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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6章 醒來 文 / 斜雨江南

    「太醫,你不是說她今天會醒嗎?」

    婉雲軒的一片寂靜之中,忽然響起一聲怒氣衝天的咆哮,震得屋瓦嗡嗡作響。

    太醫院那位鬍子花白的老太醫已經在這裡守了很多天。也虧他老當益壯,膽量過人,若是換了旁人,只怕等不到給亡者陪葬,便早已被這年輕君王的怒吼生生嚇死了。

    聽聞這聲怒吼,老太醫顫顫巍巍地提著藥箱趨近榻前,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榻上生機全無的女子,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不要再說什麼廢話推脫,她若今日不醒,你便先到下面去報到吧!」秦翰飛一見太醫皺眉,立刻便惱怒地吼了起來。

    那太醫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慌忙又重新垂了下去:「皇上莫要擔憂,娘娘體內餘毒已經排盡,馬上就會醒來。」

    「你最好祈禱你說的是對的!」秦翰飛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

    婉雲軒的宮女們三三兩兩侍立在殿中,臉上倒是沒有什麼情緒。

    這婉雲軒一向是風暴的中心,沒有一刻安寧。時候長了,竟然連她們也都學會了從容淡定。如今這殿中,著急的恐怕只剩秦翰飛一人而已。

    在這一片詭異的氣氛之中,榻上那個女子蒼白得全無血色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秦翰飛立刻感覺到了,當下便驚喜地叫了起來。

    但那榻上之人竟仍是毫無動靜,秦翰飛顧不上理會其他,忙緊緊握住她的手搖晃著,連聲呼喚著她的名字。

    良久之後,那榻上之人才悠悠醒轉,帶著顯而易見的迷茫,緩緩睜開了眼睛。

    「雲兒,你醒了?」秦翰飛喜極而泣,感到自己有很多很多話要對她說,出口的卻仍是這一局毫無意義的問話。

    雲素裳的眼睛眨了眨,像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卻又慢慢地闔上了。

    秦翰飛見狀,眼中立刻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他緊緊握住那只仍然感覺不到什麼溫度的纖手,喃喃低語:「雲兒,你既然醒了,為什麼不肯睜開眼睛,為什麼不肯看著我?你在恨我,是不是……」

    「皇上……娘娘也許只是太累,睡著了。」那太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不怕死似的又重新跪在了秦翰飛的面前。

    「胡說,她已經睡了那麼久,怎麼還會累?顯然是你醫術不精,沒有完全把她治好!」秦翰飛心下惱怒,本能地反駁道。

    那太醫竟然也不懼,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無波無瀾:「娘娘的身子是在這裡睡了很久,但是心神……」

    秦翰飛頓時啞然,沉默良久之後,只得擺了擺手,示意那太醫下去。

    眼看榻上那人的呼吸漸漸平穩,再沒有醒來的跡象,秦翰飛輕歎一聲,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著那窗外漸漸絢爛起來的春光出神。

    「皇上。」舒姑姑捧過一盞茶來,小心翼翼地奉到他的手邊。

    秦翰飛的目光閃了閃,看看舒姑姑手中的茶,再看看榻上躺著的雲素裳,忽然輕輕地歎了一聲。

    舒姑姑會意,忙打發了太醫和小宮女們下去,擔憂地看著仍在出神的秦翰飛,欲言又止。

    秦翰飛接過茶盞,像飲酒一樣仰頭一飲而盡,喉嚨裡發出一聲苦澀的乾笑。

    舒姑姑神色悲憫,也是回頭看看榻上躺著的人,然後再看向眼前疲憊的君王:「皇上,這不怪您。」

    「不怪我……怎麼能不怪我?」秦翰飛苦笑一聲,眼睛死死盯著窗外,不敢回頭。

    舒姑姑低歎一聲,沒有接話。

    「她……其實什麼都知道,是嗎?」秦翰飛忽然淡淡地問道。

    舒姑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應道:「是。娘娘應是早知前些日子那茶水被奴婢動過手腳。」

    秦翰飛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那神色之間倦意更深:「明知是毒,仍然要喝,為什麼?雲兒,你總是對自己這麼無情嗎?」

    舒姑姑憐憫地向雲素裳那邊看了一眼,無言以對。

    秦翰飛沉默良久,才平復了心情,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那些日子,她是怎麼過的?」

    舒姑姑平靜地說:「沒有什麼異常。那茶水有安神之效,娘娘每日便是臥在榻上聽雨,精神好的時候,與丫頭們說笑兩句,也總是心不在焉。奴婢曾試探著說些外面的事,娘娘也只是聽著,從不追問……那一段日子,娘娘從不曾與任何外人往來過。」

    從不曾與外人往來?

    秦翰飛心中一陣迷茫。

    他篤定北番的使臣必然有一些小動作瞞著人,所以在婉雲軒外派了重兵把守,以期守株待兔。不料一些日子下來,蝦兵蟹將倒是抓到了不少,卻無一人屬於北番。

    這天下都因著「天女」的出世而混亂了幾分,最該處於風暴中心的北番卻毫無動作,這件事本身就透著一股不尋常!

    雲素裳昏迷了多日,他已經在這段日子裡將那些蝦兵蟹將所屬的小國齊齊處理了一遍,也給了朝中那些心懷不軌的老臣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但那北番,仍舊是沒有任何反應。

    就好像,他們才是這一場變故之中,唯一的一個局外人。

    可是怎麼可能呢?

    在雲素裳受傷昏迷之後,一些屬國使臣內眷或真心或假意,都時常來婉雲軒這邊轉轉,表達一下關心和熱切,而那個身為親姐姐的銘瑄公主,卻依舊毫無反應。

    秦翰飛覺得自己已經對他們失去了耐心,可偏偏卻又完全無可奈何。

    即使知道他們有反意又如何?找不到證據,一切推測都是枉然。

    這些日子,秦翰飛有些坐不住了。

    難道就一直這樣被動下去,一直被北番牽著鼻子走嗎?

    秦翰飛隱隱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那便是在這裡機關算盡,最終可能都只是在替北番做嫁衣裳!

    這一切,真的是榻上這個沉睡中的女人設計的嗎?這女子真的能夠到一邊安於與世無爭的日子,一邊卻暗中操控著北番和江南,操控著四海之內千千萬萬的反賊嗎?

    這女子在這裡已經躺了多日,他的人已經將婉雲軒裡裡外外挖地三尺,而那傳說中的傳國玉璽,卻依舊沒有半分蹤跡。

    秦翰飛有時會忍不住懷疑,這個女子,真的是人們說的那個備受爭議的前朝九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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