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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最成功的生意 文 / 誰念西風

    感謝姑娘幫忙,才能如此簡單的得到渭城大掌櫃的貼身印鑒。狗剩將印鑒塞回大掌櫃胸口,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緩緩道:「有了這方印鑒,才能調出一些宋家存檔的資料,才能查清當年我的母親曾出過些什麼事情。」狗剩將那摞白紙掂在手上抖了抖,藉著月色微紅的印鑒格外清晰,他笑了一下,對著綿延濛濛輕聲道:「你的仇,我的仇,包括我那三哥的仇,總是需要一步步來報的。而現在,就是所有步驟中的第一步。」

    綿延濛濛表情微微凝重,頜首道:「一切全憑公子。」

    狗剩笑了,輕輕伸了個懶腰往一張椅子上躺去。

    「只是委屈你了,等這老傢伙醒來之後,還得繼續瞞住他,否則事情還沒辦就敗露了。」狗剩指了指癱倒在地上的渭城大掌櫃裘興董,停頓了一下又道:「其實說白了,此事不管成功與否,後果都是很大的。想必這一點你也清楚,不過你能幫我,我已是感激不盡。」

    綿延濛濛笑了笑,也看不出她臉上什麼樣的表情,只能在微弱的光線下匆匆瞥見她一襲純白的衣裙上有點點斑斑的如淺色梅花般的淡紅。她也沒有去看貌似疲憊的狗剩,而是走到小小的茅屋窗戶前,輕聲道:「也許如同公子所說,我心中總是有不安的。我不知道剪燭活著的時候對我所做的一切明白多少,也不知道她到最後是否恨我,但起碼,我總該為她做一些事的。」

    屋裡的空氣忽然沉寂了一下。

    當年的事情,狗剩在剪燭墓前曾有過一些些猜測。他所猜的或許和事實有很大的出入,但畢竟已然無限接近於當年發生的一切。彼時兩個姑娘都是天真爛漫的最好年華,恨與愛無比銳利簡潔,可在這番看似簡潔的背後有過什麼樣的勾心鬥角,便不足為外人道也。

    狗剩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歎了口氣。他在燕國小鎮的時候儘管日子過的艱苦,但卻似乎從來沒有像來到渭城這般,時不時的就歎個不停的氣。看著綿延濛濛低垂的目光和似乎發冷的身子,狗剩喃喃道:「盡力就好」彷彿是感受到了自己所說的這四個字本就蒼白無力,狗剩無奈的苦笑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正是在干和尚才會幹的活,不由得再歎了一口氣,暗道安慰人果然不是自己的強項。

    綿延濛濛自然不需要他的安慰,只是聽著這話,原本平靜的心海漸漸泛起波瀾。

    她在想,若是剪燭在這裡,會不會如同往常一樣帶著無比燦爛的微笑一邊讓她為自己描眉,一邊喊著描花了不怕,你盡力就好。

    往昔總總滾滾東逝,說書人總會以一句雲煙過眼,滄海桑田來一筆帶過幾十年甚至百千年的光陰。佛門有「彈指」的說法,多年演變,所謂的彈指一瞬,則成了詩詞曲賦大家雕琢光陰的春秋筆法。若真的能將時光化成一個輕微的彈指,那似乎,眨眼前剪燭就正在和自己秉燭夜話,調笑著長大後遇到的如意郎君是如何如何,怎樣怎樣。

    綿延濛濛斜了目光,看向狗剩,心中一陣不一樣的味道泛起。

    初見之時,這傢伙在一首《金縷曲》後叫了聲沒頭沒腦的好;再見之際,便是愣著腦袋說要唱一出《金步搖》;後來更是毫不容情的一語道破她心中掩映多年的沉寂往事而現在,他正躺在木椅之上,和自己說盡力就好,臉上還掛著有些赧然的笑容。

