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破局 文 / 鄧旆光
不知道已經遭受過多少次這樣的目光對視了,那個將軍只是有所察覺,沒有看到他。而那匹馬卻看到了他。不知道這次,這隻怪物是否看到了他。
蛋太郎的掌心濡濕了汗水。他發現,隨著融入這個夢境世界的時間久了,他已不止是個看客了。他能夠解開拴著馬的韁繩,那麼,他一樣可以觸碰到這裡的人和任何事物,他的鳳凰火一定可以灼傷這些人。但反過來呢?如果那隻怪物發現了他,會不會用那條長舌頭刺進他的腦袋?
一想到這裡,他就嚇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不過所幸那只傲因並沒有看到蛋太郎,它或許只是像那個將軍一樣有所察覺,但什麼也看不到,於是望了一會兒就又低垂下頭,查看起那些軍士有沒有睡著。
它要下手了麼?
沒錯,它要下手了。
它慢慢湊近了一個熟睡的軍士,蛋太郎記得,那人叫李明,32歲,家裡有一個同歲的老婆和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他整天念叨著,要跑出啊,跑出去了就能回家了,不回家,娃兒要餓死啊。
但他哪裡想得到,就是現在,他或許正在做著一家團圓的美夢時,他的腦子將被一隻怪物吃掉,他的靈魂將永遠留在這片荒原,徘徊逗留,永不超脫。
傲因伸出黑漆漆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摘掉了李明的頭盔,將那張黑臉湊近李明的後腦勺,慢慢地張開嘴巴……
「不要!」蛋太郎不由自主地驚呼一聲,雖然李明的命運如何與他無關,對他來說,這也不過是個夢境,他看到的可能只是歷史重現的一個場景,這些人的結局早已注定,就像我們播放的錄像帶,那是早已演繹完成的故事,觀眾又如何能插手局中人的生死?可是身臨其境的蛋太郎,卻無法眼睜睜看著李明這個拖家帶口的男人就這樣遭遇不幸。當然,他也沒有狡黠地閉上眼睛假作善良。
他的驚呼果然打斷了傲因的捕獵,那怪物驚魂未定地抬起頭來四下張望。而與此同時,蛋太郎伸出的右手指尖忽然竄出一條火焰,雖細如髮絲,卻擦亮了這漆黑的夜,靈蛇一樣噬向傲因。
傲因生來怕火,一見那火焰襲來,忙不迭地丟下李明的頭盔,將身子一竄躲開火焰,悄無聲息滾到一邊,伏在草叢中探出頭來觀望,那額頭正心的小眼睛一眨一眨,散放著驚懼而狡詐的光芒。
火焰畢竟細微,無力追擊,便消散在了夜空中。可是這沒來由的火焰已經嚇壞了那傲因,它再不敢偷襲熟睡的軍士,生怕那火焰再度出現,便匍匐在草堆裡一動不動了。
這樣,一直到了天明,軍士們從夢中醒來,精神氣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但……蛋太郎覺得怪的是,這些軍士好像失憶了似的,又開始抱怨睡過去一夜,竟未殺了那黑馬吃肉。
——可是那「馬」(實際上是一個同伴)已經被殺了吧。
蛋太郎苦笑著從樹椏上跳下來,他也想活動一下筋骨,順便看看這些人發現黑馬不在時的表情。但一落地,他就覺得不對勁了,那匹黑馬正站在他身後,啃食著樹皮。
他確定這匹黑馬也不是他放跑的黑馬,因為它根本沒有察
看,、書;*網科幻kanshu」,每天都會少一個軍士(他被當做黑馬宰殺吃掉了),每天傲因都會夜裡偷襲軍士被蛋太郎趕走,每天那些屍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包括那匹棕馬的屍體。而消失了的,就被從人們的記憶中抹除,沒有人會記得起他們,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才是這裡恐怕的地方吧。
當死去五個人的時候,蛋太郎漸漸地也有些麻木了,這一晚,當傲因偷偷襲擊一個軍士的時候,他沒有來得及阻止,那個人的腦漿就被傲因汩汩地吸食了。可是當傲因吃飽喝足倒頭睡去的時候,蛋太郎才發現,他的心裡竟沒有一絲內疚。就好像眼前發生的任何事,都不會影響自己的心情似的。
他的心,已經變成了一塊木頭。
太陽照常升起,但這一次,那個死了的軍士的屍骨沒有莫名地消失,更莫名其妙的是,這幾日他們宰殺的屍骨又都雨後春筍似的冒了出來,包括那匹棕馬的屍體。
醒來的軍士大驚失色,慌張的抽出刀劍,四下觀望,去尋找那個看不見的兇手。他們卻不知,兇手正是他們自己。殺人、也被殺,彷彿成了一個循環。
隨後,他們開始奔逃,向逃離魔鬼似的要逃離這個不祥之地。蛋太郎不知道為什麼會起這樣的變化,但他知道,一定是有什麼打破了先前的法術……沒錯,每天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和前一天一樣循環著,形成了一個滴水不漏的環。那些屍骨並非被收走了,而是被從視覺中移除,這是這片土地的魔力,即便是他這個看客,也深陷其中。但昨夜,傲因吃掉了一個人,他卻沒有像往日一樣出手阻止,死者從每日一個人一下子變成了每日兩個人,循環被打破了,法術也隨之破滅。
那麼,接下來的……蛋太郎沒有去追那些逃亡者,他靜靜地坐在老樹下,因為他知道,這些人終究會回到這裡。
果然,黃昏時分,五個拖著疲憊的身影出現了,其中一個是傲因。
「一切抱有執念的生靈,都逃不出這裡。」
忽然,蛋太郎的腦子裡冒出這麼一句話,但並非他自己的聲音,這聲音似曾相識,他卻一時間想不起來。而這些逃回來的軍士,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抱怨,他們已成驚弓之鳥,手緊握著刀,眼睛不斷地留神四周,顯然這個心都繃緊了弦。
即便到了夜裡,他們也強撐著精神不敢入睡,他們怕一旦睡去就會死去。他們甚至不再和其他的同伴說話,他們擔心兇手可能就是同伴。
人驚恐到了極點,就不會理智地分析問題,任何可能的不可能的,在他們看來都是可能的。
然後,劇情一如當如蟲屎郎講給蛋太郎的一樣,當他們終於崩潰時,由自己腦子中產生的幻象控制了他們的靈魂,他們將同伴們當做了妖怪,互相殘殺。而潛伏在他們中的傲因,則趁著這個機會大飽口福,一旦有人倒下,它便撲上去,趁著那人還未死透,用它尖銳的舌頭刺進對方的腦袋,吸食新鮮的腦漿。
終於,只剩下一個人了,還斷了一條胳膊一條腿,倒在地上不能動彈,傲因嘶嘶地叫著,撲了過去,可是就在它捧起那個人的腦袋是,那個人的眼中卻充滿了幸福的神色,他輕輕地伸出手,撫摸傲因的臉頰,嘴裡叫著:「小花、小花……」
傲因大驚,雖不知道它為什麼會驚懼,但蛋太郎從它的小眼睛中看到了驚恐,它丟下那個垂死的人,扭頭奔逃,但老樹中彷彿有一道流矢飛射出去,貫入了它的後被,隨即它便化作一道黑風,倏然流走了。
蛋太郎知道,那到光抹殺了它。
這應該是某種機關的觸發,一旦觸發,時蠱便會將這些生靈消滅。這應該是保留了其本質——法陣當初的特點吧。
但到底是什麼觸發了機關呢?
思索中,蛋太郎又想起了傳入他腦子裡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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