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狼困 文 / 煙影
大雪連日不休,整個天地都被白雪覆蓋。大雪紛揚如海水一般洶湧,似乎要將整個世界給淹沒。
楊白走出帳篷,突如其來的茂密風雪讓他睜不開眼睛,他們被阻在這裡幾天了,乾糧已經耗盡,如果在這樣下去,怕是只能殺馬了。
楊白過去檢查了下馬匹,他們臨時砍斷了一些比較細小的樹,把木頭一頭削尖,然後打樁到地下,緊密相排,然後用帳篷封了個頂,做了個簡易的馬棚。
馬匹尚好,還沒有被凍死,但是馬匹幾天沒有糧草,也很虛弱了。
看來得走了,呆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
楊白回頭又轉回了帳篷,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醒了。六岳已經開始打擾帳篷頂上的雪了——雪下的太大,一天不打掃,帳篷都可能會被壓塌。楊白到朱明身邊蹲下,查看了一下傷勢,見已無大礙,道:「朱兄,我們不能繼續停留在這裡了。」
朱明歉了歉身子,坐起,道:「在下這條命都是楊兄弟救的,一切聽從楊兄弟安排,楊兄弟放心,我這點傷已沒什麼大礙,可以上路了。」
自打楊白與六岳救了他們之後,因為他們大部分人受傷的緣故,楊白等人把毛毯,獸皮袍子褥子等保暖的東西都給了他們,自己卻都是合衣打坐。一來因為地面潮濕,雖有干樹枝鋪在下面,因為下雪的緣故,樹枝已開始受潮,沒有了獸皮褥子與毛毯,無法躺下;二來帳篷本來不大,十幾個人都躺著也擠不下。
困在這裡的幾天,生活上諸多不便,開始兩伙人還各自存有戒心,這兩日才稍微消除。而且十幾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同住,更是讓楊白覺得彆扭,如果不是他們大部分受傷,丟下他們在這裡只能被凍死,楊白早已就走了。
楊白拿出了最後的小半布袋豆子,交給吳江,讓他去把馬喂一下。
「大家都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就走了。」楊白清澈的嗓音響起。
沒有人違扭他的意思,朱明等人性命是他解救不說,單是他能殺掉陰陽雙煞這份本事就足以讓人肅然。
「朱兄,你對這附近熟悉麼?」楊白道,「我們遠道而來,對此地並不熟悉,往北就是極荒之地。不知此地何處有人煙,朱兄若是熟悉的話,我們還要勞煩你引路。」
朱明聞言,趕緊道:「我家住東南,離此兩百里有餘,因為長年走鏢,對此地甚是熟悉。」
這幾日一直依賴楊白等人,難得楊白有求,自己當然欣然。也顯得自己等人並不是一無用處。
朱明頓了一頓又開口道:「不過,這裡最近的去處倒是不遠,約摸七十來里。只是……」
「怎樣?」楊木之看他欲言又止,知道必有下文。
「那是西邊烏奎山,土匪在那佔山為王。」朱明還未開口,朱彤已經接口道。
「哦。」楊木之若有所思的遲疑了一下,接著問:「除此之外最近的地方還有多遠?」
「此處方圓兩百里,也就這麼一個去處。」朱明面露難色。
突然,楊白伸手一揚,一道白光夾雜著刺耳的呼嘯直奔帳篷而去。
「嗷——」帳篷外傳來一聲畜生的慘叫。
楊白臉色變了變,聲音沉了下去:「看來大家得快點收拾了,怕是有客人要來了。」
「嗷——」
「嗷嗚——」
果然,楊白話音未落,帳蓬外遠處傳來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狼嚎。狼嚎聲尖銳刺耳,蒼涼迫人,震的林子裡樹枝上的積雪簌簌而落。
聽這聲勢,估摸著不下數百隻,朱明等人也都緊張起來了。
吳江撩開帳門,神色有些慌張,道:「楊少,我們被狼群包圍了!」
「把馬牽出來,你們幾個全部上馬。」楊白一指朱明幾個受傷的人。
馬匹迅速被牽了出來,朱明慌忙從鋪在地上的樹枝下扒出一個黑布包裹的長匣,放在馬背上的布袋中,然後翻身上馬。他神色有些不自然,上馬之後還偷偷看了看楊白,發現楊白一直在盯著他看,趕緊正了正色,抬首只顧看著前方。
楊白目光一直沒有轉移,他沉吟片刻,卻並沒有說話,只是逕自走到一棵樹下,「啪」地扒出一把怪刀——那把一直跟隨自己很少出手的鳴風刀,一出手必見紅。剛剛頭狼派來打探的孤狼就是被這一刀釘在了樹上的。
楊白一拔出刀,刀身立刻嗡嗡作響,鳴風刀,顧名思義,見風必鳴。只見刀身長約尺半,刀背上有一牙角,鋒利無比,刀口更是薄如蟬翼。
楊白的刀外形很怪,比例上也讓人覺得突兀,心生難受之感,總覺得刀形不夠好看。然而這正是一種干擾人心的辦法,另外刀鳴也能讓人心生不快,煩躁恐懼。
楊白注重效果,刀是用來殺人的,只要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外形並不重要。他和程前木有別,程前木縱然是殺人也是優雅從容,劍法不僅實用,而且華美,他使劍,也正是這一象徵。
孟千林也是使刀,他的刀也很怪異,他的理論和楊白如出一轍。
