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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7章 文 / 煙穠

    鄭香盈望了一眼屋簷下懸著的大紅燈籠,這大白日的,燈籠裡還燒著燭油,裡邊小小的一團火焰在跳動,一抹暖黃從紅色絹紗的燈籠皮子裡透了出來,在門口的青磚上留下了淡淡的影子。

    這便叫財大氣粗了,鄭香盈站在門口,十分感慨,大白天燒燭油,這不是浪費嗎?可像鄭氏大房這種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世家,似乎便沒有浪費這個詞的概念,自己只不過是在空有感歎罷了。

    小翠走了上前,朝那門房笑了笑:「大太爺找我們家姑娘,還請勞煩讓我們進去。」

    門房瞅了瞅鄭香盈,見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羽紗斗篷,下邊密密匝匝的繡了一圈折枝芍葯花兒,領字上有個指甲蓋大的翡翠紐子,一水的碧色,十分打眼。頭髮梳了個如意髻,上邊插著一支東珠簪子,耳朵上戴著一對玉石耳璫,映著淡淡的燭光影子,不住在閃著亮兒。「敢問是幾房的小姐?」門房只覺眼熟,一時間卻沒有認得出來,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我家姑娘乃是七房的二小姐。」今日姑娘特地打扮得富貴些,這門房說話的口氣都不同往日了。

    「小的到晚了,讓二小姐在外邊久等了。」身後傳來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原來是鄭大太爺打發去喊鄭香盈的管事,他是騎馬去歸真園送信的,鄭香盈的馬車跑得本來比他要慢,可不知為什麼他竟然還晚到。

    門房見了那管事,趕緊側過身子,低頭彎腰的將鄭香盈迎了進去,那管事帶了主僕兩人往內院走,口裡連聲說對不住,鄭香盈淡淡道:「也沒耽誤什麼,不必如此客氣。」

    走到主院大堂裡邊,門口站著的丫鬟見管事領著鄭香盈過來,趕緊將那厚重的厚毛門簾打起:「二小姐快些進去,老太爺老夫人等了你好一段時間了呢。」

    鄭香盈朝那丫鬟微微一笑,邁進了大堂。身後的門簾剛剛放下來便覺得似乎有暖氣鋪面而來。仔細一看裡邊的四個牆角都擺了一個大的黃銅暖爐,鏤空的爐壁還能見到裡頭的銀霜炭燒得紅紅,不時躥出淡藍色的火苗兒。大堂中央坐著鄭大太爺與鄭老夫人,旁邊的椅子上還坐著幾位長輩,都是在鄭氏宗祠裡見過的。

    這又要來一次三堂會審不成?鄭香盈微微一愣,可也沒有遲疑太久,從容的走上前去向幾位長輩見了禮,然後恭恭敬敬問鄭大太爺:「不知大伯父今日找香盈過來可有什麼事兒?」

    鄭大太爺瞅著鄭香盈神色自若,心裡不免有些來氣,她便以為能瞞天過海不成?真是人小鬼大!「香盈,聽說你在歸真園住著,並不安分?」鄭大太爺眼神有些凌厲,一雙眼睛盯著鄭香盈,一眨也不眨:「你是鄭氏的小姐,又怎麼能做出這般糊塗事兒來?」

    「不安分?」鄭香盈聽著這指責不免吃了一驚,不過是做點小買賣,怎麼就與不安分掛到一處了?這大帽子扣下來可真讓她有些吃不消:「大伯祖父,你也該知道這三個字份量實在太重,香盈可當不起這評價。香盈住在歸真園,哪裡都沒有去,安分守己得很,不知道怎麼便變成了不安分?若是如此這般也叫不安分,我想鄭氏其餘各房的姐妹們都很不安分呢。」

    「放肆!你莫要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做下的事情!」見鄭香盈直接將「不安分」這三個字又扔了回來,鄭大太爺有些生氣:「你指使丫鬟去太白酒肆賣酒,可有這事兒?」

    「原來大伯祖父是指這事兒?」鄭香盈點了點頭:「確有此事,我們歸真園賣了兩百罈酒給太白酒肆,本來還想著接到銀子便向族裡來報備的,沒想到大伯祖父消息靈通,也知道了這事。」

    見鄭香盈並未否認,鄭大太爺這才舒服了一點,望著鄭香盈臉上倔強的神情,心中忽然又有一絲憐憫,信誠與他夫人對過世了,這孩子沒有人管,所以才會如此膽大妄為。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香盈丫頭,你自小在族學讀書,當然知道一個大家閨秀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行商乃賤業,你怎麼能做起這樣的事情來!」

