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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迷醉的夢 文 / 謐謐

    一句話要扭轉乾坤,可以麼?當然,前提是你要足夠瞭解對方—墨刃

    「墨刃!」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要明白。」

    「我當然明白,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墳頭上的柳樹已經有小手臂那麼粗了。」

    「不要這樣,冰瀅!」他森冷的面絲絲垮了下來,抬腿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右手攬上那濕漉漉的肩。

    「你讓我很為難!」

    「叫我墨刃。」她左手搭上肩上的五指,「唐沐風,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感受著右手上傳來的力道,唐沐風不禁苦笑,真是強悍的女人。

    「好吧,三天後給你易裝的藥,要等你的皮膚恢復好。」

    「可以。」聽到自己滿意的話,某人的身體瞬間放鬆,「這幾天,我要去幽州。」這個語氣,似乎是淡淡哀求,又有些悲傷。

    既然已經過去,何必觸動悲傷的回憶?他不禁苦笑,將她攬進懷裡,「我有事要處理,你要自己小心。」

    懷中人不再說話,可他卻感覺到胸口一片溫熱,每次都不許被人看見你的眼淚麼?倔強的人啊,即使擁有那樣平淡無波的眼神,卻掩藏不了內心不希望被觸碰的噩夢。

    淺灰的兩道人影在繁華的街道上穿梭,墨刃握著暗的手緩緩行走,那種屬於平民的色彩穿在他們身上,將人的氣質裝點出樸素而自然的韻味。

    她忽然轉變方向,兩人的身影走向僻靜一角,立腳,開口:「不喜歡這裡麼?」

    「我……我以為你會去城外。」暗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手心竟然出了層細密密的汗,他不是太習慣呆在人多的地方。

    「是的,唐沐風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人怎麼會傻到揭自己的傷疤呢……」清冷的眸子裡,悲傷一閃而過。「之所以選幽州,只是因為這兒有種藥治傷效果極佳……」

    「你……」他正欲再次開口,卻發現望向他的那雙黑眸深邃無比。

    「你不喜歡陽光,不喜歡人多麼,像我們這些遊走在黑暗裡的鬼魅,這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情呀!」不動聲色的話,聽不出或喜或悲。手上瞬間的痛換回意識,墨刃已經站於幾步之外。面相中絲絲寒氣。

    「刃」他心下一驚,脫口喊出了埋藏在心裡多年卻從不敢張口的稱呼。

    那人轉身便走。

    「墨刃!」他的心裡慢慢升起股寒氣。

    她越走越快,逕直拐進一家書畫鋪子。他抬腿跟進,她一路向內室行進,老闆捧著手裡的銀錠,滿臉開花燦爛。

    「墨……主人!」推開內室的門,一個身影負手而立,旁邊桌上擺起一溜藥瓶。

    「你……知道了!」

    「脫。」她回頭,毫不留情的開口。

    暗小心翼翼的褪下上身的袍子,右臂自手腕起厚厚的纏著層繃帶,他慢慢拆解,越往內層的紗布揭起來動作越小心,直最後幾層幾乎是在生生把布往下撕,那些紗布已經嵌進了肉裡,撕開的繃帶粘連的皮膚。皮肉碎裂的聲音讓人莫名心寒,他咬牙,蒼白的臉上滾下大滴的汗珠。

    那從傷口處流出的東西,不是鮮艷的紅,是墨綠,一滴滴往下流的樣子居然讓她不敢相信會是血。

    「你簡直是瘋了!」墨刃感覺自己的怒火幾乎要衝天飛起了。一把上前抓住那人的胳膊,還未開口,便遭冷冷一推。

    「不勞主人費心。」

    怒火被冰冷的話瞬間平息,他重新纏上污髒的紗布,動作僵硬。

    墨刃在心裡歎了口氣,覺得抑鬱。

    「為什麼?」片刻,她舒緩語氣發問。

    那人不作聲,依舊纏紗布。

    「不要生氣,我剛剛不該對你發火。」抓住他的手,語氣再度放柔。自己忍不住苦笑,誰是誰的主人,這可真是個糾結的問題。

    「我只是希望你平安···墨刃!」他淡淡扒開她的手,似乎是無奈,又是歎息著叫出那個名字。

    腦子裡絕世美人靈光一現,墨刃立刻開口:「是玉蝶!」除了她可親可愛的教官,誰能想出這麼折磨死人不償命的遊戲?

