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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63章 局勢(3) 文 / 莫風流

    二太太怕二老爺尷尬,暗暗瞪了眼佟全之,笑著道:「難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就是過年也沒這麼熱鬧過。」她看著大太太:「大嫂,今天我們一家可就賴在這裡不走了!」一副姑娘家不諳世事的樣子。

    二太太向來如此,又是在大老爺回來的時候,大太太自是笑道:「這倒是好了,晚上也別走了,我收了廂房就住這邊。」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

    佟敏之大眼裡目光閃爍,偷偷去看表情愉悅的大老爺,看的很細緻,從他的眉眼到他的神態舉止,又想到析秋和他說的話:「若你不是他親生的,他又怎麼會為你做這麼事,大可放任著大太太,把你養刁了養廢了便是!」

    他原本還有些懷疑,可看到這樣的大老爺,磊落,疏朗,並不像他想像落拓尖酸的樣子,心裡的大石也落了下來。

    如果姐姐在就好了!

    心思轉過,大太太已經吩咐上菜,羅姨娘站在大太太身後布菜,梅姨娘則立在大老爺身後忙著,一桌子的人安安靜靜的吃了飯,又移到稍間去喝茶,大老爺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和二老爺並著佟慎之,徐天青去了書房,兩個年紀小的少爺則各自去玩。

    大太太就和二太太坐在稍間裡喝茶聊天,佟析硯和兩位姨娘在一邊伺候著。

    戍時大老爺姍姍回來,大太太立刻從裡間迎了出來,服侍著他梳洗又換了衣服。

    「老爺和二老爺說了什麼?我聽說最近朝堂裡不大安生,老爺述職可有影響?」大太太接過房媽媽沏的茶,親自端給他,順勢坐在他對面看著他。

    大老爺眉頭略蹙了蹙,並不喜歡大太太問朝堂的事,只不過他還有話問她,便隨意應著答道:「述職的事在吏部周旋,不會受影響。」

    大太太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笑道:「老爺這次如何打算的?也和妾身說說,妾身心裡好有個底。」

    「原位續任!」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大太太臉色一白,剛剛的好臉色也難以維持,語氣也變的有些生硬:「續任?老爺在永州一待六年,難道還要再去待三年?永州難道還能比京城好?」

    大老爺眉梢一挑:「你懂什麼!」語氣也不復剛才的溫和:「一日大事未定,京城便不如永州!」

    大太太噎住,她很想說,就你想的這麼遠,二老爺不也留在吏部,同樣的出生同樣點了庶吉士,從翰林院出來,偏你小心翼翼求了外放,官場浮浮沉沉十幾年,還依舊是個從五品的知府,二老爺卻官途順遂甚至入閣拜相也有可能!

    話到嘴邊她嚥了下去,夫妻這麼多年,大老爺的個性她摸的很透,府裡的事他一向不過問,放心交給自己,這點也一直是她驕傲所在,可他也同樣不願意她過問朝堂的事。

    看來,明日要把大姑爺請回來,男人之間有的話說起來比她方便。

    想到此大太太轉了話題,笑道:「天青眼見就要秋闈,你可問了他功課,瞧著有幾分把握?」

    說這件事,大老爺臉色微微好轉,顯然對徐天青的功課還是很滿意的:「這孩子,像他父親!」徐大人當年也是進士出身,只不過當時殿試時運氣差了些沒能點庶吉士。

    話落,大老爺彷彿不經意的問道:「幾個丫頭,到底怎麼回事?」大太太料到大老爺會細問,蹙著眉頭道:「我罰了她們禁足!」

    「禁足?又是為了什麼事?」王姨娘的事,大太太早就寫信給他,將事情經過說了,他今兒剛回來也不好立刻過去探望,但心裡總歸有些埋怨大太太照顧不周,如今又扯出幾個孩子禁足的事,對大太太的能力不由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質疑。

    大太太卻並不在意,這兩件事她自認理在她這邊,便耐下心溫聲和氣的將武進伯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歎道:「平日的教導,算是白費了!」

