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凋謝的不僅是花朵第2節 文 / 現當代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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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網絡的謠傳與議論，肖校長是有經驗的，這種情況下越辯解越熱鬧，越討論越麻煩，最好的方法那就是以靜制動，你可以置之不理——冷處理，過一段時間風波自然就會平息。果然，過了一個多星期，打狗事件就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話題。但讓肖校長感到傷腦筋的倒不是狗事情，打狗風波其實只是一個序幕，更大的事情卻接二連三地來了，像裡下河地區的梅雨季節一樣，連綿不絕，陰暗潮濕著裡下河中學師生的心。

    週一上午，裡下河中學的校長辦公室接到電話，一個名叫蔣玉鳳的女生的屍體在南京玄武湖公園被發現，從現場情況看，初步判斷為投水自盡，身上有一張裡下河中學的學生證，丟在岸邊的背包裡有一份長達六頁的遺書，具體內容不便公開，請學校通知家長速來協助警方調查處理。江一水接到年級主任的電話嚇了一跳，蔣玉鳳確實是自己班上的學生，是一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呀，怎麼她突然就自殺了呢？江一水翻出班級日誌，找到了她的請假條，是寫於本週六上午的，週六上午按照學校的要求所有學生到校自主學習，有老師坐班。蔣玉鳳的請假條上說得很明白：老師，我身體不適，請假兩天。按道理週一應該及時來上早讀的。就在江一水向她的家長打電話瞭解情況時，江一水接到了年級主任的電話，他一下子怔住了，有點不知所措了，他一口氣跑到年級主任那裡，又和年級主任一起到了肖校長那裡。肖校長說，謝天謝地，你把請假條保存好，要不然就麻煩了。江一水莫名地看了一眼肖校長，這時候想到的竟然是推卸責任，可是很快他就理解了，這是做校長的本能，誰讓他是學校的負責人呢，如果學校方面有問題，肖校長的烏紗帽就難保了。按照肖校長的意思，學校派人先去瞭解一下遺書的情況，看有沒對學校不利的言辭，家長遲一步通知。

    邵校長、高二年級組劉主任和江一水一起上了肖校長的車，一路向南京駛去。車上，肖校長反覆向江一水瞭解蔣玉鳳的情況。江一水說，這孩子是一個好學生，成績好人品好，對老師很尊敬，但就是性格有點內向，也很少與同學交流，我也多次找她談過。據說家庭裡有點問題，她親生母親去世得早，父親後來又找了個後媽，聽說不久前剛剛生了個男孩。自從她弟弟出生之後，我發現她每天比較疲勞，有時還遲到，我向她瞭解情況，她說沒什麼事。肖校長問，在班上和同學沒什麼矛盾吧？江一水說，一點矛盾都沒有，她對同學很友好，就是和同學交流少。那有沒有老師批評過她？肖校長繼續問。沒有啊，她學習很自覺，也很懂事，老師都很喜歡她，經常表揚她，從來沒有哪個老師批評過她，再說，她的自尊心很強，不要人說的，江一水補充道。邵校長插話道，一般情況下好孩子都是根據家長的要求和意願被塑造的，家長給的壓力有時得不到及時化解就會出問題，而且往往好孩子一旦出問題就是大問題。好孩子的智商和情商都很高，但這對好孩子來說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就是好孩子也同時必須要具備逆商，就是要讓他們學會抗打擊的能力。這就要求每個家長做好兩個方面，一是幫助好孩子學會減壓，二是要幫助好孩子培養抗打擊的能力。劉主任說，是呀，快樂生活比什麼都重要，父母還是要經常和孩子交流溝通，及時發現，老師更應該隨時注重學生的精神狀態，不應該只看到考試成績！我前幾天看到一個報道，中學生自殺的比例是逐年上升，跳樓的不少，這些學生的心理極度幼稚，從高樓上跳下，輕鬆解決自己，讓自己以後再也不用承受學習和生活中的各種難題了。雖然有這樣想法的同學非常少，但只要有這個想法，就算是一個也已經足以讓我們頭痛萬分，所以，我想，我們必須好好考慮一下，應如何引導學生理性度過這段青春掙扎期，迅速地走上健康學習生活之道。看來肖校長早已經意識到學生心理健康的重要性，要不學校也不會花大力氣專門給學生搞了個減壓的「心靈驛站」了。可是這麼好的一個學生，正處於花一般的年齡，卻自殺了，怎不讓人痛心！