    「不……是我自己。」

    「你用你的身體為她試藥,以換取那晚去救我是麼?」墨刃歎了口氣,奶奶的早知道不會有那麼巧的事。

    「你怎麼這麼傻,雖然我是你主人,可我命令你不許跟隨在先,所以即使行動出現意外,你也沒有責任的。這樣太危險了!」

    心裡忽然間軟軟一動,胸腔左面的某個地方似乎有一陣暖流緩緩的劃過,細膩的溫柔。彷彿許多年前午後她坐在躺椅上,被午後溫和的風拂過面頰,和空氣裡若有若無i的草藥香。

    沒有試探,亦或目的,更無關利益,這是她四年來第一次,真的很想好好抱一個人。

    柔軟的臂挽住暗的後腰,她把自己的臉貼上他的後腰,感受著薄薄衣料下那人熟悉的體溫。他是真的關心她,那晚為了救她冒著背叛組織的風險,用劍殺死組織的人。

    原本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僅僅止於服從於被服從,命令與被命令,卻沒有想到,在那樣絕望的時候,居然真的會看到希望的曙光,他手提沾血的銀劍,說:「我的主人怎麼是你們的髒手可以碰!」

    「不要這樣!」暗挑起墨刃的下巴,語氣愛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露出這種眼神,我就會感覺好心疼!」習慣掩蓋自己痛苦的人,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總是出賣你,為什麼不要我摸到你的心?

    「為什麼?」

    「不,這是我自己的事。」她鬆開手,語氣淡然,腦子裡便是四年前唐沐風給她看的,幽州案……結局。

    「萬歲元年,幽州叛亂,黜置使白黎青攜其女白水心,大將軍李牧然受命勘察查,歷時三月。六月初二,城外鏡湖島燃,光明如日,逆黨羽亡,卒衛士十餘,皇命厚葬。匪首楚湘伏法,齊王女冰瀅,身為皇裔,助叛亂。聖上慈憫,著屍骨神都安葬。」

    「可以告訴我麼?」只是搖頭,那人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片陰影。

    那個時候,他還以為她是在哭呢,淺白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留下那樣孤單寂寞的影子,好像他在佛經裡看到的那些徘徊在人間的幽靈,入不得地府,回不得陽間,被執念佔據,最後魂飛魄散。

    「沒關係的,只要我還是你的暗衛,我就會陪在你的身邊,無論什麼時候你需要,我都會幫你。」

    然後墨刃便感到自己的唇上濕濕軟軟的,他輕輕啃咬著她的唇,小心翼翼,微閉的雙眼迷離而溫柔。

    「刃···我喜歡你。」他噥呢,手臂攬起她的腰,「真的好喜歡。」

    她點頭,感覺淚水簌簌的往下流,四年來,這個人始終陪伴在她身邊,按唐沐風的方子給她配易裝的藥,在午夜夢魘驚醒後擁她入眠,靈巧的刀法劃去她手上的繭子。

    「不要哭。」他輕輕舔著滑下的淚水。

    「將來我不做暗衛,你也不做暗殺,我們離開組織好麼?」

    「好。」無關心情,也沒有利益,她只是想這樣說,生平第一次,她只想回答,不顧及其他。

    「我們到山上建一座茅屋,種上竹子。」

    「好。」

    「到了春天我們會有竹筍吃。」

    「好。」

    「再養一條狗,或者一隻貓。」

    「好。」

    「屋子旁邊有許多野山菊。」

    「好。」

    清晨陽光下偎依的兩人,共同享受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時間,彷彿什麼力量也無法將他們分開。可是有些人對於人生而言,是注定要辜負的。

    幽州煙雨下承諾的兩人不會想到,當他們在異國他鄉冰冷的月光下相見,殘破的事實已經失去了所有拼接的可能。

    窗外矯健的身影一閃而過,輕盈的步伐,嘴角泛起詭異的笑。「暗,不聽話的工具可是要被首領「銷毀」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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