    「怎麼又去了武進伯府?」大太太說了這麼多,大老爺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大太太眉頭一跳,她本想將武進伯的婚事壓下去的,現在看來瞞也瞞不住,況且,若是他日他從旁人耳中聽到,也會和她生出嫌隙,想到此她解釋道:「武進伯府的三公子續絃,伯公夫人就托了陳夫人來說媒。」她看了眼大老爺的臉色,笑道:「求的是六丫頭!」

    大老爺喝了口茶,沉吟了片刻,他不常在京城,官場上到是知道許多,但對各府的情況還是知道的少些,聽大太太這麼一說,又是關係到兒女的婚事,也正了神色上了心:「那如今又怎麼說?」大太太既然罰了六丫頭,想必事情已經有了變化。

    大太太歎了口氣道:「六丫頭這事確實有失體統了!」言下之意,伯公夫人沒有看中六丫頭,卻隱去了陳夫人今天來說佟析言婚事的事情。

    大老爺將茶杯放在桌上,露出不悅之色道:「也不算什麼大事,武進伯雖掛著爵位,但到底不如從前,府裡也沒得力的人在朝堂,靠著伯公爺在御前走動,好景也不會長,這門親事沒成也好,免得到時候我們也被牽連其中。」

    兩位皇子奪嫡之勢箭在弦上,二房那邊他阻止不了,可卻不能讓自己家也攪進去,佟氏總得留個乾淨的在。

    大太太心裡一喜,面色卻未露出分毫:「老爺說的在理,是妾身考慮不周!」就見大老爺擺擺手道:「你能為她們婚事這樣上心,也是她們的福分,即沒成就再相看相看,好在也有幾年,還是先緊著三丫頭的婚事吧。」

    按齒序論婚嫁,大太太沒有異議,點頭稱是。

    大老爺原本想問問王姨娘的情況,還有夏姨娘怎麼好端端去了廟裡吃齋,可見大太太心情好,出口的話也不由嚥了下去。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忽然院門被人拍的震天響,小片刻房媽媽臉色鐵青的掀開簾子進來,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大老爺,大老爺不悅道:「到底什麼事,遮遮掩掩的!」

    大太太見她這樣眉頭也蹙了蹙:「什麼話不能說!是誰在敲門?」

    就見房媽媽垂了臉,語氣古怪的答道:「是王姨娘身邊的邱媽媽,說是王姨娘上了吊!」她頓了一頓又道:「不過被房裡的丫頭救了下來,現在人昏了過去,來請大太太拿對牌,去請大夫。」

    大老爺一驚,立刻從炕上站了起來,又驚覺大太太還在這裡,咳嗽一聲道:「那還等什麼,快去請大夫來!」

    大太太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卻擺出緊張的樣子來,趕忙去多寶閣的匣子裡拿出對牌交給房媽媽,又對大老爺道:「她身子一直不大好,您要不也去瞧瞧吧。」她倒要看看,她能鬧出什麼ど蛾子來。

    大老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大太太就取了他的外套過來給他披上,親自送他出門:「若有什麼事,你派人回來知會一聲,庫房的鑰匙房媽媽那裡有,我稍後讓她過去伺候著。」

    大老爺就深看了大太太一眼,點點頭,帶著小廝呼喇喇去了東跨院。

    大老爺待了一夜,發生了什麼事並不清楚,直到第二日一早他去衙門前才回智薈苑吃的早飯,席間他始終沉著臉,大太太就揮退了丫鬟婆子,問道:「王姨娘怎麼樣?」

    大老爺皺著眉頭,臉色很不好看,卻什麼也不說。

    大太太為大老爺盛湯的手一頓,臉上卻是笑道:「人沒事就好,自她小產後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我瞧著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大夫來來去去的不知換了幾位,也總瞧不出癥結,如今又鬧出這樣的事。」她歎了口氣又道:「大丫頭好心送了東西回來,她瞧著好便來和我討,我憐她有孕在身,就做了順手人情,卻沒料到她這般年紀也和孩童似得,遇到可心的東西就貪嘴,成了這樣的結果。我也好心辦了壞事了。」有些自責的樣子。

