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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可笑的命運,艱難的抉擇 文 / 冰凝

    十日後,風清夜和寧浪出征的那天,天空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一樣。雪傾裹著狐裘站在城樓上看著二人白衣銀鎧的樣子,心裡說不出的淒涼,好像秋風掃過的院落,曾經留下過什麼卻終是消失無蹤。她想,無論他們誰活著回來,都與她無關了。她救了風清夜,得到了寧浪的解藥,對他們,她已盡力。

    雪傾看到寧浪的目光隔著高高的城牆看了過來,好像隔了萬水千山,那麼痛苦絕望。她突然懷念那個一直溫和淺笑的朗哥哥了,如果早知道她與他會走到今天,她便不會招惹他了,失了他的微笑,她終於明白自己欠他的到底是什麼。可是,他們之間又如何算得清誰欠誰?也許,都欠了對方太多,還也還不清。

    風清夜沒有去看寧雪傾,他的心裡很亂,當時娶她為妃只是為了牽制寧浪,他自信只要寧雪傾在皇宮一天,寧浪就不敢輕舉妄動,他的自信是對的,寧雪傾的確是寧浪的死結,只是在出征的這刻,縱使他不愛她,卻有些不敢去看她的身影,婚後半年,她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縱使不愛,可是他卻無法忽視她的身影,近來的三個月裡,他與她竟能平淡相處,他要她,她便答應,他不愛她,她也答應,看著她柔順的樣子他竟真的有了一絲牽掛,雖然明知她是為了那人,但他竟還是忍不住地有了一些害怕,害怕等他回來的那天,會看不到她。

    這次出征是他計劃的最後一步,他用了近五年時間策劃這一切,他不能輸也輸不起。只要在皇城一天,他就沒有辦法在寧府嚴密的護衛下殺了寧浪,只有到了戰場他才會有機會。他自信,只要寧雪傾在他手上,他就一定可以在戰場上神不知鬼不覺的要了寧浪的命!到時,他便趁機接掌寧浪的全部勢力,只要立了戰功,他自信,寧語正絕不是他的對手,日後再找個機會聯合母后的在朝勢力將寧家徹底推翻!

    這一步,他小心翼翼的走了五年,只為了抓到寧浪的把柄,只為了瓦解這個寧家的核心人物,現在他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了。既然她救了他,她就必然知道他不會放過寧浪,那麼若他贏了,等他回來的那天,該拿她如何?他該殺了她嗎?就算他不忍心,她又會不會恨她,會不會殺他?

    風清夜想起幾日前從昏迷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寧雪傾疲憊的身影。她伏在他床邊安靜地睡著,睫毛長長的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他摸了摸胸前的傷口,恍惚地笑了笑。真是命大啊,這樣都沒死?他知道是她救了他,可是卻想不通她為何救他?雪傾似乎感受到身邊人的氣息,一點點睜開眼睛,他正看著她,目光沉靜地看不穿悲喜。「為什麼救我?」「我、是雲隱的弟子。」對話戛然而止,他笑了笑卻什麼都沒說,雪傾看著他,同樣默然無語。就是這樣,就只是這樣。因為她身懷醫術,因為他身受重傷,醫者仁心嗎?最好不過。

    那之後,生活似乎沒什麼變化,他的身體好了一點,便強忍著傷請旨出征。出征前,他收到消息寧浪的毒已解,那一刻他冷冷地笑了。回憶中是寧雪傾為他收拾行李時安靜淡然的臉龐,現實中城樓上的她,卻那般絕望悲傷,風清夜不敢去看她,他好怕等他回來的那天,他會逼不得已殺了她!縱然他想救她,她也未必願意活下來吧。想到這,風清夜胸口一痛,勉強定了定神,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寧浪收回目光,揚了揚手中佩劍,風清夜望著隨行的大軍,一揚手大喊一聲:「出征!」語調激昂,滿是豪情壯志。寧雪傾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終於收回了視線。那一刻,雪白的狐裘映襯著她如雪的面龐,美得讓人憐惜。雪傾緩緩抬頭,看著陰霾的天空想起了那首昨夜無眠時寫下的長詩——清風起,雨紛飛,雨打落花空憔悴。道不盡,相思淚,情到濃時難收回……

