠的……一幕幕，似乎將這無邊的等待渲染上了無窮無盡的變化色彩，讓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意。
四周是一陣陣鋪天蓋地的厲鬼咆哮之聲，直直想要穿透他的靈魂！
就算有蒙鴻神冰作為道之基鞏固，還是來不及阻擋這個界的破碎，最後它只能退而其次的保存在了界心，化為一個破碎的飄零之地在空中遊蕩……
「蒙鴻……如果你不知道去哪裡……我們回蘭卡大陸……」
他虛弱的道，低緩的聲音在死一般寂靜的天空中迴盪，冷清而又孤寂。
而陪伴他的，只有那些無法躲入輪迴的不甘怨靈們！
這個破碎的世界，只剩下刺骨的冰冷，無邊的怨恨，以及他一顆不變永恆的心。
再大的喧囂似乎也無法打破這萬年死亡的寧靜一般，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淡淡的無奈和哀傷。白色的煙霧繚繞不絕，風雪掩蓋了屍骨，而風華的屍骨又化為了新一片的蒼白之色……
白色覆疊白色，直至這個平原上再也沒有別的色澤出現，單一純淨，皓潔妖嬈……
無數歲月之後，又似乎是彈指一揮之間，似乎是終於看夠了自己的掌心的白蓮玉石，枯槁的手顫抖著猶如保護珍寶一般收起了它。
「吶……蓮兒……我私自拿了你的玉石……等我們再次見面，我再把它還你可好，只要再讓我帶一下下……一下下就好……有它和我一起等你回來……我也不會寂寞呢……」
他抬起一雙黯淡的眸子，艱難的拿過一旁破碎的石塊，猛然一震，頓時一排整齊的詩句出現其上：
冰封的王座
孤寂了永恆
遠古的戰書
無邊了黑夜
幽鬼之火焰
從地獄而來
焚燒了大地
猩紅了遍野
殺戮
毀滅
新生的星辰
揮起異世光明之劍
劃破最深沉的昏暗
蘭卡重生之光
「作為交換，這首詩歌……送你……我最愛的異世星辰……但願它能指引你的歸途……」
他的聲音乾涸的可怕，沙啞刺耳。
「在混沌中，請不要害怕，因為我一直在等你，為了你對我的諾言，請無論如何，回到我的身邊……我不怕枯等，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只是希望，那一幕不要嚇到了你才好……」
他顫抖著抬起眼，身軀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輕響，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但是目光依舊直直正視著前方，不屈不撓。
即使他已經見識過了自己化為枯骨的畫面，即使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可是他仍然止不住的期盼著，期盼著她劃破混沌出現的那一刻……
令人心痛的絕望，令人顫慄的堅強……
「我的信仰，我將在光陰長河的彼岸，等待你的凱旋榮歸……」
「回來吧，不要迷失了原來的方向……」
「回來吧，不要轉錯了交錯的路口……」
「回來吧……」
跨越萬年的歲月，歷經萬世的等待，我獨自披星戴月向你邁進，我獨坐萬世風霜在此等候，橫跨無盡滄海桑田，笑看巫山**變遷，手刃無數靈魂惡鬼，身負不解嗜血毒咒，軀體被風化，靈魂被gan枯，我不害怕，不彷徨，不迷茫，不後悔……
是因為我知道，海的那一邊還有你的等待。
是因為我知道，心的路途上還有你的陪伴。
即使命運的此輪將我推向了地獄深淵，即使身負厄運永世不得超生，我的意志崢嶸不屈，我的決定不毀不滅。
我將把一切耗盡在此地，等待……
光陰彼岸，等你榮歸！
四周昏暗一片，沒有一絲光芒流轉。黑暗濃稠如墨汁，將整個空間塗抹，沒有一絲光亮。
濃密得猶如實質的黑暗瀰散於這裡的每一個角落，與之相伴的，是仿若永存於此的令人心悸的寂靜。
她在這裡，卻不知為何身在此處，也不知此處是何處。