    鄭香盈聽著鄭大太爺的口氣忽然變成勸導,心中詫異,這位大伯祖父真是變幻莫測。瞧著周圍坐著的幾位長輩,臉上似乎都有不屑,暗自歎氣,這大伯祖父怎麼就將商賈看得如此低下呢?可這世人都還不是一樣羨慕那些富商?她朗聲答道:「大伯祖父,香盈以為自食其力沒有什麼不好,只要不是去偷去搶,靠著自己努力去賺錢,無論是做什麼行業,都不是賤業。香盈也知道鄭氏的規矩,今日順便來問問,我該交多少錢到族裡?」

    「香盈丫頭,你實在不應該做這事兒的。」鄭老夫人見著鄭香盈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心裡頭更是不忿,瞧著鄭香盈今日的打扮,不會比自己幾個寶貝孫女差到哪裡去,七房的丫頭怎麼也能穿成這樣,怎麼著也該比大房的要遜色才是:「不是交銀子不交銀子的問題,是你根本不應該做這事情。鄭氏每年都分了銀子給你,一年一千兩,還不夠你的開支用度?你揣著手兒做小姐難道不好,非得要去做這低賤的事兒?香盈丫頭,快些莫要再糊塗,做了這一遭買賣以後便歇手罷。」

    鄭香盈瞧著鄭老夫人,實在覺得有些無語,鄭老夫人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還顯得十分和善,拉著她的手誇讚了幾句,其實那不過是浮在表面上的虛禮兒罷了,現在瞧著她的眼神,鄭香盈心裡知道得很清楚,她根本看不起自己,只想打壓著自己不讓自己出頭罷了:「大伯祖母,香盈覺得自食其力並不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況且香盈根本就沒有拋頭露面,每日都在歸真園沒有出門,不知道這又如何於禮不合?」

    與鄭老夫人說話十分無趣,而且也講不通道理,鄭香盈決定還是繼續與鄭大太爺交涉:「大伯祖父,還請告訴香盈到底該交多少銀子到族裡。」

    領著鄭香盈進來的管事走上前一步,垂著手兒答話:「老太爺,小的剛去了太白酒肆打聽了下,歸真園的酒賣得很貴,一小罈子就要賣一兩銀子。小的查看了下那大酒罈,每壇約莫能分裝出三十小壇來,那一大壇該至少賣了十五兩銀子左右。」

    原來這管事比自己到得還晚是去打聽這事情了。鄭香盈望著他心中感歎,這可真是人才,他輕輕巧巧的這麼一開口,她便多賺了一千兩銀子呢。「這位管事,你也真是會做買賣,下回你要是開酒肆,我怎麼著也要將酒賣給你才是,開了這麼高的收購價格,便是不想賣給你都為難啊。」

    「你快些將與太白酒肆簽的契書拿出來。」坐在一旁的鄭二太爺呵斥了一聲,他見鄭香盈便沒有什麼好臉色,見她銀子賺得輕巧更是心中不忿,一個黃毛丫頭也想學著做買賣,自己非得讓她知難而退才行,否則成日想著到外頭晃蕩,免不得會墮了鄭氏的名聲。「族裡不傳你過來你便躲在田莊裡不出來,現兒又在此處矢口否認賺了銀子,你分明是故意拖著不想繳銀子到族裡罷了!」

    鄭香盈本來是心甘情願想要上繳銀子的,聽著鄭二太爺這般說,心中十分鬱悶,難道他們就這樣平白無故定了她的罪過不成?瞧著鄭二太爺的尖嘴猴腮,鄭香盈淡淡道:「二伯祖父,香盈不知道找我是問這件事兒,沒將那契書帶在身上,只不過香盈願意據實回答,這酒乃是十兩銀子一壇賣到太白酒肆的,一共賣了兩百壇,刨去成本,約莫賺了五百兩銀子左右。各位長輩算算,按著族裡的規矩,香盈該交多少銀子?」

    其實她算著至少也該賺了一千兩,可她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唯恐幾位長輩獅子大開口,將這利潤降了一半,想著也不會引起他們的垂涎。

    幾位鄭氏太爺相互看了看,在鄭香盈來之前,幾人便已經商議好,準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鄭香盈繼續這樣胡鬧了,到時候說出去實在難聽,鄭氏七房的老爺夫人才撒手去了,他們才十歲的女兒竟然便打發丫鬟到外頭去賣酒,旁人聽了會怎麼想?鄭氏的臉面往哪裡擱?

