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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章 佛法與正義的交鋒 文 / 鄧旆光

    這些死去的妖怪,有些是村民的至交好友,有些是孩子的父親母親,屠殺落幕之後,村子裡不知有多少孩子沒了父母,不知有多少人傷懷友人,那一時間幾乎家家都該辦喪。但**俠客卻不許百姓憑弔。他說:「除妖務盡,不僅要殺死妖怪,還要出去人們心中對妖的念想,徹底淨化人們的靈魂,這樣才能堵住妖怪潛伏的缺口。」

    他能夠斬殺數百隻大妖,這樣強大的力量讓人們膽寒,為了活命,有誰敢不聽他的號令?只有忍住個人的悲傷,偷偷在心中樹起靈堂,憑弔懷緬。

    也不過幾日光陰,**俠客就廢了村長,自立為官,又招攬了一批江湖中人,設了衙門,總領全村事務。二十年來,村子裡的老人死了很多,而隨著年輕人紛紛外出討生活,村子彷彿漸漸遺忘了那些妖怪,往日的繁榮不再,就好像一個空殼匍匐在這片原野上。

    「太氣人了,他這哪裡是除妖?簡直是剿滅人性,吹噓什麼正義,我看是假正義之名行邪惡之事,甚至將村民心中的善一併祛除,換做了自私自利的惡了吧。」蛋太郎聽完老人講述的掌故,不由得火冒三丈,拍案怒罵。

    郭興老人一聽,忙不迭地擺手示意他噤聲,「不要說這麼大聲,隔牆有耳,萬一傳到了大老爺耳中,你們兩個,加上我這把老骨頭可就交代了。」

    「連話也不讓人說了麼?」恩熙和尚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說道,「但時隔二十年,那俠客想必也老了,待到他隕落黃土,身後事他可就管不著了吧。」

    「唉,說來也怪,那俠客,也就是大老爺,竟然二十年容顏不改,還是三十幾歲的面容呢。」郭興老人歎息道。恩熙和尚一聽,臉色驟變,眼珠溜溜一轉,隨機又笑了一下,便不再多說了。倒是蛋太郎滿腹狐疑,「莫非他才是妖怪的吧,怎麼有人會不老呢?」

    「誒,別這麼說。」郭興老人嚇得一臉蒼白,不住地擺手,「大老爺說,他是正義的化身,正義不老,他就不老;正義不死,他就不死。他要和正義一起長存世間。」

    「哦?化身麼?」恩熙和尚忽然捂著嘴巴女人一樣嫵媚地笑了,「太郎,今日早些休息,明天為師帶你去看看化身。」

    郭興老人的家中本住了兩個兒子,因而除了正房還有東西廂房,儼然一個四合院結構,這一晚,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兩個兒子的房間,恩熙和尚住在東廂,蛋太郎住在西廂。屋子裡雖然簡陋倒也乾淨,走了幾天風餐露宿,蛋太郎一見到床頓時心生暖意,撲上去便酣然入夢,將那掛在窗外的一輪明月晾在了一邊。

    雞鳴時分,天已大亮,在恩熙和尚拍拍打打中,蛋太郎從夢中醒來,見恩熙和尚穿著一襲暗紫色的僧袍,披著幽藍的繡著金線的袈裟,正笑看著他,「太郎,今日就委屈你了。必要剃個光頭才行啊。」說完,他也不等蛋太郎說話,便伸出手撫摸蛋太郎的頭頂,蛋太郎未覺不適,眼前卻青絲紛飛,片刻後,恩熙和尚收回手,將另一手托著的灰布僧衣遞給蛋太郎,「把這個穿上吧,做戲要真啊。」

    蛋太郎匆忙穿好僧衣,跑到屋外水池邊洗臉,臨水一照才發現自己竟真的成了一個大光頭,趁著這身僧衣,簡直就是個小沙彌。看來恩熙和尚是想讓他扮作侍奉法師的小和尚啊。但可憐了自己拉風的碎發,如今他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蛋太郎了。但又有什麼辦法呢?恩熙和尚總是不按常理出牌,自己還沒能力逃離他在這世間尋條生路,唉,只好忍氣吞聲了。

    歎息了自己可憐可笑的命運之後,蛋太郎匆匆洗漱,忽然,他想起了什麼,用僧衣擦了一把臉,便又跑去找恩熙和尚,「師父,那我是不是該有個法號啊?」

    「沒錯。太郎果然聰明。」恩熙和尚正坐在正屋門前的矮桌邊和郭興老人一起喝粥,聽蛋太郎這麼一問,他放下了粥碗,一邊誇讚,一邊略加思索,才又說道,「為師是恩字輩,接下來是在字輩,為師便為你取個法名,叫在旭,如何?」

    「再續?未完再續麼?」蛋太郎搔搔頭,滿臉茫然。恩熙和尚哈哈大笑,擺手說道:「不是不是,存在的在,旭日的旭,你既是鳳凰身,有操火之能,宛若旭日之存在,所以在旭這個名字很適合你。」

