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宋家軍伍,少年從戎(上) 文 / 誰念西風
大雨如織,山色空濛,宋府那座山上更是被雨霧繚繞,讓人幾乎看不清楚山的影子。趙銘站在大雨滂沱的山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頭穿過石階來到竹屋前,輕輕叩了叩門。
屋裡沒有回應,只有彷彿不耐風寒般輕微的兩聲咳嗽。趙銘推門進來,抬頭便瞥到被置放在一旁的一件灰色大氅。他愣了一下,然後走過去拿起大氅替坐在一張椅子上的宋敬濤輕輕披上,道:「三爺,高處不勝寒。」
宋敬濤皺了一下眉頭,漠然道:「穿上這些東西太不方便,放不開手。」
趙銘笑了笑,道:「三爺放不開手,是因為所謀者大。」
一陣沉默,宋敬濤長歎了一口氣,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輕聲道:「我並不覺得,那件事可以瞞住這孩子。可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動作會那麼快,手腕會那麼靈活。若是等他入譜掌權之後,我不介意將他母親的所有事一件一件都告訴他,可他的成長速度,已經讓我都感到吃驚了。」
瞄了一眼桌上明顯還帶著取栗郎密件火漆的紙封,趙銘知道七少爺所做的事情三爺已經全部知道了。他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停頓了半響,才緩緩道:「七少爺有這樣的手段,對宋家來說,也是一種福分。」
宋敬濤瞇起眼想了一會兒,喃喃道:「這孩子,什麼都好,無論是心性還是手段,都遠遠超出了他這個年齡。只是,他所想的復仇,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聳了聳肩,將剛剛披上身的灰色大氅向後抖了抖,宋敬濤皺起眉頭道:「朝廷對宋家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這個時候,毫不避諱的說,宋家已在生死存亡的關頭。這一年中不但是今是能否入譜的一年,更是宋家能否繼續穩立在神州的一年。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宋家亂起來」彷彿是感到了萬分的疲憊,宋敬濤閉上了眼,用中指和拇指輕輕揉著太陽穴,無奈的笑了一聲。
房中有些喧囂,亦是沉默。
喧囂來自於屋外嘩嘩不停的雨聲,而沉默卻來自於兩個人彼此一言不發的尷尬。
宋敬濤輕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站在身側的趙銘:「我知道,你對今是很有好感,對於我為什麼讓取栗郎暗中助那周亞太調開你的事一直不理解。但我只能告訴你,在宋家與朝廷的對峙中,今是那裡,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而且,清明城外截殺,更是我對他的一個考驗。」
趙銘點點頭:「我明白,三爺以大局為重。」
「大局」宋敬濤呵的笑了一聲,「我是宋家第三子,當年老太爺為何選我做家主?想來也是因為我有著所謂的大局觀。」
自嘲了一句題外話,宋敬濤暗暗握緊了拳頭,沉聲道:「那孩子的仇,不能讓他報,至少現在不能報。把他從家裡調出去,與府裡分割開來。」
趙銘一愣,繼而躬身問道:「三爺要將少爺調去哪裡?」
宋敬濤瞇起眼,遠遠對著窗外的空濛山色連綿雨水,輕聲道:「玄衣營——讓他在行伍之中,磨礪一下。」
當狗剩聽到那將他調往玄衣營的風聲時,雨水已經停了,這近夏的雨水竟然嘩嘩啦啦下了整整一天,在斜陽漸落的時候,才收雨放晴。紫雲丫頭打開門,狗剩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趙銘,青色常服,負手而立。雖是家奴身份,卻自成一派風流。
狗剩當然不敢怠慢這位迄今為止遇到的境界最高的高手,所以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親熱道:「趙叔怎麼來了我這,您算是稀客中的稀客了。」
趙銘笑了笑,道:「少爺近來氣色不錯,看來林教頭的槍法很能強身鍛體。」狗剩嘿然一笑,迎著他進了院子。
趙銘抬眼看了看周圍,點了點頭道:「剛下了雨,院子裡反而比屋裡清朗,咱們就在院裡聊聊?」狗剩點頭欣允,吩咐紫雲去屋裡提了兩把椅子。院中本來有石墩石桌,但方下過雨,石墩上滿是雨水,自然是不能坐人的。二人坐下,紫雲又泡了兩盞茶來,氣氛很是融洽。
狗剩倒不喝茶,看著趙銘微微抿了一口,笑問道:「趙叔怎麼來了我這?」
趙銘點點頭,顯然是這茶水味道不錯,稍微瞇了瞇眼才道:「來這自然是要和少爺說些事的。」停頓一下,不等狗剩繼續問下去,趙銘便笑了一下轉了話題,輕聲問道:「少爺還沒回渭城的時候,我曾跟少爺說過八個字,少爺可還記得。」
狗剩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當然記得。小意仔細,認真放心嘛。」
趙銘點點頭。他微微仰起臉想了想,又輕輕歎了口氣,這才沉聲道:「可少爺回到渭城後,所作所為,卻與這八個字大相逕庭。」
狗剩皺起眉頭,呵了一聲,道:「趙叔的這話,我可聽不太明白。」
「眠月樓、清明雨,這兩件事少爺身處被動,自然用不著說些什麼。但少爺招攬竇健,私下見王梓丞,這總是手握主動。渭城是何許地方,宋家又是何許地方,今日你做的種種,明日也許便會完完整整的放在他人的案頭。少爺如今風頭正盛,和那八個字比起來,可不就是大相逕庭嗎?」
狗剩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忽的笑了起來,而且模樣真誠之至:「趙叔啊趙叔,我還當什麼事,僅此而已還值得您親自登門一趟?那竇健不過就是眠月樓認識的一個朋友,私下見王梓丞什麼的我總不能讓他回到渭城還總是瞄著我吧。芝麻大小的事兒倒是驚動了」
趙銘笑著搖搖頭,道:「少爺手腕是高明的,動作也無可挑剔,是我多嘴了。不過我今天登門,倒也不是為這件事。今日前來,只是告訴少爺一聲,從明天起,您就要去玄衣營了。」
「去」狗剩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道:「去哪?」
趙銘笑著重複道:「城中玄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