    「這樣罷,你把五百兩銀子都交上來,以後便不要再做行商之事了,這事情咱們就此揭過,不再提起了。」鄭二太爺努力裝出笑臉來望向鄭香盈,緩緩說道:「族裡有銀子養著你,不用你去做這些事情。」

    鄭香盈大為驚詫,憑什麼要她將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銀子都交了出去?這鄭家難道變成了共產社會了不成?「二伯祖父,鄭氏竟是這樣的規矩?我可不相信旁的人做買賣都須得將所有賺的銀子都上交,那個駱記成衣鋪子,不是二伯祖母的產業也是租了她的鋪面,我想著這麼多年來她該一兩銀子都沒有上交過罷?」

    沒想到鄭香盈竟然將一盆水不動聲色的擋了回來,還把自己全身上下潑了個透濕,鄭二太爺氣得滿面通紅,惡狠狠的盯著鄭香盈道:「駱記成衣鋪子,與我們二房沒有半點關係,你還是先把賺的銀子交上來再說,否則以後你也不必到族裡領這紅利銀子了。」

    鄭老夫人在一旁也附和著鄭二太爺的話,不住搖頭:「香盈丫頭,不要不識好,年紀輕輕的,總歸要受教!一個大家小姐去經商,說出去甚是丟臉,快些將這五百兩銀子都拿出來罷,現在族裡頭每年的紅利都在增加,比你做買賣可強得多!你還有六七年出閣,少說還能在族裡分到七八千兩銀子,莫要因小失大!」

    旁邊幾個鄭氏太爺也紛紛七嘴八舌的勸著鄭香盈,大堂裡邊嗡嗡的一片,大家的意思都是鄭香盈該將銀子悉數交到族裡,以後便不必再做買賣了,每年拿著族裡發的紅利安安心心過日子便是:「你父母親雖然都不在了,可你出閣的時候,公中補貼的一萬兩陪嫁銀子還是會一分不少的給你,這樣還不比你做買賣要強?」

    若是換成了別的小姐,肯定會歡喜的同意,可她是鄭香盈,不是那依附著旁人才能生存的菟絲花,如何肯答應這條件?鄭香盈笑道:「多謝各位長輩關心,香盈還是覺得自食其力沒有什麼不好,每次做完買賣,香盈都會主動按著規矩將銀子上交,這樣可好?」

    「你真真是執迷不悟!」鄭大太爺見鄭香盈十分固執,心中的怒氣不由得又隱隱的往腦門頂上衝:「你若是想繼續做買賣,那便每次都將所賺的銀子悉數都交到族裡來,否則你便別想再要年終來族裡分銀子!」

    鄭香盈非常靈敏,馬上抓住了鄭大太爺話裡的漏洞:「若是我不要族裡的年終紅利,那便可以繼續做買賣,或賺或虧,與族裡無關?」

    鄭大太爺瞧著鄭香盈冷笑道:「你以為你還能次次賺錢不成?那兩百壇這次能賺五百,下回不一定能賺到這麼多,況且釀酒也不是一兩日便能好的,你別將做買賣看得如此簡單!族裡本來從來沒這特例,但瞧在你過世的爹娘面子上,我便答允了你,以後你休想再到族裡來分銀子!」

    鄭香盈站在那裡瞪眼望著鄭大太爺,一言不發,眾人都以為她膽怯了想要反悔,心中正高興,沒想到鄭香盈行了一禮,聲音清脆:「還請大伯祖父寫張字條給我,以後也好做依據。」

    鄭大太爺起得手發抖:「快些拿筆墨過來!」

    第四十六章梅花林中香自來

    鄭大太爺寫字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他覷了氣定神閒站在一旁的鄭香盈,心中的怒氣怎麼也沒辦法停歇下來,信誠怎麼便教出了這樣一個女兒,眾多長輩如此關心她,可她卻全然不受教,還真以為自己有通天徹地的本領不成?

    也罷,等她吃了幾次虧,便知道一意孤行的害處,到時候走投無路才知道沒有族裡幫忙無法立足。鄭大太爺心情略有些沉重,紙上最後一個字寫得有些筆畫零亂,那一捺拖得長長,墨汁點點,淋漓如鬼畫桃符。

    鄭香盈卻分外輕鬆,拿起筆來在兩張紙上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將其中一份收了起來:「多謝各位長輩關心體貼,田莊裡還有事情,香盈便先去了。」

    瞧著鄭香盈走得輕快,那鵝黃色的斗篷如蝴蝶翅膀般跟著她的步伐不住的舞動,鄭老夫人只覺得氣悶,望著鄭氏幾位太爺,不滿意的嘟囔了一聲:「你們便這樣讓她得意了去。」

    鄭大太爺盯著那不住搖晃的門簾,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她非得要一意孤行,便讓她先去碰壁,等著她被逼到角落裡時,自然會回來找我們,到時候再好好說教她罷。」他站起身來朝幾個弟弟點了點頭:「咱們到旁邊花廳去喝酒議事,盤算下今年紅利該如何分配。」