    風清夜出征後,寧雪傾的日子便閒了下來,除了每日必要的禮節性請安,她都很少出門,日日呆在房中不是撫琴便是看書,綠蕪跟了雪傾兩年,她知道此時的小姐心裡很亂,她不能為小姐分憂,能做的只是不去打擾她,她想,小姐那麼聰明,一定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可是,看著小姐日漸消瘦的樣子,她卻還是忍不住的心疼,其實,連她都看得出來太子不愛小姐,何況其他人?這宮裡流言蜚語太多,縱然小姐不去關心,她卻還是忍不住的為小姐心疼。

    綠蕪想,太子為何那般狠心?小姐對他百般順從,他為何不能給小姐一絲真情,一點溫柔?出征前他受了傷,小姐沒日沒夜地守在他身邊救了他一命,不曾想醒來的他對小姐依舊冷漠疏離,為什麼?憑什麼?如果曾經的他也是愛過的,為什麼如今這樣冷漠?綠蕪的心疼雪傾看在眼裡,綠蕪想告訴她的,她也早就知道,那是關於風清夜的事,兩年前的風清夜。

    宮中人盡皆知,當年的太子極端寵愛一個青樓舞妓,為她流連民間罔顧太子身份,為她險遭刺殺幾乎重傷喪命,為她忤逆皇上險些父子反目,甚至為她甘願放棄太子之位!這般不顧一切,卻終是癡情錯付,那個女子最終背叛了他,在他為她放棄一切之後,她卻放棄了他。宮裡傳言,那個女子對當年的風清夜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要嫁的,是一國之君。」那個時候,風清夜愣愣地看著她終是無話可說。

    她離開後,僅三個月,風清夜便重回皇宮,在一片腥風血雨中重登太子之位!

    那時的他告訴自己,愛情,是這世上最大的笑話!做錯一次是天真,做錯兩次就是愚蠢!風清夜回來了,可是所有人都明白曾經的他還是死了,回來的這個太子,這般冷酷絕情,哪裡還是曾經那個重情重義的男子?那段事情,也成了宮中禁忌,每人想來都是空餘歎息。直到寧雪傾入宮,沒人知道太子為何會請皇上賜婚,但是任誰都明白太子不會愛她。其實,寧雪傾也知道,因為風清夜曾經告訴過她:「寧雪傾,我不愛任何人,甚至包括我自己……」那時,她的心竟有些疼。

    冬日越發冷了,雪傾在一日日加深的寒意中變得更加嗜睡,起初,她並未在意,直到某天清晨無端地開始乾嘔,她看著綠蕪緊張的樣子,終是無奈地笑了笑。阻止了綠蕪去請太醫後她便關了門說要一個人靜靜,綠蕪走了,房裡徹底安靜下來,她無力地倚在床上看著紗簾發呆。

    騙不下去了,再也騙不下去了!兩月未來葵水她可以拒絕相信,無端嗜睡疲憊她可以找遍借口,事到如今,她要如何再自欺欺人?身懷絕世醫術,她該如何再騙自己忽視腹中生命的存在?想到這,雪傾忍不住地苦笑,風清夜的孩子,她竟真的懷了風清夜的孩子?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雪傾絕望地閉了眼睛,只覺天旋地轉,淚水不自知地湧出眼眶,連抬手拭去的力氣都沒有。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現在的她有資格做母親嗎?她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憑什麼要這個孩子?

    此次出征,結果尚且不明,不論結果如何,對她來說,都是幻滅,她自覺凶多吉少,本已看淡一切,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讓她懷了孩子?她可以絕望,可以放棄,但是她有什麼資格放棄這個孩子生存的權力?怎麼辦,該怎麼辦?雪傾輕撫小腹,只覺得一陣一陣鑽心的刺痛讓她越來越喘不過氣,很累,真的很累。她想回家,現在的她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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