她在這裡，卻無法聽到，無法看到，無法聞到，無法觸摸任何東西。
漂浮在這無邊的空間裡，像無根的浮木，被不知名的無形之物填滿了所有的感官。
她被剝奪了所有的感覺，不知前後，不知上下，只能任由漂流。
無盡的絕望傾盆而下。
從未經歷的失措彷徨。
心也一同失去了方向。
難道就此停下？
與生俱來的意志保持著最後希望的燈火，雖然在絕望中，那絲希望猶如風中殘燭，但也有微弱光。
但有一線生機，就絕不輕言放棄！這才是我！
墨蓮的面容被融入黑暗中，枯槁的唇猶如瀕死的花朵一般脆弱，雙眸被黑夜籠罩，視線沒入混沌的黑暗，沒有盡頭，沒有方向，那目光，卻意外的堅定！
我記得，我要回去！
肯定有個地方，值得我牽掛；肯定有些美好，在等待我的回歸。
這是我的自信！
這也是我的方向！
心間的絕望似塵埃抖落，似天光破靄。
她跨出了第一步，開始漫無止境地前進。
腳下沒有大地，跋涉在無邊的黑暗裡。
我的心就是我的指引！
每一步都很艱辛，雖然心不在迷茫，但毫無任何知覺的身體也是最大的阻礙。
如嬰兒學步，蹣跚而行。
若有一雙眼睛能看到這個世界，會發現墨蓮的每一步都極慢，極小，不知多久才能挪出一小段距離，因為時間在這裡也失去了所有意義。
她一腳輕抬，一腳落定，一抬一落，恍若經歷了無數世紀。
墨蓮腳步輕踱，虛空交替在她腳掌與腳尖之間，也不知渡過了多少年月。
在這樣的黑暗中，時間彷彿不再是時間，光陰彷彿不再是光陰，歲月彷彿不再是歲月……
無數個輪迴落下，墨蓮似乎隱約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自己的存在，忘了喜怒哀樂，忘了蒼生萬物，但是她的心底隱隱存在著某種牽絆，微弱的，執著的，悲愴的聲音和呼喚總是不斷的迴繞在她的耳邊，強烈，卻比寂靜更加寂靜……
這斷斷續續，深情無助的嗓音，無數次讓她幾乎歸於虛無靜謐的心，不由自主的疼痛著，牽掛著，隨即又再次甦醒！
而在這樣的循環中，她對道的感悟也愈益的深刻，似乎每一種不同的姿態和天道都曾經深刻的影響過她一般！
她以道探索，每每無果又陷入迷離中，只是甦醒之後，入目的還是黑暗，是絕望，是永遠無法解脫的痛苦，但這樣堅持不懈的聲音讓她知道，有人在某處等她，她必須要回去。
一遍遍的堅定，一次次的執著，一回回的掙扎，一輪輪的不屈，她告訴自己，哪怕是再見一眼，她也必須回去！
只是她到底在何處，她又該回到何處？
她一邊執著不息的前行，腦海中一邊思考明悟著……
她胸有溝壑，生滅雙瞳中億萬大道風雲變遷繁衍不止，無論是森羅萬物，亦或是滄海桑田，無論是斗轉星移，亦或是顛覆乾坤，何種交替變幻，何種歲月無情，何種存存滅滅，何種生生死死，都不過是她眼底的一抹鎏光而已！
但，即使如此，她也無法參透這個世界！
無法參透這個未知的深處，這個無光無影的世界，這個一切的輪廓都不得不融於其中的濃郁黑暗。
她明明瞭解道，掌握道，觀摩道，勘破道，卻為何始終無法看透這裡的黑暗？
為何……
為何……
這裡難道是天罰？為了懲罰她撰寫了自己命運的軌跡？
這裡難道是永劫？為了制裁她改變了自己命運的齒輪？
不可能，如果是天罰永劫，也是道中之物……
為何卻沒有天道規則的氣息？
難道這裡並不屬於道的範疇？！
一切世界，一切寰宇，一切大道的成立、持續、破壞，又轉變為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寰宇，另一個大道的成立、持續、破壞……
這樣無情神聖的過程便是寰宇四劫——成、住、壞、空！
只是這樣超出四劫之外的存在，又改以何攻擊，以何破之？
這裡，彷彿是天道之外的裂縫斷壁，在這裡，所有的天道甚至是時間都沒有意義，而期盼等待守候等與希望相關的姿態也不會有任何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