    眾人應了,隨著鄭大太爺魚貫而出,大堂裡只剩下鄭老夫人。她擰著眉頭望了望站在身邊的丫鬟道:「邀月,去將十五小姐喊過來,讓她陪著我來說說話兒。」

    邀月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鄭老夫人揉了揉胸口,依舊覺得意氣難平,旁邊的貼身媽媽笑著說道:「夫人,您和她生什麼閒氣兒?不過是七房的孤女罷了,您金尊玉貴的,可別為她氣壞了身子,眼見著咱們十五小姐要訂親了,這可是大喜事,怎麼著也該想著這些好事兒才是。」

    提到鄭香蓮,鄭老夫人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影兒:「可不是呢,香蓮命好,英國公府都相中了她!還不知道這下聘的事兒進行得怎麼樣了,也沒見老五的信!」照理來說,戶部侍郎才正三品的官兒,京城裡這官階的,一抓一大把,英國公府不知為何偏偏瞧中了鄭香蓮,鄭老夫人心中得意,還不是自己孫女生得好模樣?個個都說十五小姐生得與她祖母年輕的時候一個樣兒,甚是美貌!

    想著歡喜事兒,這心中的悶氣才慢慢散了些,鄭老夫人將背靠著彈墨靠枕,舒舒服服的閉著眼睛打起了盹兒。這大堂裡頭溫暖如春,感覺不到一絲寒意,鄭老夫人不多時便已經有了睡意。

    鄭香盈回到歸真園,就見壽伯與魯媽媽共撐著一把傘站在田莊門口往外邊張望,見馬車開了過來,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魯媽媽歡喜的拿著傘奔了出來,走到鄭香盈面前替她撐傘擋著雪:「沒什麼事兒罷,姑娘?」

    「哪能有什麼事?」鄭香盈笑了笑,從荷包裡拿出了鄭大太爺寫的那張條子:「以後我與族裡兩清,我不用交錢給他們,年終的時候也不能到族裡領紅利銀子。」

    魯媽媽有幾分擔心,這次賣了兩百罈酒給太白酒肆,還不知道銷路如何,若是人家嫌貴,賣不動,自然不會再來買酒,就因著這一次便將自己的後路斷了實在有些不妥。魯媽媽小聲說道:「姑娘,若是那陳老闆不再來買酒,又如何是好?」

    鄭香盈朝魯媽媽微微一笑:「媽媽不用著急,若是這酒以後不好賣,我自然還有旁的法子,自然會讓田莊裡的日子過得滋潤。」她對魯媽媽釀的酒很有信心,不怕賣不出去,酒這東西是有依賴性的,若是好酒之人,嘗了美酒以後自然會念念不忘,即便是再貴,也會捨得花銀子來一品芳香。

    若那酒真如魯媽媽所說賣不出去,她也不愁,自己不還有一個園子呢,這些花花草草就是遍地金銀,只是看會不會利用它們而已。鄭香盈慢慢的往田莊裡邊走了去,雪地上留下了幾行清晰的腳印,回頭再張望了下田莊門口,就見壽伯站在那裡與祿伯說話,眼睛卻殷殷的往這邊張望過來。

    小翠跟著鄭香盈回頭看了看,笑著拉了拉鄭香盈的衣袖,魯媽媽覺察到身邊的動靜,臉上忽然就飛起了一塊緋色,啐了小翠一口:「怪模怪樣的在笑什麼!」

    「壽伯在看你呢,魯媽媽!」小翠雖然天真爛漫,但也隱約還是知道了些男女之事,這幾個月在田莊裡住著,發現壽伯瞧魯媽媽的目光似乎與尋常人不同,她和鄭香盈嘀咕了幾回這事兒,都被鄭香盈笑著制止:「別亂嚼舌根子,若是魯媽媽沒這個意思,豈不是尷尬?」

    壽伯是個鰥夫,三年前死了媳婦,到現在還沒有娶親,一直替鄭香盈看守著田莊,帶著幾個下人打理花草。魯媽媽起先也曾嫁過人,後來因著沒有生孩子,夫家將她休了,她索性不再嫁,一心一意的照顧著鄭夫人。她沒有兒女,所以對鄭香盈也是貼心貼肺的好,超出了主僕之間的那種感情,心底裡是把鄭香盈當自己的孩子看待,只是口裡不敢說出來罷了。

    「小翠你又在胡說了,小心閃著舌頭!」魯媽媽口裡輕輕罵了一聲,心中卻有幾分甜,壽伯的眼神她何嘗看不出來?只是自己還不能脫了心裡的禁錮。

    見魯媽媽只是佯怒,並不是真心在呵斥小翠,鄭香盈心中有了個底兒,暗自打定了主意,以後要替他們牽根紅線將兩個孤苦的人湊到一塊。「小翠,別說三道四了,快些回去看看小琴她們從梅花花蕊上頭掃了多少雪,等會下午咱們煮茶喝。」

