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5變臉忒快 文 / 於隱
伯明帶著季旺去了烏州,因為黃豆已種下了,金鈴一個人在家也閒不下來,就把自家地全鋤了一遍,整個村也就數她家的地修整得好,幾乎一棵草都沒有。
她不僅把自家的地鋤完了,得了空還把櫻娘家的地也鋤了不少。櫻娘平時也就去菜園裡擇個菜,極少去地裡瞧,當時並不知道金鈴為她家干了許多活。還是幾日後從鄰居嘴裡聽來的,他們都說金鈴忒能幹活,一人頂幾人,那叫一個風風火火,整上午整下午地幹,中間就沒見她停下來歇息過。
這日臨近午時,金鈴扛著鋤頭回來了,還用一隻手兜著衣襟,裡面鼓鼓囊囊的。
「大嫂、二嫂,快出來吃猴楂吧,我從山上摘了好多回來。」金鈴把猴楂倒進籃子裡,來井邊洗著。
櫻娘和招娣也才剛從後面回來,這時在屋裡洗著鍋,此時聞聲她們都走了出來。
櫻娘見有一小半籃子的猴楂,便道:「你這是用衣裳兜回來的吧,你真夠厲害的,竟摘了這麼許多。往年每等我們去摘時,早被孩子們摘完了。」
金鈴邊吃邊說:「因為我個頭高,摘的都是樹頂上的嘛。」
櫻娘與招娣忍俊不禁,金鈴是個大高個,果然有優勢啊。
櫻娘想到金鈴去了山上,肯定是去鋤那片花生地了,「金鈴,咱們兩家花生地是挨在一塊的,那是以前伯明和季旺一起開的荒,你不會鋤了自家的又把我家的也鋤了吧?」
金鈴不愛拐彎抹角的,直話說道:「大嫂,你別嘮叨了,左右不過是鋤了幾廂地而已,被你說得好像我做了多大的事似的。我爹娘說了,你當大嫂的不容易,要我多為你幹幹活哩,你不讓我幫你做飯洗衣,我就只好鋤鋤地了,反正鋤地又不累。二嫂,待我得了空,也幫你家干。」
招娣直搖頭,「別,我家有仲平一人就能幹完,他又沒去烏州,哪裡還需勞煩你。」
一說到烏州,金鈴心裡打了個激靈,這幾日她想季旺想得厲害,還總是想些亂七八糟的,擔心他在路上出什麼意外,吃不香也睡不好的。因為這是他們成親以來,季旺第一次出遠門,兩人分開這麼好幾日,她實在是惦念得很。
金鈴心裡暗歎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相思之苦吧,她以前總覺得這種小女人才該有的心思怎麼也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沒想到她也會有這一日。
她略微紅著臉問:「大嫂,以前他們去一趟烏州大概幾日能回來?」
櫻娘一瞧就知道她肯定是想念季旺了,就如同當年她對伯明那般。哪怕現在伯明每次出門,她也仍然想念他,會擔憂他。只不過她習慣了這種感覺,沒有金鈴那麼緊張。
她安慰著金鈴,「我估摸著他們今日應該就能回來了,說不定等你將飯菜一做好,他就出現在你面前了,正好趕上吃午飯哩。」
櫻娘話音才剛落,她們便聽到院子外有牛車行駛的聲音。金鈴突然起身,幾個疾步便飛向了院外。
她見季旺從牛車上往下跳,頓時驚喜萬分地嚷道:「季旺,你回來了!」
季旺一回頭,見金鈴笑得那嘴角直咧咧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怎麼,你不會是想我想得這幾日一直立在門口張望吧?」
金鈴確實每日張望很多次,可是季旺竟然當著大哥的面取笑她,她嘴上哪肯饒人,「才不會哩,你一年不回來我都不打緊。只不過你說會給我帶好吃的,我才惦記著。」
季旺從牛車上搬下一個大筐,「瞧,這麼些好吃的,能堵住你的嘴了吧。」
這時櫻娘與招娣也雙雙出來了,櫻娘與伯明相視一笑,眼神互交,很是默契。
伯明將牛車上的東西一一往下搬,櫻娘過來幫忙,「咦?伯明,你這次咋進了比上次更多的線料,這已是初夏了,雖然說得織一些出來待到九月就可以拉去賣了,但也不需這麼多的。」
伯明正要開口回答,季旺搶話道:「大嫂,聽掌櫃的說有些商賈想來咱家找你,只是得知咱家在這個永鎮後,他們覺得路途實在太謠遠才作罷。他們之所以想來找你,就是想第一個拿到貨,你完全不用擔心貨多賣不掉。你的名氣現在可是大得很,連烏州都有不少人知道你的名號了。」
櫻娘才不相信自己會在烏州有什麼名氣,笑道:「整個烏州做買賣和開作坊的數不勝數,咱家這個小作坊算得了啥。那些商賈頂多跟掌櫃的寒暄幾句而已,掌櫃的再隨口跟你這麼一說,你還當真啊?」
伯明朝櫻娘擠眉弄眼地笑著。
季旺認真地接著說:「咋能不當真,掌櫃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對了,咱家還沒開始搾油,大哥就開始張羅著找買家了。沒想到在那兒碰到一位咱欒縣的陳大財主,可是做大買賣的,他說到時候或許會派人上門來拉油哩。」
季旺說得滿面紅光,伯明只是在旁笑瞇瞇地瞧著櫻娘,還抓耳撓腮的像是挺不好意思的,似乎在說:我這樣也還算有出息的吧?