    大老爺臉色變的柔和了些,看向大太太,大太太目光一閃按住他的手,安慰道:「你我夫妻這麼多年,是你的子嗣也是我的子嗣,你心疼我豈有不心疼的道理,事前我還就怕她不安生,特意請了普寧師太來做了法事,怕自己哪裡想的不周……老爺……日子還長,王姨娘年紀也不大……」

    她說的語重心長,大老爺臉色漸漸好轉,終於回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這些年不易,辛苦你了!」同立場安慰,很成功的感動了大老爺。

    大太太紅了眼眶,又露出笑容來:「有老爺這句話,縱是再累也值得!」她擦了眼淚,為大老爺取了官服來,親自給他穿上,又要蹲下身給他穿靴子,大老爺雙手一按道:「這些事那能讓你做,叫丫頭進來就好了。」

    大太太面頰微紅,依舊固執的替大老爺穿鞋:「你我夫妻分居兩地,聚少離多,我縱是想為你做些事,也只能心裡念著,如今有這樣的機會,又怎麼放心交予旁人之手。」

    大老爺感動的看著她,想起這些年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就半摟了大太太,兩人貼面說起了話。

    折騰了一夜,又是上吊又是哭鬧,還不是被大太太幾句話輕易化解了,房媽媽隔著簾子,臉上露出笑容來。

    下午,房媽媽就挨個小姐通知,析秋梳洗了一番,領著丫頭時隔半個多月之後,再次去了智薈苑。

    暖閣裡,大太太端坐在炕頭上,房媽媽正拿著賬本,紫鵑辟里啪啦的打著算盤,見到析秋進來,兩人停了手。

    析秋朝大太太屈膝行了禮:「母親!」又朝房媽媽和紫鵑笑著點點頭,紫鵑和房媽媽回了禮。

    大太太從鼻尖嗯了一聲,又去和房媽媽說話:「宣寧侯府和武進伯府上你親自去送,其它幾家讓婆子跑一趟就可以了。」

    房媽媽餘光睃了一眼安靜立在一邊的析秋,點頭道:「奴婢知道了,這就帶人去把東西點一遍,午時前都送去。」

    析秋看了眼桌面上放著的賬本,上面零散記著一些糕點的名字,又去看牆角小堆放了幾個包好的盒子……想必是大老爺帶回來的特產,大太太讓人送去幾個相好的府上。

    房媽媽領著小丫頭出去,紫鵑也收了算盤,跟著出了門。

    房裡只剩下析秋和大太太兩人。

    大太太目光悠悠的看向析秋,隨意指了指腳邊的繡凳:「坐吧!」她慢條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下午就留在這裡吃飯吧,你們父親稍後回府。」

    析秋垂著眼睛答道:「是!」又從跟著的司杏手裡接過兩個藍布綢子,雙手奉給大太太:「母親吩咐女兒抄的女訓,女兒抄完了。」她打開一個藍布包,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又拆開另一個道:「女兒閒著,便為母親坐了件綜裙。」

    大太太掃了一眼桌面,一個包裡裡面整整齊齊疊了許多稿紙,上面字跡清秀,筆鋒有力,她識得析秋的筆跡,另外一個疊著一條棕紅色的綜裙,襴著裙裾陣腳細密,是費了很大的功夫的,大太太目光自桌面移過,抬起臉看著析秋,語氣裡有讓人辨不清的情緒:「東西都放著吧!」她頓了頓又道「禁閉了這半月,可有想明白緣由?」

    析秋始終半側著頭,聽到大太太的話,點頭道:「女兒想明白了。」她微微抬起頭,目光落在大太太的臉上:「母親對女兒用心良苦,是女兒一次次辜負了母親的教導,女兒錯了!」說著眼淚落了下來!

    大太太歎了口氣:「別哭了。」她突然伸手去拉住析秋的手:「你這孩子,平日裡我道你多穩重,沒想到那節骨眼上,竟扯了後退!你可知道,你那日在武進伯府失去的不但是臉面,還失去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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