    小琴與小棋兩人沒多久便回來了,兩人身上都有一層雪,回到院子裡頭將外邊的衣裳脫了下來抖一抖,滿地都是白色雪花末子,但頃刻間便化成了淡淡的水跡,在地面上畫出了各種形狀。

    鄭香盈揭開瓦罐看了看,滿滿的兩罐兒,可不知道融了以後會有多少。「等下午咱們便來試試,看看梅花雪水煮茶的滋味。」鄭香盈瞧著外邊的雪漸漸的小了,天慢慢放晴,看著有停雪的跡象了,心裡計劃著下午帶著下人們找塊開闊的地方,也試試雪地裡烤肉的滋味。

    丫頭們聽了鄭香盈的安排甚是高興,方媽媽趕緊去了廚房準備烤肉的材料,鄭香盈打發了魯媽媽去外頭喊壽伯和祿伯他們:「魯媽媽,你讓他們帶幾個人去準備些乾柴枝子,選些好的木炭備著。」

    到了未時,方媽媽那邊總算是將一切都準備妥當,鄭香盈望了望天色,見雪已經停了,天色敞亮,笑著吩咐了一聲:「咱們準備走。」

    小翠歡呼了一聲,帶著小琴與小棋抱著東西便往外邊走,迎面卻遇著了壽伯:「姑娘,那個陳老闆帶了個人過來,想要進來拜望姑娘。」

    鄭香盈略微轉了轉念頭,便想到了那個梅花詩會的事情,心中一喜,對壽伯點了點頭:「你帶他們進來罷。」

    不多時便見陳老闆與一個中年人往這邊走了過來,兩人身上都披著大氅,帶著皮帽。走到鄭香盈面前,陳老闆笑著招呼了一句:「鄭小姐,這是滎陽詩會的李會長,今日特地約了他過來看歸真園的梅花。」

    鄭香盈抬頭打量了那李會長一眼,見此人生得面貌不俗,瞧著便是個人士,不由微微一笑:「陳老闆與李會長真是好口福,我正好帶著下人要去雪中燒烤,不如一起去梅園那邊看看,一邊品茶一邊賞花,如何?」

    那李會長白淨的臉皮上露出一絲笑紋來,朝陳老闆點了點頭:「原來陳兄會算卦,掐指算了下,便知今日宜訪客。」

    陳老闆哈哈一笑:「可不是這樣?上回我在歸真園叨擾鄭小姐喝了兩杯酒,今日又要來吃烤肉,實在是有口福,每次都同算過了一般。」

    數人帶著東西慢慢走到梅園,祿伯已經帶著幾個人一塊坪的雪鏟了個乾乾淨淨,還在地上刨出了一個洞來,上頭用鐵棍搭了個燒烤架子,洞裡邊已經燒了一堆炭火,正旺旺的往外吐著火苗。

    坪的一旁鋪了一塊厚厚的氈毯,上邊放了一張矮几,鄭香盈朝陳老闆與李會長笑了笑:「兩位是先去賞了梅花再來這邊吃烤肉,還是先到這邊烤點東西吃了再說?」

    李會長與陳老闆此時正拿了眼睛到處看個不歇,聽著鄭香盈問話,兩人一道回復:「自然是先去賞了梅花。」鄭香盈吩咐祿伯帶他們兩人去梅林裡邊賞花,自己帶了丫鬟走到燒烤架子旁邊開始烤肉。

    方媽媽準備了三種肉,豬肉、羊肉和雞肉,鄭香盈教她用細竹籤子將肉串起來,擱在了鐵架子上頭,自己拿了小刷子不住的往那肉上邊刷油。方媽媽瞧著鄭香盈十分熟練的模樣,頗有幾分驚訝:「姑娘這是從哪裡學的?」

    鄭香盈笑而不語,只是慢慢的給那些肉上油,方媽媽將那刷子拿了過去:「哪能讓姑娘來弄這些?小翠,你們快些來接手。」

    小翠小琴她們早就迫不及待,與方媽媽一起烤起肉來。那些肉本來就在油裡浸了一會,現在又繼續刷了油,油汁滴在下邊的炭火上頭吱吱作響,那炭火苗兒猛的便躥高了些,驚得小翠小琴拿著刷子便跳到了一旁。鄭香盈見了這情景只是哈哈大笑:「你們兩人也忒膽小了些,快些,該撒鹽了,多撒幾遍鹽方才能入味。媽媽,你將那茴香八角桂皮煮出來的汁液也刷幾遍到那羊肉上頭,壓壓氣味。」

