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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交換 文 / 九詞

    方才將手中那綠芽兒拋下,只覺耳畔呼呼生風,身體竟似飛起來一般,睜眼卻只見四周白茫茫一片,身上依舊裹著那白色綢帶,不知纏著自己往哪裡飛去。

    風繩兒定了定心神,仔細琢磨了一陣,今日所聽所得竟如夢幻一般,平日裡連聽都不曾聽聞的那些大人物,今日竟然都為了爭奪自己?

    可是那白玉手到底是誰?風繩兒默默思量著,心中慢慢猜出了幾分。

    「倒是好鎮定的娃娃!」那人暗讚了一聲,那白玉手所化的白色綢帶一陣舞動,竟憑空開出一道門戶,捲著風繩兒進了去。

    風繩兒正閉目思量間,白色綢帶已然將其放下,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見。

    突覺腳下踩實,猛的睜開了眼目。

    長款不過三丈的狹小空間內,一白衣人背對著自己,黑髮披肩,身形修長,單單是這背影,就使風繩兒心中暗暗讚了一聲。

    「你心中已然有了分曉,是對是錯,吾也不多言,你既有神目,又是上好的肉身,自當努力修行,不得半分懈怠!」白衣人告誡了一句,這才慢悠悠的道:「我本無意攝你來此,只是峨眉那不要面皮的道人太過糾纏,天命不起於峨眉,緣何掙個不休?故而索性省了一樁麻煩,告誡你些許,順便帶你去取些東西,結幾段情分,再送你回你那師傅的天算山門。你若是有疑,現在自可提,不過,有些事,卻不能告訴你。」

    躬身施了一禮道:「晚輩疑問有三,請前輩明示。」

    白衣人依舊沒有轉身的意思,淡淡道:「話卻不少,說罷。」

    「其一,晚輩有一妹妹,不知其可安好,日後何日可相見?其二,何為天命?至於其三嘛,嘿嘿,請問前輩可是家師好友?」

    白衣人一愣,旋即轉過身笑道:「好個憊懶小子,卻是旁敲側擊個什麼,吾的來歷你自會知曉,也罷,既然你耍心眼,吾今日也耍一回,我和你師傅,既算的上朋友,又算不得朋友哩!」

    風繩兒見那白衣人轉身,便下意識的朝他的臉上看去,卻不料那白衣人的臉被一片變幻莫測,彷彿星雲也似的東西遮住,只有兩隻遠遠比常人清亮的眼目能看得稍稍清楚。

    聽了白衣人的話,風繩兒暗叫糟糕,卻是被識破了心思,本想借此忖度一下心中猜測,卻被一句「算得也算不得」打發了。

    「你那妹子,日後自會相見。她的天賦之強,不知勝過你多少,日後,你怕是還不如她,莫操心了。至於天命,你怕是聽你師父和那峨眉主秋桓說的吧,你也休去理會,你便知道,慎於一言一思,就是你的命。好了,時候耽擱不少,且與我一行。」

    說罷,一揮袖子,先前那白色綢帶憑空而出,這次化作了一團雪白的雲彩,白衣人足下一點,躍了上去,風繩兒一見,也學著白衣人的動作,跳了上去。只聽白衣人一聲「且坐住了!」便消失不見。

    只是一瞬間,風繩兒不過眨了一次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已變了模樣。

    一條蜿蜒磅礡的江,好似自天邊流淌而來,目裡所盡處,似乎江流都被粉綠二色包裹著,原本青碧的江水,也染著了一絲粉色調。

    「此處名亂紅江,景致無雙,雖有天來之水的磅礡大氣,卻又極盡雅致。不過,此行卻不是看風景,切記,勿要多言。」此時,白衣人語氣似乎也不在那麼淡漠,多了幾分和藹。

    風繩兒點頭不語,震驚此處無雙的景色,一方面立身於雲端,又不免回想起前世坐飛機時候的感受。

    白雲彩一晃,二人就已立身地面,風繩兒這才看清,原來整條江兩岸都開滿了粉色的花兒,粉花綠葉映襯著江水,格外的美麗。

    「原本江岸是不可能開滿花兒的,只是那無聊人愛惜此處,施展**力,使此處花開不絕。」白衣人解釋道。

    說罷,領著風繩兒朝著一旁的小茶棚走去,茶棚裡稀稀拉拉的坐著幾人,都做文士打扮。

    「章千!」白衣人來到茶棚前,對著一身著灰色布衣,相貌普通,看起來極為落魄的年輕人喚道。

    「嗯?」那年輕人一愣,極為小心的放下了手中的書,貼身放好,頭也不抬的隨意道:「此處便只有茶水,和亂紅江水釀的粗酒,茶點皆無,你要什麼,便自己去拿,茶錢擱在桌子上便是。」

    「喝茶?吾此來卻不是做這個的。」搖了搖頭,面上的無窮星光一斂,露出一張白淨而儒雅的面龐,既不英俊,也不醜陋,就是很自然也很清爽的樣子,卻散發出一種驚人的魅力!