    三個小時不到，肖校長一行就趕到了玄武區公安局，刑警隊的王隊長介紹說，初步判定是溺水身亡，根據死者本人的

    *^看書』網仙俠，話。「我想死是有一段歷史的了，只不過之前受到諸多事的牽制一直未實施，臨死前是什麼感覺呢？終於要解脫了！我會這麼說，人怕死是與生俱來的，但我覺得活到現在只感覺眼前一片黑暗，我不能再在那個叫我喊她媽的女人的蹂躪下生活了，自從她和爸爸生下了個兒子，我的世界就一下子黑暗了，寒冷的冬天，我要一大早給他們洗衣服，給我所謂的弟弟洗尿布，放學回到家，我要拖地，我要洗碗抹桌子，而且她說了，上完高中就讓我去打工，女孩子將來是要嫁給人家的，培養得再好也是人家的，不如早點出來打工，減輕家裡的負擔，也許她的想法是對的，所以，我理解了爸爸的軟弱……我累了，我先走一步了，生命是我的，沒有人能為我決定……爸，對不起，女兒無法報答你的養育之恩，無法為你養老送終了，我提前尋找母親去了。對不起那些關心過我的老師們，關心過我的好朋友們，對不起！辜負了你們的期望，辜負了你們的情誼……我以自己的方式尋求自己的解脫！祝活著的人們活得幸福！」當趕來的蔣玉鳳的父親看到女兒的遺書時，這個軟弱的男人早已泣不成聲，他捶打著自己的頭，為自己未能關心呵護自己的女兒而後悔不已。

    肖校長一行還在路上，尚未趕到學校的時候，校長辦公室的趙主任打來電話，說不知怎麼回事，有好幾家媒體又到了學校，說是要採訪我校學生自殺事件。肖校長罵了一句，媽的，這些媒體狗鼻子真靈。然後趙主任準備把網上發佈的一些消息向肖校長作簡短的匯報。肖校長，你別說了，回去再說。肖校長用自己的最新款的超大屏手機上網搜了一下。有的說，裡下河中學的一名女生因不堪學習的重壓，跑到玄武湖自殺身亡。有的說，裡下河中學的一名女生因受到某位男教師的喟脅，離家出走，投水自殺。有的說，裡下河中學一女生失戀自殺……反正都是對裡下河中學的負面說法。肖校長知道，現在的家長對學校不滿的很多，藉機發洩罷了。你對他的孩子要求嚴了，怪你管得太緊，沒有人文關懷；你對學生稍微放鬆一些，又說你不負責任，誤人子弟。學校總是處於兩難之地。所以，肖校長一次在公開場合大發感慨，辦人民滿意的教育，簡直是謬論，人民會滿意嗎？人民永遠不會滿意。看來，這次的事情不能再冷處理了，肖校長決定，回去開一個簡短的媒體見面會，必要的時候，請家長配合，將學生遺書的部分內容公佈於眾，也許這樣才能平息事態。

    就在肖校長回到學校的時候，蔣玉鳳的繼母，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身材高大的女人竟然找到學校來鬧事，她哭得很傷心，好像蔣玉鳳就是她自己的親生女兒，好像蔣玉鳳是被學校害死的。她哭訴著說，我女兒成績很好，肯定是你們學校的壓力過大，她無法承受一時想不開才會自殺的，你們學校為了升學率，不惜犧牲孩子的休息日，你們星期六星期天都上課，孩子根本沒時間休息，是被你們逼死的。肖校長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倒打一耙，明明是自己害死了女兒，還有臉在這兒振振有詞。肖校長還是忍了忍，嚴肅地說，孩子的遺書上寫得很清楚，究竟誰是害死孩子的兇手，我想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你丈夫也知道。遺書，遺書有什麼用，一定是你們偽造的，這是你們學校在開脫責任。遺書是由公安部門鑒定的，不是你我瞎說的。可是，我女兒幾天沒回家，你們也沒及時通知我們家長，蔣玉鳳的繼母好像對學生意外事故的文件做了一番研究。這個，有蔣玉鳳的請假條作證，蔣玉鳳向班主任履行了請假手續。肖校長不想再和這個女人蠻纏下去，他說，如果你有什麼意見可以向相關部門提出，我們學校沒有責任。沒有責任？我女兒在你們學校上學，你們就沒有責任，我一定去告你們，為我女兒討個公正的說法，高個子女人臨走時，惡狠狠地說。肖校長知道，她這樣鬧，無非是想要從學校敲詐點錢。但畢竟人死了是大事，經過請示上級領導，肖校長找來了蔣玉鳳的父親，說是出於同情，學校準備在學生中進行捐款，另外學校自己也將拿出一部分錢，予以安慰。蔣玉鳳的父親同意了，最後雙方討價還價，學校給了十萬元，再加上學生的捐款五萬元，有了這十五萬元，事情總算平息了，學校和蔣玉鳳的父親簽了一份協議，蔣玉鳳的繼母以後再也沒到學校來過。