    「哦,原來如此。」蛋太郎點點頭,似乎很滿意這個名字,但忽然他又補充說道,「不過師父,我可沒有操火之能,我只會噴火,還不會操火,擔心燙壞了就不能尿尿了。」

    「出家人不說髒話,以後這低俗下流的話不要再講。要注意啊,你這慧根時靈時不靈的,要勤加修煉,好生冥想,否則總歸會成為傻子的。」

    聽恩熙和尚這麼語重心長地勸導,蛋太郎滿眼感動,忙回話說:「弟子謹記。再不說這粗俗之語。便只說,弟子噴火有餘,操火露怯,懷揣戰戰兢兢之心,以免燒壞慧根,不能使內含之水涓涓長流。」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恩熙和尚也滿意地拍拍手,又端起粥碗,招呼蛋太郎一起吃早飯。

    吃過了飯,師徒兩人便離開了郭興老人的家,按照他的指點,往村子中心走去,這裡地域廣袤,人煙稀少,兩人走了一個時辰這才來到當年這座村子的正中心,卻看到一座城堡似的官衙巍然矗立,來到門口,但見有兩個帶刀的武士把守兩旁。恩熙和尚大踏步走來,盡量讓自己的神色顯得平和而正義。

    那兩個守衛一見這錦衣和尚帶著一個隨從踏塵而來,也不敢帶忙,忙上前施禮詢問,恩熙和尚道了一聲佛號,說道:「兩位施主,貧僧與弟子是遊方的和尚,行經貴處,想化個緣。」

    「哦,原來是法師,您請稍後,我這就去通稟我家大老爺。」年長的武士客氣地說了一聲,便轉身奔進了大門,不多時,只聽門中傳來一聲朗笑:「稀客稀客,有失遠迎,切莫見怪。」隨著這一聲而走出門來的,是一個身穿天藍色長衫披著赤甲的武士,只見他不過三十歲的模樣,劍眉星目,一臉剛直,看來就是郭興老人所說的百鬼千妖斬正義俠客**了。

    **走上前來,與恩熙和尚相互施禮,隨後請恩熙和尚到府中做客。這時蛋太郎才明白恩熙和尚為何今天要穿得這麼華麗,原來是要扮作一個有地位的和尚,讓對方刮目相看。他雖然不知僧衣所代表的和尚地位,但從那些人對恩熙和尚的態度來看,這身衣服所彰顯的等級絕不尋常。

    果然,來到客堂,立即有武士端上了茶盤水果,請恩熙和尚品嚐。**也陪坐在主位,客氣地說道:「不知法師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呢?」

    「哦。貧僧從西方來,要到東方去。」恩熙和尚放下茶杯,也客氣地回答。

    「去做什麼?」

    「傳播佛法。」

    「果然是高僧,和那些打著除妖降魔幌子的和尚不同。」**似乎是讚賞地說道,但這話中卻又似有刺,因為恩熙和尚本就是個除妖的和尚,而聽**的話,顯然他對除妖的法師頗看不起。這就讓蛋太郎有些納悶了,一個口口聲聲說除妖務盡的人,卻看不起除妖的人,「卻不知為何呢?」他脫口而出,當下才發覺自己扮作的是一個侍奉法師的小沙彌,這樣僭越說話,似乎有些失禮。

    但**卻沒有責怪他,反而一臉和顏悅色地回答他的問題。「在下看來,除妖是我等武夫僅能盡心的綿薄之力。而法師身懷佛陀的大智慧,更應該將這樣的智慧播撒人間,好讓人人心中澄澈,不染妖邪,這才能從根本上清楚人們心中的妖魔,才能做到除妖務盡。若法師卻也專職除妖的話,那豈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不思本職,棄眾生於不顧了麼?」

    蛋太郎一聽,心中頓時對這**有數了,他是個哲學家,所以想問題總是這樣絞來絞去,讓人有一種吃得太多卻拉不出來的難耐之感。

    按理說,武士應該都是直來直去的人。可是這個叫**的俠客卻這樣看問題,除了說他很不尋常,恐怕也找不出什麼詞彙來形容他了。難怪他做出了那種讓尋常人覺得太過冷漠無情的事來。

    但為什麼恩熙和尚卻閉口不提,反倒要扮作一個化緣的行腳僧呢?

    蛋太郎不明就裡,就還好繼續看恩熙和尚如何演戲了。恩熙和尚倒也是個好脾氣,耐著性子與**討論佛法,講述佛陀滅世的典故,似乎與**所謂的除妖務盡懲惡揚善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引得**滿臉興奮滔滔不絕,最終不僅留恩熙和尚吃午飯,還要求恩熙和尚一定要小住幾日,讓他好好地請教一番。

    恩熙和尚也推脫不過,便答應了下來。

    吃過午飯,師徒倆在客房小憩,恩熙和尚這才神秘地對蛋太郎說道:「在旭,晚上不要睡得太早,等著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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