    而在風繩兒看來,這張面目,卻比秋桓那俊美的有些妖異的面孔更為精彩!

    那一副落魄書生模樣的人終於抬頭,瞥了白衣人一眼,驚叫道:「是…是你?!」

    說完也顧不得其他,起身來將店裡的人趕了個乾淨,在喝茶賞江之人一片叫罵聲裡,拉住白衣人隨意坐在了茶棚裡,這才面色有異的道:「你來此作甚?」

    「向你討一些東西。」白衣人隨手倒了一杯茶,也不喝下,只是靜靜的盯著那杯子上繚繞的煙霧。

    章千面色一凜,道:「憑你的身份能力,竟然向我討東西?再說,修為到了你這般田地,又有何物能幫的上你?」

    白衣人搖了搖頭,指著風繩兒道:「非為了我自己,是他。」

    章千這才注意到了風繩兒,雙目中瑰麗無比的光彩一閃,對著風繩兒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起來。

    「這,這孩子!」章千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一把抓住風繩兒的手腕,一股道力正欲度進風繩兒身體裡查個透徹,卻不料風繩兒靈魂深處一道烏黑的光華將自己的道力擋了出來,正是先前天爭子打進風繩兒身體中的!

    「你們,罷了,你和他當真要如此麼?」章千面色複雜,轉而向風繩兒道:「你叫什麼名字?」

    風繩兒一愣,旋即面色發黑的把自己那個破名字咕嚕了出來,那章千聽完也是一愣,然後便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風繩兒,這什麼破名?!風繩兒,風繩…咦?果然如此!」笑聲戛然而止,低頭思索著什麼,而後抬起頭對著天空,手指一陣掐算,半晌,才終於點了點頭。

    「這名字怎麼了,笑個什麼勁!這些所謂大神通者,就喜歡故作高深,說話留一半,要是繩子爺將來修成了大本事,非揍你不可!」風繩兒心中暗自嘀咕,口中卻是半個牢騷也不敢發,看這個章千能絲毫不顧及形象的大笑就知道了,這傢伙絕不是個厚道之人。

    「好了,你也都看到了,我向你討的,只有兩物。」白衣人將風繩兒喚到身側,對著章千繼續道:「第一便是你族絕技,那『千山爭月,萬水分華』之術;其二…」

    「不行!你可知此術乃我族立身遠古八族中的根基之術,同為八族,你會將你人族的血脈之術交給我麼?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族若是失了立身之本,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沒等白衣人說完,章千就打斷了他的話,非常堅定的搖頭道。

    「吾人族之本,便是給你,你也修不得。再說,吾以此物與你交換。」白衣人手中一抖,一架古拙的,讓風繩兒心頭劇跳的玉製八弦古琴懸在身前。

    眾所周知,琴又被稱作七絃琴,古來亦有五絃琴,六絃琴,到眼前的這架玉製古琴,竟然有八弦!

    「嗖!」快的無法分辨的身法,那章千一把抱住了在空中載沉載浮的八弦古琴,口中不斷嘟囔著:「換了換了,我換了!」

    「慢!還需一物,我要一支真凰翎羽!切不可用那些後裔的翎羽來唬我。」白衣人伸手一點,古琴化作流光飛回袖子裡。

    章千一撇嘴,很是沒形象的摸了摸屁股道:「真凰就真凰吧,『千山爭月,萬水分華』都傳了,一支翎羽算的什麼,你且等著,我去取來。」說罷,就欲化作流光去取東西來。

    「再且慢!」白衣人一笑,道:「吾以此琴十年換你兩物,這十年裡,你可盡情參悟,十年後你需得還我。」

    「砰!」章千拍案而起,怒道:「你可是自恃法力,來此消遣我的?十年?我以本族秘術和一支真凰翎羽就換這琴十年?」

    「你卻勿惱,你真的掂量清楚了?這架琴到底為何物,你當真不清楚?十年時間換你一門心法和一支真凰翎羽,你真不知其中輕重麼?」白衣人淡淡的道。

    章千默然,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思量了半天,這才化作一道五彩流光遠去,依稀能聽到他怒吼道:「老子換了!你這人一如當年,對老朋友都下手這麼狠!」

