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我所謂的夢境 文 / 鄧旆光
那一隊人馬差不多有百餘人,簇擁著衛公主的車駕,浩浩蕩蕩向荒原外走去。蛋太郎在好奇心和憤怒的驅使下,悄悄地跟在後面,他甚至還有一些僥倖心理,希望可以機緣巧合救下公主。當然,就算沒有機緣巧合,他那一口鳳凰火,也夠這群軍士受的。
他明知是在夢裡,卻仍忍不住義憤填膺,也忍不住善良的心。
果然是無法作為看客生活在世間的吧。
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是看客,看著父母歿於時光,看著好友勞燕分飛,看著妻子或丈夫先行於己,最終撒手人寰時,床前哭泣的子女,不過也是他作為看客的翻版。
但蛋太郎無法作為看客,所以在叔叔死後,他選擇了自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認為自己必須為叔叔的死有所行動,而行動,正是區別參與者和看客唯一的途徑。
即便在夢裡,蛋太郎也絕不會作為一個看客。他遠遠地跟在軍隊後面,一邊察言觀色,一邊等待時機。
他看得清楚,這軍隊中有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將軍,馬是一身黑毛,將軍是一身黑甲,將軍騎在馬上,就想和馬焊在一起似的,其餘的人都是黑甲兵卒,扛著長戈,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忽然,那黑甲將軍猛地回頭,望向蛋太郎,四目交接,蛋太郎心中戒備。
糟糕,被發現了。
他深吸一口氣,卻又不知該怎麼應對。若是噴出鳳凰火自然可以迎敵,但衛公主還在那邊,他難保不傷及無辜。
「將軍,怎麼了?」那騎馬將軍附近的軍士發現將軍回頭,湊近了詢問道。
那將軍瞇著眼睛端瞧了半晌,狐疑地說道:「我總感覺背後有雙眼睛盯著,可又看不到人影。」
他看不到人影!
蛋太郎一驚,但旋即也明白過來了,在這個夢境裡,他只能作為看客默默地觀看,這裡沒有他出手的餘地。當看客不好麼?可以將危險置之身外。可是與此同時卻要把無奈感深深融入內心。誰喜歡無奈?只有廢柴才會無能為力吧。大多數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不想成為廢柴的人,都不願當看客。可是被動地當看客時又能怎樣?
你真的不知道嗎?不會吧,活在當下,每天不都是在這樣過日子麼?那麼就清洗一下你早已麻木的心,體會體會蛋太郎現在的感覺吧。
他垂頭喪氣地跟在軍隊的後面,不再躲藏,大搖大擺,卻也滿心悲哀。當人類只剩下好奇心時,身體都彷彿成了沒用的廢物。
跟著那隊伍從正午走到黃昏,走著走著,蛋太郎發現不對勁了,怎麼又走回了那棵老樹下?車馬駐足,軍士止步,那騎黑馬的黑甲將軍翻身下馬,來到老樹前,上下打量一番,氣急敗壞地大罵道:「怎麼又走回來了?兜兜轉轉三天,每天都要走回來!」
這時,一個貌似將軍侍從的軍士湊過來,對將軍說道:「將軍,咱們的糧草只夠維持一天的了。」
「怎麼吃得這麼快?」將軍有些惱了。那
看書]網歷史]人們就知道注定會死,可是有的人選擇活得舒服些,有些人選擇活得努力些,最終好像不過是如老樹下這一幕,耗盡幾十年的光陰,只為了死的時候,可以舒服些。
大家為了一個目的,卻產生了不同的選擇,為什麼?因為沒有人知道,怎麼樣才能死得舒服些。
人類啊,命運啊,未來啊,一切一切的未知和焦慮,都來自於對死亡的無知,因為無知,猜對死亡以及死後的世界產生了無數的遐想,但又能如何呢?就像這老樹下的輪迴,你垂死掙扎也好,隨遇而安也好,這都無法主宰你的未來,因為你的未來已經被那個叫做時蠱的譜寫好了,等著你的終點,它都已經落筆蓋章,只等著你用各種方式去走到那一步而已。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條條大路通羅馬,人生也是如此,不論你用盡怎樣的活法,最終,條條活法都通向同樣的死亡。
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無差別的。或許你會產生質疑,但我要告訴你,在斷氣前的一刻,你所為的瀕死、死亡都仍舊是活著,不論痛苦還是舒服,那只是你活著時的小小的一個細節,它與死亡無關。而在死亡的那一剎那你才會猛然意識到:也就是那樣了。
所以,我們慣常聽聞的怪談,亡靈們總是在演繹著他們死前的那個片段。有人說那是一種執念、一種桎梏,總而言之,都是將其與死亡聯繫在一起。可是那些片段卻著實與死亡無關,就好比小說的尾聲,依舊是小說的一部分。而結局之後留下的那重重感慨、遺憾,都只屬於讀者,就像所為的死者的遺憾,也都是活著的人自己的感悟吧。
換個角度看,正因為這樣,所以死亡才是無比遺憾的吧。因為它將我們生命中充滿的意識瞬間歸結為零,就像我們還沒到來時那樣。而在這兩個零點之間,我們窮盡各種姿態的努力生活,也不過就像是無數次想走出老樹桎梏的軍士們一樣,誤以為自己每一次所走的路都有所不同吧。
由此看來,正因為死是無意義的,所以它所襯托的生,也是毫無意義的呢?
想到這一點時,蛋太郎猛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歷史之外的看客,募然間也被老樹桎梏了,桎梏在了這個迷離的夢境之中。
意識到這一點是,蛋太郎放棄了所有的掙扎,因為他知道,為時已晚。
於是我說,那些利用夢境製造恐怖氛圍甚至鬼影的橋段,讓我並不覺得可怕。因為相比於這些,夢境本身才是可怕的。
你們有沒有試著思考這樣一點,我們為什麼會做夢?
蛋太郎前世的祖先周公說了很多很多,西方的一個變態聖人弗洛伊德也說了很多很多,煞有介事地講解理論,卻忘記了理論的出現本身就是違背自然的表現,提出理論這個行為本身就是個悖論。而夢境之所以存在,那是因為,它想給我們多一個選擇的突破口,因此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將我們的靈魂桎梏在夢中,陷入週而復始的輪迴,就像那部電影《盜夢空間》,讓我的生失去意義,從而逃離毫無意義的死亡。
作為看客的蛋太郎最終也迷失在了夢中,他的耳邊又響起前世多年以前聽過的那首童謠:安睡吧,安睡吧,我的小寶貝。就這樣酣甜地安睡吧。山鴉以歸家,月亮下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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