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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1、已經死了 文 / 安玲瓏

    等刀疤打夠了,他漸漸恢復了理智,吩咐手下再次打開後備箱,將滿肚子是血的陸雲深扔進後備箱。駕車飛馳下山,去往市區,同時聯繫陸雲深的父親。

    狹小的後備箱艱難地躺下了兩人,陸悠悠被反綁著雙臂,只能在一片黑暗裡去蹭陸雲深,鼻息裡,全是濃濃的血腥味。

    車子在顛簸,她能聽到他時不時痛得呻吟。眼淚奪眶而出,陸悠悠急切地問:「雲深!你怎麼樣?你傷到哪兒了?」

    黑暗中,他似是強忍著極大的痛苦,語氣無力飄忽地對她說:「悠悠,我怕是活不成了。」他捂著自己肚子上的傷口,溫熱的血液洶湧地滲出來,從他的指縫溢出,完全沒有停止住的可能,傷得太深了。

    陸悠悠知道他向來是個理性的人,而且他是醫生,不可能在這種問題上亂說話,一時間嚇得渾身都涼了,用抖得不成語調的聲音追問他:「到底傷了哪兒,馬上就到市區了,你一定會沒事的,堅持下去。」

    陸雲深淺淺地呼吸著,因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臟痛。他虛弱地說:「他捅到我的動脈了,兩處是在內臟上,我現在每動一下都會痛,以這樣的血流速度,沒救了。」

    她大哭起來,挪到他身邊,緊緊貼著他,哭求:「不!雲深,你不能死,我們就要結婚了,你不可以丟下我!」

    陸雲深沉默了一會兒,幽幽地說:「我爸做出那樣的事,咱們還怎麼結婚……」鄰居都知道了,只有他們倆被瞞到現在。

    陸悠悠難以置信地問:「難道你要放棄嗎?」她挨著他,他的身體再不似往日溫熱,竟比她的還涼。

    陸雲深悲意難抑,痛苦道:「悠悠,我是醫生,我的身體怎樣我清楚,我活不到一小時了,我快死了,你別……你忘掉我重新開始生活吧。」

    他竟然開始說遺言了,她感覺整顆心冷得快結冰,腦子一片空白。邊哭邊說:「不行,我做不到,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會跟著你死。」

    他在黑暗中摸索,握住她的手,突然堅定地說:「不,你不能死,不然我就白死了,我會死不瞑目。」

    陸悠悠急得手足無措,他的手掌上竟全是濕熱的鮮血。她湊頭靠近他的面龐,不停地親吻他,試圖給他溫暖和力量,無助地哭道:「雲深,你不能死,沒了你我活不下去……」

    「悠悠,忘了我……」他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嘴裡不斷嗆出血。

    她只覺萬箭穿心般的痛,與他面貼面,嗚咽著質問:「雲深,我們說好一起到老的,你怎麼能放棄……」

    「悠悠,悠……」陸雲深無力地喊著她的名字,意識卻越來越模糊,身體越來越冷,他無法控制,後來,他完全說不出話來了,聽覺也模糊了。

    「雲深!雲深!」陸悠悠怕極了,貼在他耳邊不斷喊他的名字。

    「你醒醒,別睡,千萬別睡……」漆黑的小匣子裡,她只聽到自己秋日落葉般簌簌發抖的聲音,他沒有任何反應了。

    汽車還在飛馳,不知開往何方……

    後來,那溫熱的濃稠的血液淌成了河,血液浸潤了陸悠悠的衣服和皮膚,她竟然躺在了他的血泊裡,耳邊只剩他微不可聞的呼吸,整個人氣息奄奄,隨時可能安靜地死去。

    這樣心愛的人緩緩死去,滿是血腥味的黑暗空間,是陸悠悠一生的噩夢,她就是這樣患上幽閉恐懼症的。

    最後,車子終於停下了,陸悠悠整個人混混噩噩,渾身散架了一般地痛,隨後聽到車外的喧雜聲還有警笛聲。獲救了,終於獲救了。

    她的體力和精神也撐到了極限,隨著後備箱的開啟,一道強光投進視線,她閉上雙眼,昏死過去。

    ——

    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睜開眼睛的一瞬,夢裡的影像全都模糊了,只剩下遺留的恐懼充斥心間。

    陸悠悠醒來,發現已經是晚上了,叔叔守在她床邊,一臉焦灼。

    她想起昏迷前的事,馬上四處張望,尋找陸雲深,可是旁邊的兩個病床都是空的。她急忙撐起身,張口就問:「雲深呢?叔叔,他怎麼樣了?」

    陸儀忙按住她,低聲道:「你現在先好好休息,別亂動,正輸液呢。」

    陸悠悠沒聽到陸雲深平安的消息,作勢就要掀被子下床,急切說:「我要去見他,他在哪兒!」

    陸儀面露難色,靜了靜,才很小心翼翼地說:「悠悠,雲深他已經死了。」

    那種錐心的痛再次排山倒海地襲來,陸悠悠無力地倒回病床上,她怎麼忘了,陸雲深自己都說他活不過一小時,他傷了動脈,她之前還躺在他的血泊裡,他流了那麼多血,神仙來也救不了他,她再逃避都逃避不了。

    她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白淨一片,自然不是之前被他鮮血浸染的外套,她還想再動,再說話,可再沒力氣了。

    陸儀看她一臉悲慼和絕望,開口想勸她,卻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許久,陸悠悠緩過勁來,望著叔叔問:「我媽和陸兆銘呢?」事到如今,他們兩個罪魁禍首在哪兒呢?誰來幫她分擔失去未婚夫的痛苦?

    陸儀皺眉道:「你媽她今早見了你倆的事,就不太好了,在精神科住院。陸兆銘和陸家的人回家了,準備辦喪事。」

    陸悠悠冷嗤一聲,心如死灰地說:「不太好?她害死了陸雲深,她和陸雲深的父親一起害死了他。」

    陸儀勸她:「悠悠,這樣的事情完全是意外,那個勞改犯已經被逮捕了。」

    她慘淡地說:「如果不是見到他們倆苟且,根本不會有後面的事,雲深也不會死。」轉而又問:「叔叔,他們倆的事你早知道的嗎?」

    陸儀道:「我只是偶爾聽到,本來還以為是道聽途說……」

    陸悠悠咬著牙說:「以後我不要管她的死活,讓她自生自滅去吧。現在我要去找雲深,我要送他最後一程。」說著就掀被子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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