    事情雖然過去了，但肖校長幾乎天天做噩夢，夢中是自己殺了人，殺了學生、殺了老師，變成了殺人犯，在法庭接受審判，醒來後肖校長大汗淋漓。睡不著，他拿起床頭的一本書看下去，是朱永新的《中國教育缺什麼》。朱教授總結了中國教育失誤的成因：缺公平、缺特色、缺理想、缺服務意識、缺人文關懷、缺教育理念……這種失誤導致長跑12年身心倦怠的孩子往往錯將高考當終點。學生為分而學，教師為分而教，6年功利教育將帶給學生60年混亂和迷茫。肖校長也感到朱教授的話有道理，可是作為實際一線的校長又怎麼能夠做到，不要說校長，就是廳長部長要做到改變又談何容易。

    根據部署，裡下河中學在全校開展了「珍愛生命」的主題班會活動。江一水專門講了一堂課。他說，同學們，我們正處在人生的花季雨季，生命之花尚未完全開放，未來的路還很漫長，許多的精彩在等著我們，可是在這精彩之中，肯定有一些風風雨雨需要我們去面對，去承受，而不是逃避。江一水說，我小時候去割豬草，割完之後在一個很大的水塘邊洗手、洗鐮刀，由於貪玩，注意力不集中，鐮刀掉到水裡去了。那時候我還不太會游泳，鐮刀掉下去以後感到非常恐懼。為什麼會恐懼呢？因為我擔心回家後可能會被打個半死，我至少坐在水塘邊猶豫了半個小時，我當時的想法就是下去把它摸上來，但是出於對水的恐懼，我又猶豫不決，最後採取一個更懦弱，也許更安全的方式——哭著回家。我媽那次對我很寬容，說，丟了就丟了，還好你沒去撿，明天等水小了你再去摸，肯定還在那個地方。第二天過去，水小了，刀確實還在那裡。當時我非常的欣慰，但現在回過頭想想，這件事有點可怕，因為在一個孩子的眼裡，個人生命的安全甚至比不上回家可能挨揍所帶來的恐懼感。一個14歲的初中生跳樓自殺，竟是因為他成績不好，老師在課堂上羞辱他，他就一下子從樓上跳下去了，而像這樣的悲劇是經常發生的。我想所謂的對更健全的生命的成全，就是對生命的珍愛，我們所有的人都應意識到生命比一切都更重要，人活著，哪怕有時候很屈辱、很難過、很無望，但是活著本身就帶給你希望，活著本身就充滿了希望，充滿了可能性。我們每一個人要有對生命的敏感，對生命的珍視，對生命的敬畏感。劉歡不是唱過嗎？心若在，夢就在。活著的理由就是不為一個理由而活著！我們要尊重生命，珍視生命，對待任何生命，他人、自我、動物、植物，讓我們都慢慢來，輕輕地，用愛、用心……生命值得珍惜，生活值得期待！

    學校一度形同虛設的心理輔導課也一下子得到了重視，甚至還專門聘請了一些有經驗的老師擔任心理輔導師，過一段時間就搞一次心理輔導講座，用肖校長的話講，我們不但要讓學生的身體健康，更要關注學生的心理健康，這樣學生才能真正的在校園裡幸福地茁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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