朱明一行共有九人,死了兩人,除了九叔和朱彤沒有受傷外,其他五人有受傷。朱彤是姑娘,楊白等人倒是很大方的讓她也上馬,還剩一匹馬,楊白本想讓九叔也乘上,怎奈九叔死活不乘。也許是覺得欠楊白等人恩情太大,過於不好意思再奪人馬匹了。楊白見狀也不勉強,翻身上馬。
六岳因為有適合自己的劍陣,所以不可能單獨一人騎馬,其餘人不騎馬,再說楊白不騎他們也斷然不敢騎。
楊白讓六岳將死狼綁在馬上,一方面,餓了的時候可以坐下生火烤著吃,另一方面也是對狼群的一種示威。
弄好一切,楊白看著渾身上下都白了的朱明,道:「不知這烏奎山匪首是誰?」
朱明看了看同樣是一身雪白的楊木之道:「老大喬楚,老二裴如晦,這兩人在北方倒是有些名頭。不過楊公子你應該是不放在眼中的。」
「可是掉書袋裴如晦?」楊木之眼中一亮,這人他曾聽孟千林說過,評價不低,孟千林對於西原能人異士,如數家珍。
「正是。」
「那好,我們就前去烏奎山,狼很多,若是等到天黑總是麻煩。」楊白調轉馬頭,對六岳道,「去把陰陽雙煞那些人的屍體扒出來,先讓狼群飽餐一頓,也能緩緩我們的壓力。」
朱明等人聞言都驚悚萬分,楊白說這話時語氣再平常不過了,好像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就是天經地義一般,他們原本只是對楊白等人敬畏,然而此言一出,他們心中頓生恐懼,甚至想到被這樣的人救下來並同行不知究竟是福是禍。
其實楊白與人打交道遠遠沒有與動物打的交道多,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獨自一人在東山老林裡與野獸廝殺,與除了下人以及自己父母間的交流也僅限於跟程前木孟千林等人切磋較量。在他看來野獸吃人也是再平常不過了。如果死的是他自己,料想到自己也會被吃了乾乾淨淨也並不會覺得有何不妥,是以他做這個決定時不曾皺一下眉頭。另外他覺得讓屍體被狼吃了以後蘇門對這件事也是無處可查,自己還未有所作為,若被蘇門就發現了也少不得是麻煩。畢竟此處距離蘇門勢力範圍甚近,蘇門是絕不可能讓他在此經營的。
當時和陰陽雙煞戰鬥時自己沒有出刀,就是怕蘇門從刀口推斷出刀的形狀,從而知道是他殺的人,畢竟蘇櫻在孟城時可是花了很大一段時間研究了孟城的一批人物,所以對他瞭解也是頗多。當然,他完全可以出刀殺了二煞之後然後毀屍,卻不過那完全不是他的作風。
六岳很快將陰陽雙煞等人的屍體扒了出來,他們回來之後,楊白憂慮的看了一眼四周,大雪飄蕩,十步之外就已經看不清東西了。
想不到一夜之間居然能聚集數百條狼,這麼多狼想必狼王也在了,狼王聰明無比,指揮大群狼隊攻擊,如同最擅長帶兵打仗的將軍,楊白心下不敢小看。他看了看六岳,六岳等人功夫不錯,他們聯手比起自己也是不遑多讓,輕功不會差到哪去。他主要擔心的就是朱明等人,馬在這麼大的風雪中行動不如狼群,況且有幾個人傷勢未癒。如果一天之內走不到烏奎山,天一黑,那就凶險萬分!
楊白仰頭一聲清嘯,聲破長空,悠長渺遠,比起剛剛狼群怒嚎穿透力更甚百倍,穿過層層雪花,傳達約摸不下二十里,林子間枝頭積雪碎落不絕。
楊白在示威,這是他在向狼群警告,他擔心的是狼群的伏擊,有些聰明的狼會把自己埋到雪裡,屏住呼吸,等到人經過時突然蹦出。不得不說這一招在這樣視線模糊的大雪裡殺傷力很大,楊白也知道狼群不可能被他的一聲長嘯嚇退,但是至少他的這聲長嘯讓狼群投鼠忌器!
果然,狼群在楊白長嘯過後,響起一連串怪嚎,咆哮,有的悲壯,有的憤怒,有的示威,有的顧忌。
楊白看到了狼群的慌亂,趕忙道:「朱兄快請帶路。」
朱明也不多話,抖了抖馬韁,辨別了方向之後,打馬前進。
楊白和朱明並頭前行,其他人緊隨其後,六岳跟在最後,圍成一個圓弧,將馬隊圍在中間。楊白讚賞的點了點頭,六岳的經驗與功夫讓他驚訝,之前在孟城從沒有見他們出手過,甚至是到現在也沒見過他們出手。只是從幾天前六岳殺陰陽雙煞隨從的十四人傷口的檢查來看,六岳之間的配合,堪稱完美,出手果決,簡單有效。每個人都可以算是一流高手了。如若當時他和雙煞相鬥時讓他們六人結陣,別說拖住一人了,就是殺了一人也似乎算不上太難。這樣的實力,自己也得好好掂量,百招之內未必能勝他們。
少主果然是奇才啊!
五虎台以上,都是城主孟廣言話多年心血訓練調教出來的,而六岳之下,都是少主孟千林調教的,相比之下雖然少主的人比城主的人差了一大截,但是自六岳下,都是相當年輕,而且他花的時間,相比城主對於四柱城五虎台所花時間要少的多。五虎台四柱城等人年輕時未必有六岳七星出色!
這些人都對少主忠心耿耿,而又如此出色,確實難能可貴。想到自己,楊白不由心中一聲默歎,自己也算醉心武學,所花時間並不比他們少,然而無論是之前少主,還是現在程前木,就連他們三人中最弱的孟子軒,自己也不敢望其項背。更何況少主之前還分心訓練了這麼一大批人,自己這多年,確實是差強人意啊。
楊白心中掠過一絲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