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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8章 悄悄流淚 文 / 顏公上

    謝軍良走後,一玲的環境好壞,一直是公上的一塊心病,他向較熟的人打聽,眾人都緘口不語。他又旁敲測擊的問小李子,小李子說:「人家沉浸在新婚燕爾之中,哪裡還會想起你這個老鄉。」公上請小李子帶路去看一下一玲,打聽男方的姓名,均被小李子拒絕。此後,公上從未見過一玲。

    轉眼到了十月中旬,河南下起了大雪。家鄉偶爾每年冬天下一場雪,第二天大地上能夠鋪上一層白茫茫的雪花,就算是大雪,不到中午就化了。

    在銀廠溝,滿山遍野大雪覆蓋,但還能見到大樹下,岩石上,沒有被白雪覆蓋。而河南的大雪,只要一開始下,就天天下個不停,一朵朵、一片片鵝毛大雪,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從早到晚,下個不停。

    雪花蓋在地上整整有十多公分厚。丘陵沒有植被,整過大地,舉目無邊,一片銀色世界。路上行人稀少,室外冰天雪地,嘯嘯的北風吹著飛楊的雪花滿天飛舞,給人們帶來宇宙清新爽涼的空氣。

    北方人一到了冬天,都在屋裡的坑上升火,很少出門或竄門,都在家裡避寒取暖。公上的房裡有一口灶,下雪了,在小李子的幫助下,用煤升起了火。白天幹活,晚上睡覺,都在這個不到十平方的空間裡生活、休息和勞作,而且必須緊關大門,一旦打開大門或留一條縫,冷氣便立即侵入室內,寒氣逼人。

    公上很不習慣日日夜夜一個人關在這悶熱而不透氣的室內,心情極為煩燥不安。有時他悶得難受,便把門稀開一條縫,讓新鮮空氣進入室內,幾分鐘後,又關上。

    有時悶得發慌,便又站在門外一二分鐘,看一看漫天大雪。特別是晚上,一般是七八點鐘便上床睡覺,一直要睡到第二天早上七八點鐘天才亮,睡覺前把爐子裡的煤加滿,煤煙通過煙囪衝向雲天。

    但室內的煤氣很濃,睡後又不可能起來開門透氣,一天二十四小時就住在這間蒸房裡,胸悶、氣緊、鼻酸,極不舒服。每天四五點鐘,公上便醒了,輾轉反側,難以入眼,多少住事和辛酸,又令他千回百轉,思緒萬千。一兩小時後,他又才能慢慢入眠。

    日復一日,雪越下越大。聽小李子說,這個雪要下到明年一、二月間。公上沉悶難當。他走出房門,身披雪片,腳踏雪花,慢步向後坡走去,他一步一回頭,看自己走過印在厚厚積雪裡的腳印。

    到了坡上,他仰天長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新鮮空氣,腦海裡一片空白,他想喊、想叫,把心中的積鬱和苦難向天傾述,以解胸中積鬱的苦悶。

    他仰天大聲「啊……」了一聲,但他覺得自己的吶喊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既沒有震撼山嶽,也沒有迴盪太空,更未傳遍中華大地。他的吶喊被北風和雪花掩蓋得無聲無息,無影無蹤。他傷心極了,痛苦極了,連自己撕心裂肺的吶喊,蒼天和大地都不予回應,垂頭喪氣的回到室內幹活。

    心情這個東西很怪,當心情好的時候,做什麼都順手,恰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做什麼都扯拐,不聽使喚,苯手苯腳。公上坐下鋸竹子,不知怎麼搞的,居然把尺寸鋸短了二公分,這根竹子報廢。

    在做椅腳的時候,墨線又畫長了二厘米,鋸下來的腕口套不上,又只能返工重來。幾次返工,使他心煩氣燥,便想越快的把返工的時間奪回來,以期完成當天的任務。

    返工還算順利,一切按基本的程序操作。在削竹節時,他將竹子放在雙膝蓋上,用彎刀猛吹。竹子的節巴特別硬,砍了幾刀沒有砍掉,他用猛力一砍,誰知道這用力一刀沒有砍在竹節上,卻砍在自己的膝蓋骨上。