    都說風塵場裡,閱人無數,經於事故人情練達。可自己,為何卻一直看不懂眼前的這個少年,是什麼樣的脾性,怎麼樣的為人。

    綿延濛濛忽然想起《金縷曲》中的一句話,身子微微一震。

    「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

    她看著狗剩,眼眶忽然有些微濕,不知是窗戶沒有關緊以至於涼風灌入,還是因為房間裡點的熏香繞上了眼眸抑或是,眼前的這個公子哥,有一絲久違的親近和安然。

    某一個瞬間,在眠月樓機關算盡苦苦營生的綿延濛濛甚至覺得,若是時光能就這麼停下來該有多好。就像現在一樣,她可以站在窗前,藉著清涼的月光將躺在椅子上的公子哥看的清清楚楚。而他,也可以無比安分的躺在椅子上,任她看個清清楚楚。

    如果這樣,該有多好

    夜已經深了,就算是眠月樓這等地方,也漸漸安靜下來。尋花問柳的爺們得償所願,正在某個溫柔旖旎的被窩裡顛龍倒鳳;忙活著招待客人的小廝丫鬟也歇了口氣,趁著後半夜換班好好吃了點東西穩穩睡下。這個時候沒有歇下的,也只有門外樹上鳥雀和眠月樓對面小茶館的竇健了。

    一直在這裡將連續三壺茶等涼的竇健目光不偏不倚的盯著窗外燈火依舊通明聲音卻不再喧嘩的眠月樓,忽然聽到了敲門聲,他微微一笑,抬手開門。

    狗剩走進來,將手裡的白紙隨意往桌子上一甩,順勢坐下倒了杯茶品了一口,皺眉道:「涼的?」

    竇健拿起白紙看了看,一邊答道:「少爺稍待,我這就換一壺去。」

    狗剩擺了擺手示意作罷,問道:「這個時候去調存檔,沒問題吧。」

    「萬無一失。」竇健仔細看了看渭城大掌櫃的印鑒,一時喜上眉梢,嘿然道:「有了這東西,自然就沒問題了。」

    「既然沒什麼問題,為什麼要今夜去調取存檔?深夜調檔,負責檔館的人定然會有備案,稍有不慎不是露出馬腳了?」

    竇健笑了笑,道:「正是半夜才不會露出馬腳。若是白天去,人來人往稍有人多看一眼,這消息也就不脛而走了。半夜的時候檔館只有一個守檔的年輕人,我早就用錢打通了關節。說白了,咱們是有備無患,這個時候,裡裡外外都是咱們的人了。」

    狗剩無語,半響歎了一口氣,悠悠道:「如果說我會做生意的話,那我做的最大的一筆生意,便是發現了你。」

    竇健笑道:「竇健做的最大的生意,便是跟了少爺您。」

    狗剩哈哈大笑,繼而語氣又凝重一絲囑咐道:「此去檔館該查的查,不該查的千萬不要多動。一切為隱秘故,我相信,有一些東西一定是宋家不為觸碰的底線,若是驚動了我那些叔叔伯伯們,反而不好。」

    竇健點頭應道:「我曉得,少爺放心。」

    狗剩嗯了一聲,站起身微微伸了一個懶腰,道:「我該回去了,耽擱的太晚難保不會有人猜出我去了哪裡。取到該取的檔案後你找些人連夜比對,將較為蹊蹺的地方全部記錄,匯總後我明天去看。」

    竇健再次點頭,沉聲道:「少爺儘管放心,我手下自然有一群信得過的人。」

    狗剩笑了起來,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欣賞這個大表哥了。

    狗剩拍了拍竇健的肩膀,年齡上的差距讓狗剩每次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都充滿了滑稽感,不過竇健卻不覺得滑稽,而是很凝重的躬了躬身子。

    一場豪賭,已經壓上了竇健大半身家,自然要珍而重之。

    狗剩笑了笑,抬腳開門走出茶館,身上黑色的常服顯得他如同融入了這夜色一般,轉過街角,再也不見。

    竇健躬身相送,他知道,自己該去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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