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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賽詩 文 / 修夢大官人

    第十六回把酒臨窗吟細雨持醉登台詠曉月

    (太白編年:玄宗開元10年/23歲)

    幾少年初游隴西院,見天陰上來,便跑回粉竹樓,剛好雨就下起來了。正愁雨具不夠,無法回到前面用飯,偏酒食已經送到。原來岳氏見天要下雨,恐李白等不及返回,便命人將食物送來。酒食不一會就鋪排停當,長輩不在面前,大家正好**形骸,無拘無束。

    酒席就安置在頂樓窗前,向窗外望去,煙雨茫茫,遠山近樹皆籠罩其間,盤江右岸,尚有農夫冒雨耕田。酒過數巡,大家詩興已濃,見屋中文房四寶齊備,便各自默運才思。吳小婉起身又將窗子支大一些,道:

    「大家把酒臨窗,就以『對雨』為題,各自做詩一首,然後品評高下如何?」

    「好啊?」月圓正想王宗之是否果有詩才,趕忙應道。

    王宗之似也有意,應聲說:「我這裡已經有一首,權當拋磚引玉,先獻一丑。」

    他端起酒,起身走到露台前,但見風獵衣襟,細雨迎人,不一時臉和手都感到濕漉漉的,口中吟道:

    含笑贈新友,心悅酒自香。

    雨細飄中堂,風回牽人裳。

    盡把綿密意,盛盡玉碗嘗。

    吳小婉道:「『綿密意』,盛玉碗,這倒是奇句,可就是纏綿了些。也罷,哪個少年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你如果是意在言外,還不如一會寄寓在錦瑟之中呢。」

    吳指南見將王宗之說紅了臉,趕忙站起來說:「婉兒,休得亂評,女孩家應該像月圓姑娘那樣,雅靜些才對。我也已經想好了。」

    他說著,走過去拍拍王宗之的肩,抬起頭來,但見風動珠簾,牛毛細雨似乎比剛才又綿密一些,也開口高吟起來:

    好雨感時來,綿綿上春台。

    隨風惹簾動,雲毳襲人懷。

    詠完,自家笑笑道:「以景詠景,寄寓太淺,不算好詩!」

    吳婉兒道:「我哥哥貴有自知之明,可若有奇思妙句,他也是當仁不讓。該輪到本姑娘了,讓我向外看看。」

    月圓一聽,便坐到琴台前,輕撥慢彈起來,為她助興。吳婉兒走到窗前,往院中竹林處看一會,才輕啟朱唇:

    雨裡琴音粉竹樓,鉛華洗淨隨碧流。

    待到風起雲霽後,洗墨池盡胭脂油。

    吟完,她也搖搖頭:「這末一句收得太俗,太弱。罷了,就看你們李氏兄妹了。」

    月圓的琴已歇,似有他意。王宗之見了,也將自己的琴放好,隨心所欲彈起。月圓入神地靜聽好一會,又看他一眼,這才轉過身,望著窗外吟道:

    中庭地濕竹帶煙,細雨無聲落階前。

    空濛漠漠人皆望,不知情思落哪邊?

    大家聽了,不覺頷首。李白又喝下一口酒,起身站在窗口,將珠簾往上捲了卷,也不怕細雨濡濕頭臉,隨口吟道:

    捲簾聊舉目,露濕草綿綿。

    古岫披雲毳,空庭織碎煙。

    水紅愁不起,風線重難牽。

    盡日扶犁叟,往來江樹前。

    「這才算好詩。」吳婉兒拍手道,「境界闊大,心牽黎庶,便是大筆杖!何況中間兩聯又對得那樣工穩。」

    王宗之與吳指南也是心悅誠服,反倒連灌李白兩大碗。

    岳氏聽說李白他們在粉竹樓玩得高興,便叫人捎過話來,但管盡興,不要總想著到前面來探望,反倒拘謹了,明天回去也不遲。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下人去辦。李白等人更加放鬆,縱酒相談,不知不覺,已是向晚,向窗外望去,雨過雲收,一鐮彎月升起東山。此時,人人帶著幾分醉意。吳婉兒迎著月光,伸手在空中拂了拂,道:

    「各位,咱們現在不是移步換景,是坐而景移,雨過雲收,月亮出來了,我們再以『雨後望月』,重新吟詩怎樣?」

    「好吧,」李白舉起酒杯道,「我先來!」

    「不行!」吳婉兒說,「你要是先吟出來,別人可能就作不下去了。你盡地主之誼,最後出場吧。要不,還是王宗之先來?然後按照先前的次序,一個一個吟下去。」

    「我來就我來。」

    王宗之喝一口酒,隔窗望月,吟道:

    竹林積雨風遲遲,曉月撥雲亮如許。

    少年與人爭相看,團扇何由飛天衢。

    「這首要比你先前那首強得多。」吳婉兒道,「哥哥,該你了。」

    吳指南舉著酒,想了想,吟道:

    青蓮鄉里青竹樓,雨絲當簾月作鉤。

    晚風起處誰飛動,半蟾出**乍收。

    「哼,有些牽強。下面該本姑娘了。你倆太懶,對景當歌,不看全景,如何賦得好詩?」

    吳婉兒說完,端著酒跑到窗前,酒已灑了一半,望一望吟道:

    青蓮暮雨聲稍歇,晚風徐蕩雲弄月。

    盤江何由清如許,長庚倒映浴碧波。

    王宗之笑道:「你是學李兄的境界闊大,可也僅到盤江而已。」

    「誰說的?」吳婉兒面如桃花,醉眼微餳道,「那長庚星不是天上之物嗎?」

    「倒也是,」王宗之道,「可它已經落至李兄母親懷中,變成太白坐在這裡,如何在盤江之中呢!顯見你是藏有私心,怕李兄酒後落水呢!」

    「我才不聽你胡說!」吳婉兒說著,看李白一眼,非要灌王宗之一碗酒不可。

    王宗之舉手告饒不成,起身躲到露台那裡,忽然叫道:「婉兒,別過來,地上有霜!」

    婉兒望著映在地上的一片月光,笑道:「你欺我醉了不成?那是月光!我非罰你喝這碗酒不可!」

    「該我了。」月圓起身道,也走到窗前,吟道:

    暮雨乍收雲翳開,少年嬉戲步霜台。

    千呼萬喚收拾去,卻是明月送將來。

    吳指南笑道:「即眼前事,出口成詩,難得。」

    「只是『千呼萬喚』卻屬虛構。」月圓自己搖頭。

    李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窗前了,當即吟道:

    西郊陰霾散,開戶半蟾生。

    萬里舒霜台,一條江練橫。

    出時山眼白,高後海心明。

    為惜如團扇,長吟到五更。

    李白吟聲極亮,也很自信,立刻贏來滿座掌聲。月圓卻看著吳婉兒瞇瞇地笑了。

    「只是婉兒姐姐不肯開口評說罷了,此時心裡一定在說,『什麼長吟到五更,虛構也不能失真呀!』」

    「我才不是這樣想的呢!」吳婉兒認真道,「這叫藝術誇張!」

    王宗之哂道:「反正她是偏心眼,總有理!」

    「霍,你們倆倒是一唱一和啦!」吳婉兒不饒人道。

    大家立刻笑起來,接著又是喝酒。吳婉兒又道:

    「今天我們盡在屋子裡做詩了,明天踏青怎樣?」

    「可是,去哪呢?」吳指南看著大家問。

    月圓好像忽然想起什麼,說:「我們青蓮有個石牛溝,在五家坡西南二里處,最近有人傳言,那裡的石牛活了,每晚到處亂跑,踏壞不少莊稼,當地的人都沒辦法。我們不如明天到那裡看看,是真還是假。」

    聽她一說,連老成的吳指南也來了精神,立刻說:「還有這等奇事?就這樣定吧!」

    這真是:

    萬事皆從巧上起,巧也懸著一介緣。

    石牛活來由人嘴,詩仙一到天地拴。

    不知石牛是否真的活了,請看下回。

    本回李白所吟詩句,皆有文獻記載,其他幾位少年即景之作,乃紅花之綠葉而已,為筆者代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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