    他疼痛難當,放下竹子和彎刀,解開膝蓋上的外層單褲,中層綿褲,內層運動褲,一條齊刷刷,長約十公分的刀傷,把三層褲子砍了一條整整齊齊的縫。

    他感到膝蓋劇烈疼痛,他一看,驚呆了,膝蓋骨白生生地露了出來,他驚恐極了,驚慌失措的站起來,打開門,想求助小李子幫忙。但剛站在門口,他才想到,從下雪後,小李子便沒有來上班了,整個大隊部只有他和鳳仙、馮老頭三人。

    他想去找洪老頭幫忙,看他哪裡有藥沒有,但他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心想:馮老頭巴心不得自己出什麼事,如果去求他,他不僅不會幫忙,即使幫忙也會冷朝熱諷,幸災樂禍,難得去受他的氣。去找鳳仙更不行,馮老頭的臘勁更大。算了,馮老頭兒始終想看我的笑神,老子偏偏寧死不要你看。

    他關上門,回到座位上,看見自己的膝蓋骨露在外面,只感到害怕,但不怎麼痛了,他又站起來輕輕的活動了兩下,感覺並無異狀,便又坐下。

    上洞大隊沒有醫生,只有馬投澗公社才有衛生院,這麼大的雪,別說去不了,就是去了也不一定有人。他狠下心,用左手將裂開的皮肉往中間擠,便又將褲管放下,管他媽的有毒沒毒,感不感染,有沒有後遺症,他繼續幹活。

    幾天來,他沒有感到有什麼不適,只是傷口上有點發癢,他捲起褲管來,傷口居然慢慢的癒合了,不痛不癢,只是在膝蓋上多了一條疤痕。他想:「這個地方又看不見,不傷大雅,無所謂。

    人在幹活的時候,往往會忘掉一切憂慮和煩惱,專心致意的幹活。特別是在人多的情況下,幹活雖然很苦,很累,但人多時,人們可以交流,或有說有笑,不失為一種樂趣。

    公上一個人單獨幹活,孤苦難當,為了消滅寂莫,帶來存在生命的氣息,他有時站在室內,有時站在室外,觸景生情,用心和用情的高唱他那些早以爛熟於胸的「黃色歌曲」。

    他明知馮老頭兒對他唱歌又想聽又反感,鳳仙當然希望他唱個不止,以用此來衝破彌天大雪的寒氣。公上不管誰想聽,誰不想聽,他只管自己想唱就唱,不想唱就不唱。日日照舊,天天如常,似乎給人造成自己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印象。對此,馮老頭心裡極為惱火。

    公上夜夜都是在問一個問題:「我該怎麼辦?原以為到河南,出遠門,在城裡幹活找機會,闖天下,尋找蛇神,誰知到這裡,跟家鄉一樣一模,哪裡有什麼蛇神?並且不知何時是個頭。在這裡做椅子,有什麼前途,怎麼辦?怎麼辦?」他夜夜在想,但夜夜都沒有找出一個答案。

    農曆的冬月,是最寒冷的,謝軍良穿了一件草綠色軍大衣回來了。這次謝軍良對公上雖沒有前次那麼冷漠,但也沒有久別重逢的那種熱情。

    公上似乎忘記了一玲和原來所發生的一切,見謝軍良回來,興奮地說:「哎呀,你終於回來了,我一個人在這裡這麼久,好想你回來喲。」

    謝軍良勉強的笑了一下:「你想我回來,這不是就回來了嗎?」

    謝軍良脫下大衣,公上幫他放在床上:「這下不會走了吧?」

    謝軍良遞了一支大前門煙給他,笑著說:「不走了,過年都不回去了。吳水清他們要請我在這裡過年。」

    公上雖然對過年很淡泊,自己在哪裡過年都是一個人,沒有什麼區別,但他知道中國人團年的味道特別濃厚,那怕千山萬水,千里迢迢,工作在忙,都要趕回家團年。公上聽了之後心裡很傷感。