    「姑娘真是聰明,雖然從不下廚房,可素日裡見著我弄飯菜,竟然也就會了。」方媽媽一邊烤著肉,一邊以讚許的眼神看著鄭香盈:「我想著天下像我們家姑娘這般聰明的,恐怕也尋不出幾個來呢。」

    第四十七章

    梅林裡白雪皚皚,觸目所及皆是一片琉璃世界。可這琉璃世界裡卻又透出各種不同的顏色來,嬌艷的紅色,淡的綠色,嫵媚的黃色,素的白色,就如寶石般點綴在了那碎瓊亂玉之中,各色花朵就如張開了嘴的美人,正誘惑著人們前去一親芳澤。

    「這梅花真是不錯。」李會長停在一棵樹下,指著上頭的盛放的梅花,這梅花的花蕊處是淡綠色,愈往外頭那顏色便愈淡,最後延伸到花瓣尖端時,已經暈染開來,淡得只剩一絲若有若無的玉色。

    「這是我們家姑娘種的。」祿伯張嘴笑呵呵的解釋著:「要不哪裡會開得這麼好看。」

    李會長聽了這話只是淡淡一笑,不再有別的感覺。當祿伯第一次提起這梅花是鄭香盈親自種的,他驚得睜大了眼睛只是不相信,可當他每次讚歎一聲這梅花不錯,祿伯都會反覆提醒他,這梅花是他家姑娘種的,他覺得聽多了心裡頭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忍著不再讚美梅花的曼妙。可現在看著這樹綠萼開得如此清麗,脫口才讚了一聲,祿伯又敏捷迅速的接口讚了鄭香盈一聲,李會長深深懊悔自己失言。

    陳老闆在旁邊見著李會長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鄭小姐確實不錯,她的下人才會如此讚美,你姑且忍耐著些!」

    兩人在梅林裡轉了大半個時辰,慢慢原路返回,還沒到鄭香盈她們烤肉的地方,便聞著了一陣香味。「這味道,實在香。」陳老闆吸了一口氣,微風輕輕吹拂,幾點雪花末子掉落在他的鼻尖,微微的涼了幾分:「李會長,咱們過去瞧瞧。」

    一棵老梅樹下,鄭香盈與幾個丫頭團團坐在矮几旁邊,上邊擺著幾盤子烤好的肉,幾人拿了小刀將肉切成小塊,然後用竹籤兒扎到那些肉上邊,一根根的竹籤兒就如林立的刀槍一般。見著陳老闆與李會長走了過來,小翠幾人站起身來讓著他們兩人坐下,小翠笑嘻嘻的將兩個盤子推到他們面前:「兩位貴客快嘗嘗我們的烤肉。」

    兩人好奇的望了一眼,這種烤肉他們以前還沒見過,瞧著鄭香盈吃得格外香,也拿了一塊送到嘴裡嚼了幾下,只覺味道極其鮮美,不膩也不幹,肉味鮮美,還入了那調料的香味,嘗了兩塊便只覺自己滿嘴餘香。

    「李會長,可還瞧得上我歸真園的梅林?」鄭香盈放下竹籤,笑著望了坐在對面的李會長一眼:「我這園子,作為游宴的場所,可是最適合不過了。」

    李會長心中有幾分好奇,這位鄭小姐瞧著不過十歲年紀,可言行舉止卻與大人無異,特別是她那份從容的氣度,便是成年人怕也難及的。「鄭小姐這梅林果然景致好,我瞧得眼花繚亂,只覺美不勝收。」李會長點了點頭:「我們滎陽詩會每年十二月二十是最後一次詩會,今年便放到鄭小姐的歸真園罷。」

    鄭香盈這才放下心來,朝李會長微微一笑:「那還請李會長費心,提前兩日將這游宴賓客的數字給我,我們歸真園也能做好準備。」

    銀子這事情鄭香盈不擔心,反正有陳老闆在,相信也不會讓自己吃虧,最主要的是如何才能將著游宴辦出名氣來,讓來的賓客記得她的園子,玩得盡興了回去替她宣揚一番,就這樣口口相傳的,以後她都不必要出去便能有生意自己找上門來。

    「李會長,陳老闆,你們想喝茶,還是飲酒?」鄭香盈忽然想起了自己今日從梅花花蕊上掃下來的雪水來,歸真園難得來客人,不如一道來分享她嚮往已經的清茶,想來該是有幽幽梅花香味沁人心脾的。

    「喝茶?什麼茶?」見鄭香盈將茶放在酒的前邊,陳老闆有些驚奇,想來這鄭小姐的茶肯定不同一般,酒他已經見識過了,這次他想喝喝這歸真園裡的茶。

    李會長笑著望了陳老闆一眼:「酒肆的東家不喝酒,點著名要茶喝,那我也跟著一起來品茶罷。」

    「這茶真需要慢慢品,否則無異於牛嚼牡丹,焚琴煮鶴,好東西便糟蹋了。」鄭香盈轉頭吩咐小翠和小琴去幫方媽媽打下手煮茶。不遠處已經生了個小爐子,方媽媽將火燒得正好,這才將一把黃銅茶壺放了上去。