    不一時,五彩流光再次出現,一片血紅色的梧桐葉,一支長近丈,華麗無匹的真凰翎羽飛至白衣人身側。

    「不愧是八族裡速度之極,好快的速度!」讚了一聲,袖子裡飛出一架琴來。

    「哼!」冷哼一聲,章千收起古琴,很是嚴肅的道:「自當年一別,後三百年再未曾相見,今日道友你所為,切需小心,便是以你們的大神通,也是九死一生!今日未能敘舊,且與我再飲一杯,不負當年飲酒論道之交。」

    說罷,隔空攝來一個酒壺,兩隻酒杯,斟了兩杯粗酒,拿起一杯,對著白衣人道:「干!」

    白衣人怪異的一笑,拿起另一杯酒飲下。

    章千喝完酒後,逕自化作一道流虹,眨眼間便消失不見。只聽見茶棚裡還留下他戲謔的聲音道:「唔,方纔你喝的那杯酒的酒杯,是剛剛幾個客人用過的呢,哈哈哈哈…」

    白衣人一笑,輕飄飄的道:「你卻忘了我是誰,方纔之事我早已知曉,故而在你去取東西之時,將那只用過的酒杯與未用過的酒杯換了,你那只酒杯才是被人用過的。」

    極遠處,五色流虹裡一口鮮血噴出,而後便是滔天怒嘯!

    「我恨吶!」

    ……

    別了章千後,白衣人帶著風繩兒沿著亂紅江走了很長一段,路上一言不發,時常閉著眼睛在感應些什麼,終於在快要天黑時,白衣人睜開了雙目。

    「風繩兒,你倒是好運氣。」白衣人盯著風繩兒,話說的沒頭沒尾,讓風繩兒也一陣詫異。

    「走吧,今日你怕是還沒吃些東西吧,難得你不發一言,心性倒也不錯。」說完,來到江邊,伸手摘下一瓣粉紅色的花兒,輕輕的將其揚起。

    花兒飛舞,在空中打了個圈後,搖搖擺擺的落在江面。

    風繩兒的肚皮早已餓的咕咕叫了,此刻聽得白衣人的話,自以為有飯吃,不想他做出這等怪異的動作,很是奇怪。

    白衣人也不說話,自顧自的伸手打落了許多花瓣,盡皆飄落在江面上。

    「來!」白衣人看著在水中載沉載浮的花瓣,輕輕的邁出一腳,正點在那小小的花瓣之上。

    「跟上我。」說罷,竟真的踏著方才自己撒下的花瓣,一步一步的向亂紅江對岸走去。

    風繩兒詫異,自己不過凡人軀體,根本未曾修煉出任何神通,若是向這白衣人一般踏著江面飛花而行,自己必落水溺死無疑!

    可是這白衣人定然不是想殺死自己,那江面的花瓣經過他方纔的採摘,必然很有些不同,說不得是施展了些神通。

    風繩兒定了心神,一步一步的來到江畔,此時江面上有一縷極細的粉紅色影子,橫慣了整個江面,細看之下,正是那小小的花瓣組成的!

    左腳,抬腳,落下。

    風繩兒自出生第一次如此小心的邁出一步,輕輕的踩在了那幾片柔弱的花瓣之上,將身體之力逐漸壓在花瓣上。

    花瓣像是未曾被風繩兒踩著,在水中依舊載沉載浮,好險沒把風繩兒掀翻了。

    好不容易穩定了身形,風繩兒右腳也緩緩邁出,踩在幾瓣紅花上。

    說來也怪,當風繩兒兩隻腳都落在花上時,腳下似乎被江面牢牢吸附住了,而自己準備再抬腳時,吸力消失,把腳放下去後,再度被吸附住。

    見如此,風繩兒心中大定,穩穩的向前邁進,清澈的江水在腳下流淌,不時甚至能看到水中有或大或小的魚類游戈。

    終於,走到江心時,白衣人停住,風繩兒也跟著停下。

    「你且站住了,一會我度你一道法力,你無需知道如何運轉法力,只需盡心感應便是,若是有所得,將與你一生有益。」白衣人說罷從袖子裡拿出那只近丈的真凰翎羽,向天上一拋,右手激盪出一道雪白無暇的光彩,對準真凰翎羽不住的沖刷。

    那五彩斑斕的絢麗翎羽在激盪的白色光彩裡緩緩縮小,最後竟化作一尺長,在白光的包裹裡,飛向風繩兒。

    「將翎羽貼在心口,仔細感受江水中的波動!」白光瞬間全部湧入風繩兒身體中,風繩兒依言將翎羽貼在心口處,慢慢閉上了眼睛。

    「嘩啦啦!」江水翻騰,不斷的激盪出雪白的浪花來。

    風繩兒閉著眼睛,竭盡全力感受著身邊的變化,而體內的白色光彩,分離出一道極亮的白光,注入風繩兒靈魂深處,竟與先前那天爭子打進的一股道力相互糾纏著,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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