    謝軍良當然不會顧及、也不在乎公上的感受。

    公上又問道:「那麼竹子什麼時間能夠運過來?」

    謝軍良說:「竹子已經堆到了候家坪火車站,車皮計劃也已經落實了,現在只等成都鐵路局調車皮了。你大哥說,車皮一到站,他就喊人裝車,發運後,他便給我們發電報。」

    公上本想再問大哥、二姐他們有什麼口信沒有,他想到謝軍良既然沒說,便是沒有帶什麼口信。千里之外失去親人的關心,他很傷感地回到自己屋裡悄悄地流淚。

    謝軍良回來後,陳大隊長、吳水清三天兩頭都要來大隊部一趟,對謝軍良問寒問暖,生活上有什麼問題沒有。

    開始一、兩次,陳、吳二人還勉強給公上打個招呼。後來見了公上,公上主動給他們打招呼,他們連理都不理睬。連和高支書照面,高支書都是很勉強的應付,那種對公上的賞識和熱情蕩然無存,這給公上帶來了深深的困惑。

    他想自己在這裡一門不出,二門不邁,天天埋頭幹活,想說話連說話的對象都沒有,不存在說了張家長、李家短的閒話。他們不應該對我有什麼意見。唯一的理由就是謝軍良給他們說了很多自己的閒話,否則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這麼對待我,因為畢竟我在這裡來是幫他們幹活的外地人。

    公上百思不得其解,但懷疑不等於事實。他突然想到:「是不是謝軍良認為我在這裡妨礙了他做見不得人的手腳,他怕我傳回家鄉去,壞了他的名聲,他不便親自趕我走,便利用大隊幹部的冷談,來逼我自己走。」公上想到這裡,心驚內跳。

    公上在心裡盤算了幾日,便找機會試探一下謝軍良。一日,謝軍良正在他房裡幹活,公上走過去遞了一支煙給他,說道:「謝師傅,我到這裡來已經幾個月了,現在這裡的天氣這麼冷,我適應不了,加上又快過年了,我不想在這裡做了,我想走。」

    謝軍良沒有顯得意外,連看都沒有看公上一眼,繼續干他的活:「你準備到哪裡去?是回家還是去幹別的事?」

    公上說:「我的家你是知道的,回不回去一個樣?我想既然出來了,想聽天由命,隨波逐流的在外面去闖一闖,生死隨命,成敗由天。」

    謝軍良見他說得這麼堅定,說道:「你要走,我也沒辦法留你,不過話可得說清楚,這是你自己要走的,不是我喊你走的?今後回去,才好給你大哥、二姐有個交待。」

    公上印證了謝軍良的想法後,便堅決的說:「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主,與你無關?不管我回不回去,他們問起,你都說是我自己執意要走的?。」

    謝軍良說:「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嘛?不過外面的壞人多,你又沒有什麼其它手藝,你不要學壞囉?。」

    「這個你放心,也請你轉告大哥和二姐,公上一輩子是好人,永遠學不壞,絕不會去偷、去搶、去騙、去殺人放火。最多就是一個死。」

    謝軍良明知公上去意已決,卻說道:「這裡雖然比四川冷,但屋裡還是很暖和的,你在外面又沒有目標,出去怎麼辦?還是就在這裡干算了,何必出去受苦呢?」

    「你也別勸我了,我長這麼大,已經不曉得啥子叫受苦了。雖然我一生充滿坎坷、曲拆,災難和不幸始終伴隨著我,但願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爺會保佑我的,所以我決意要走。」

    吳水清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單位生漢,兩次到四川,都是謝軍良鞍前馬後的服侍,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也寄望謝軍良給他找一個女人。謝軍良得知公上去意已決,待公上回房後,他馬上穿著綿大衣,一路上頂風冒雪,去了吳水清家。吳水清把他迎到炕上,謝軍良迫不急待地說:「公上剛才給我說,他要走了。」

    吳水清驚問道:「哦,他說了走的原因沒有。」

    謝軍良笑著說:「他說這裡太冷了,他適應不了這裡的氣候。但我認為這是他找的個借口。因為他不是回四川,而是說出去闖蕩。我估計真正的原因還是這幾天你們給了他臉色看,他自己不好再留在這裡才走的。」

    吳水清說:「中、中。他不回四川就更中。我還擔心他回四川給他大哥說我們對不起他,影響我們發運竹子回來。」

    謝軍良說:「他回不回去都不會影響發竹子的事,他和他大哥的性格,通過這麼久,我也算摸得差不多了。公上好面子,他不便說誰對不起他,既是說了,他大哥也只有罵他的,他最怕他大哥,所以不用擔心這個?。」

    不知公上走向何方?篇幅所限,下章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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