    「姑娘,已經融化了。」小翠抱著瓦罐搖了兩下,驚喜的喊了起來。鄭香盈轉過頭去,兩隻耳墜子被日頭映著閃閃發亮:「咋咋呼呼的,趕緊去給方媽媽搭把手兒!」

    小翠笑著答應了一句,將瓦罐裡的水倒進了茶壺,然後拿著扇子輕輕的扇著爐火。陳老闆與李會長聚精會神的盯著那茶壺嘴兒,兩人興致勃勃,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茶值得這位鄭小姐推薦。

    不多時那茶壺嘴兒上便咕嘟咕嘟冒出了熱氣,鄭香盈走了過去看了看,那水還沒有全部沸騰,點了點頭吩咐道:「方媽媽,加茶入壺!」

    餅茶已經研碎,打開紙包,細細的茶末子十分均勻,就如一根根黑色的針般停在那紙上。方媽媽依言將茶葉投入銅壺中,鄭香盈站在一旁看了一會,見茶壺裡的水再次冒出了水泡,上頭還有著沫餑,大大小小的茶水花兒相交互相依賴著彼此一般,不住的在翻滾。

    「媽媽,用那小銅勺將那沫餑撇出來,裝到著紫砂缽盂裡邊。」煮茶是鄭夫人生前最喜歡做的事情,她對陸羽的《茶經》研究頗深,鄭香盈也跟著學會了幾種方法,今日她就是用的最普通的一種,但又十分講究,要經一沸、二沸和三沸,方才能煮出好茶來。

    三沸已畢,鄭香盈讓方媽媽將銅壺提了過來,小翠小琴和小棋在矮几上放了三隻茶盞,用的都是上好的定窯白瓷,潔白晶瑩,舉起茶盞來似乎能透得過光來,茶盞口上印著一朵梅花,外壁刻著遒勁的枝幹,似乎與那杯口的花朵在互相映襯,分外有趣。

    茶湯注入到茶盞中,一種清香便撲鼻而來,李會長是品茶的行家,聞著這清香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茶盞裡的茶葉正在不住沉浮,起起落落,可那茶湯卻十分清澈,淡淡的青色從底部慢慢延伸了上來,似乎水都成了淺碧色的美玉。

    等著茶湯略微涼了,李會長端起茶盞朝鄭香盈點了點頭:「鄭小姐,承蒙招待。」言畢,將茶盞湊近嘴邊,輕輕喝了一小口,一縷甘甜的清香從舌尖油然而升,那感覺有說不出的奇妙,彷彿那根本不是茶香,可仔細一琢磨,裡邊分明又帶著茶香,但除了茶香外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清奇氣息。

    「鄭小姐,煮茶用的是哪裡的水?這水實在甘美,方能煮出這樣上佳的茶湯來。」李會長再三品嚐,最終確定不是茶葉的問題,而是這煮茶用的水,沒有好水,是怎麼樣也煮不出這樣的茶來的。

    「李會長果然是行家裡手!」鄭香盈笑瞇瞇的將茶盞放了下來,伸手指了指頭頂上的梅花枝子:「這水乃是梅花花蕊上邊的雪融化而成,今日我帶著丫鬟們搜集了一上午,這才得了兩罐。」

    「原來如此,我卻說這茶水裡分明有梅花香味!」陳老闆恍然大悟,朝鄭香盈翹起了大拇指:「鄭小姐奇思妙想,竟然能想出這麼風的點子來!」

    鄭香盈見著李會長與陳老闆兩人很是滿意的模樣,心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歸真園以後馬上要變成搖錢樹了。

    過了兩日李會長將詩會人數報送了過來,鄭香盈讓方媽媽比對著參加人數擬定了一張菜譜,又讓田莊上下幫著方媽媽一道準備好了材料。到了二十那日,歸真園迎來了游宴的客人,約莫有五六十人,大部分都是一些人士子,還有一些便是如陳老闆這種好風之人。鄭香盈瞧著不少人穿得並不富貴,心中免不了暗自揣測,這滎陽詩會為何會讓陳老闆也融合進來,恐怕是看中了他的銀子。

    鄭香盈對於這種附庸風的事兒做不來,她喜歡賞花不假,可她卻沒有想過要和一大群酸溜溜的人坐到一處賞花。她見著大部分人都帶了書僮,書僮手裡都抱著房四寶,看起來是準備要好好比試一番,這賽詩的活動定然是少不了。