櫻娘朝他眨眨眼,再給他一個美美的笑容,算是對他的表揚了。
這會子仲平也從地裡回來了,一家子一齊上陣將這些麻袋、包袱、籮筐都搬進了院子裡,然後各回各屋做午飯吃。
吃過午飯後,櫻娘叫伯明趕緊睡個午覺,要知道每次這麼在路上往返不停地趕好幾日的路,身子都會累得有些發虛。
伯明這時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的身子一沾上炕就睡著了。
櫻娘自從生了念兒後幾乎沒睡過午覺,這會子她也爬上炕來,和伯明一起躺著睡。
大中午的能躺在炕上歇息實在是舒坦啊,她好久沒能這麼輕閒了。此時她腦子裡遐想著以後要將日子過成啥樣,再看著身邊熟睡的伯明,瞧著他那張靜謐溫潤的臉寵,她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一個時辰後,她已醒來,伯明仍在深度睡眠中。她輕手輕腳地起了炕,先是去給念兒餵奶,然後拎著一個大包袱來到後面的作坊這兒。
櫻娘當著大家的面把包袱打開了,一串串晃眼的銅錢呈現了出來。婦人們高興地歡呼了起來,「要發工錢了!要發工錢了!」
除了釧兒,個個精神抖擻、容光煥發,每次發工錢的那一刻就是大家最興奮的時刻。
櫻娘叫著她們的名字一個個上來領錢時,釧兒的嘴一直癟著。釧兒來這兒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只織起來三件,其中還有兩件被櫻娘給拆了,因為織得完全不像樣子,馬虎了事不說,還漏了針。
別人都領好幾百錢,她只領八十錢。在這裡忙活了四十多日,平均算下來,每日還沒掙到兩錢,她心裡實在是憋屈。
櫻娘見她上來領錢時那張臉垮得太難看,便道:「種什麼瓜就結什麼果,你出多少力就拿多少錢。你自己沒做好,可別嫌錢少。」
招娣見釧兒委屈得想哭了,忙安慰道:「你才來一個多月,就掙到八十錢已經很不錯了,能買到十斤肉哩。以後手就會練得越來越快的,你可別著急。」
釧兒無可爭辯地點了點頭,其實心裡跟嘗了苦膽似的,暗忖道,無論做點什麼也不至於每日只掙兩錢啊,看來這個活實在是不適合她。
掙的錢少且不說,最近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坐不住了,渾身酸疼得厲害,而且每日就這麼呆在屋子裡幹活,實在太煩悶了。其他人都一心一意幹活,雙手忙活得跟打架似的,就連嘮嗑,還都是她主動找別人說,然後人家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她覺得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哪怕掙來了錢將自己打扮成俏模樣,整日呆在這個屋子裡別人也瞧不見她啊。可是她又不想下地幹農活受那份罪,呆在家裡又掙不了錢,那就倒騰著什麼做點小買賣吧。
她這麼一抬頭瞧了瞧櫻娘,忽然就生出了一個點子,頓時心情好受了起來,絲毫不沮喪了。
其他人都坐在位子上開始幹活了,領了錢後個個都幹得十分帶勁。釧兒是再也不想坐回去了,她囁嚅著嘴對櫻娘說:「姐,我還是回去吧,我心裡有數,知道自己不是這塊料,學不好之這個,還是乖乖地回家另尋掙錢的路子吧。」
櫻娘瞧著她那神情,知道她心意已定,也懶得再說什麼,只是問道:「你不會是已經尋思到了掙錢的路子吧?」
釧兒確實就在剛才那一刻突然得了一個想法,還是從櫻娘身上尋思出來的。她怕早早說了出來,到時候不掙錢又被櫻娘笑話,訕訕一笑,道:「還沒想出來,待回家後和柱子商量商量。」
櫻娘沒用追問下去,釧兒做什麼事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她可不想花心思去揣摩什麼。
釧兒拎起她的東西大搖大擺地走了,似乎有種徹底擺脫了煩惱的那種爽快勁。
招娣坐在旁邊織線衣,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這個釧兒變臉忒快,剛才還哭著喪著臉,一會兒功夫臉上就帶著笑容,也不知她心裡在想啥。
銀月歎道:「當初釧兒低聲下氣地央求著大嫂,無論如此都非要進來,沒想到才一個多月她就呆不下去了。其實咱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當初學了半個多月可是一錢都掙不到的。」
櫻娘坐在了她們倆的對面,說道:「我早瞧出來了她沒那個耐性,嬌慣的人哪裡坐得住,咱們可是連和尚的打坐功都給練出來了。銀月,待晚上吃過了飯,你去我家一趟,今晚咱們四家把這半年來掙的錢分一分。」
銀月和招娣都滿臉喜色地直點頭,她們可是好久沒見過大錢了。
櫻娘忽而朝她們倆神秘地笑了笑,說:「除了分錢,咱們四妯娌每人還能分到一件好東西哩。」
銀月與招娣好奇地兩兩相望,然後齊聲問道:「什麼好東西?」
櫻娘笑道:「暫且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