    雖然隨便背一首詩出來都能讓人驚艷,鄭香盈卻覺得這事兒沒什麼意思,還不如自己安安靜靜歇息著呢。雖然李會長也派人過來請她,鄭香盈卻推說身子不大舒服沒有去梅林那邊,只打發了方媽媽帶著幾個丫鬟過去打幫手。

    瞧著清閒了下來,鄭香盈便坐在屋子裡頭與魯媽媽說私房話兒,她老早就想找機會與魯媽媽聊聊關於壽伯的事情,可到了年關事兒多,每日裡忙得很,一時沒有得空。因為第一批酒賣得很好,魯媽媽信心大增,現兒正在試著做梅花酒,索性連影子都不見了,害得壽伯每日要往這邊院子門口跑幾趟,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悵悵然。

    「魯媽媽,你覺得壽伯這人怎麼樣?」鄭香盈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就見魯媽媽的臉很快紅了起來,不由得噗嗤一笑:「媽媽,你害羞了。」

    「姑娘,你就別為我操心了,都半截身子要進土的人了,哪還有心思考慮這些!」魯媽媽搖了搖頭:「我這輩子就不指望了,只想看著姑娘出閣,嫁個好姑爺,生幾個兒子女兒,我便接著給姑娘帶小少爺,小小姐……」

    「怎麼便扯到我身上來了!」鄭香盈一窘,魯媽媽學了挪移**,不露痕跡的便將話題轉移開來:「媽媽,你才四十多歲人,怎麼就說半截身子要進土了?我瞧著壽伯也是個老實人,不如我來做個媒人,你們年前便成親罷!」

    魯媽媽聽了臉臊得通紅,可卻沒有原先那樣堅決,鄭香盈瞧著事兒有些眉目,心中得意,怎麼著也該撮合了這樁親事才是。「媽媽,你莫要害羞。」鄭香盈撒嬌搬扯著魯媽媽的衣袖搖晃:「你是香盈最親的人了,不瞧著你日子過得舒坦,香盈不放心。」

    「姑娘,媽媽只盼著你好,你萬事順心了,媽媽這才覺得舒坦呢。」魯媽媽站在一旁喃喃說著,一張臉更紅了些。可她也沒有堅持太久,經過鄭香盈與方媽媽等人的遊說,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壽伯樂得合不攏嘴,瞅著去送信的方媽媽,連話都說不出來,好半日才抖這嘴唇問道:「她當真答應了?你沒有哄我罷?」

    方媽媽瞧他那副傻樣,笑得直打跌:「還不快些去準備好成親穿的衣裳?姑娘都說了,讓你們趕著年前成親,這樣便在除夕夜裡頭可以湊個大團圓呢!」

    二十八那日,歸真園裡掛起了幾盞紅燈籠,院子裡主僕十多人聚在一處喝了喜酒,魯媽媽與壽伯就算成親了。香盈給了魯媽媽三百兩銀子當壓箱錢:「若是我母親在世,定然也會給你的,媽媽便別再推辭了。」魯媽媽對她盡心盡意,而且歸真園的第一桶金還是靠著魯媽媽的手藝才撈出來的,這三百兩銀子可給得不冤枉。

    魯媽媽見鄭香盈說得堅決,知道推托無用,眼中閃著淚光將銀子收了起來。成親那晚將鄭香盈給她壓箱銀子的事情和壽伯一說,壽伯連連搖頭道:「怎麼能讓姑娘如此破費?素日裡她對咱們實在是好,再拿她的銀子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咱們先將銀子收起來,等著姑娘有急用的時候再拿出去罷。」魯媽媽想了想,將那章銀票放到了荷包裡頭,藏在了箱子最下邊:「反正再怎麼著,也不該拿了這銀子。」

    壽伯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咧嘴笑道:「你說得對。」眼睛望向魯媽媽,瞧她今日比往日顯得好看了些,不由得看呆了眼睛,他呆呆的站在那裡,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魯媽媽見他望著自己,也莫名覺得羞澀起來,垂下頭去不言不語。

    屋子裡一片寂靜,兩個人的影子印在窗戶上邊,隔得很遠很遠。

    方媽媽與祿伯帶著一群來聽洞房壁角的人躲在窗外,聽著屋子裡邊的兩人沒了動靜,互相奇怪的瞥了一眼,心裡想著這兩人莫非都是寡居久了不成,怎麼便不知道走過去些。這時遠處傳來了得得的馬蹄聲,田莊門口那條看門的狗忽然狂叫了起來。

    這種時候還有誰會來田莊?方媽媽等人驚詫的直起身來轉頭往田莊門口那邊望了過去,這時「吱呀」一聲,新房的門被推開了,壽伯披著衣裳大步朝外邊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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