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 潰圍 文 / 誰念西風
這是狗剩自來到渭城後第二次感到莫大的危機。第一次是王梓丞的清明伏擊,那次雖然驚險,但也靠著王梓丞的一箭破開了小白龍的封印,由此而因禍得福,說不上格外驚險。但這次卻不同,因為小白龍本身實力無法發揮,除了供養龍息之外它在實戰中的作用,實在有限。而且因為是在玄衣營中,所以趙銘也未曾跟來,而且就算趙銘在這個地方,短時間被恐怕也無法破開修行者破鏡時自然贈予的那一片屏障!
危險之極,莫此為甚。
此時此刻,狗剩只能靠著自己。
顧垣的拳頭已經握緊,然後毫不遲疑的朝狗剩的額頭轟了過來。咫尺距離,避無可避,週遭七寸就算再玄妙驚人,但徒有武技而沒有修行者氣機的狗剩,又該怎樣與之正面硬抗?
這才是顧垣最大的後手!
但狗剩沒有絲毫絕望,甚至連一絲慌張的神色都沒有,他有的只是因為緊張而蒼白的臉龐和額上冒出的點點汗水。以至於日光下的狗剩看起來額頭一片晶瑩。顧垣出拳,卻忍不住皺起眉頭。他看到了狗剩臉上的神情,所以他很是不解。為什麼這個傢伙一點也不害怕?難道他不知道這一拳轟下去他將必死無疑嗎?為什麼他看起來好像很有把握能夠接下這一拳的樣子!他的自信從哪裡來?
一連串的問題在顧垣的腦海中升起,但他並沒有絲毫的遲疑,更沒有花費一點時間去考慮這些問題。不論結果如何,他總是要死的,殺了宋家七少爺,難道還指望著能夠活著出去嗎?所以他不怕,管你有什麼想法,有什麼手段,對一個不怕死的人而言,還有什麼是能掣肘的嗎?所以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然後讓拳頭朝著狗剩的額頭繼續擊去!
便在此刻,狗剩縱聲高呼:「王梓丞!」
巨大的呼喊蕩漾在演武場上。實際上,在他只高喊出那一個「王」字的時候,就已經有一道灰色的影子從天外而來,猛的扎向了顧垣!
那是一枝很普通的吳國風羽箭。
「噗」的一聲!
那灰色的影子撞在了二人三尺之外的屏障之上,沒有穿過去,但巨大的貫衝力讓二人周圍的空氣都波動起來。然後就像將錐子放進了口袋,那貫衝力脫穎而出,化成一道淡白色的氣息,朝顧垣的拳頭上罩了過去!
這股力道,硬生生的讓顧垣的拳頭停了一下!
停頓只有一剎,彈指一揮間。
然而只是在這彈指一揮間,狗剩再次動了。他雙手抓住大槍,微微後提,然後奮起全部力道,槍頭對準顧垣的喉頭,拚命紮了過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這一瞬間,狗剩的胸口有淡淡的白氣升騰出來,沿著狗剩的肩膀直到雙手再到槍身,然後匯聚在槍頭之上,化成晶瑩的一點,隨著槍頭撞上了顧垣的喉頭!
嘩啦一聲,包裹在大槍上的血紅大旗碎裂開來,像是紅色的大雪,又像血色的蝴蝶,紛紛揚揚。
顧垣不是周亞太,沒有金剛體魄,所以大槍不偏不倚,穿喉而過。
沒有一絲血流下來。並不是說這一槍依然沒有扎中,若是有人近處來看,會驚訝的發現,顧垣的傷口已經被結結實實的凍住了,甚至在他的整個脖頸上,也到處都能看到細碎的冰屑。
顧垣已死!
整個演武場上寂靜無聲,所有人如同石化一般愣在當場,連話都說不出來。銳歌統領還保持著從腰間抽刀的姿勢,可瞳孔卻猛然縮緊,表情凝重之極!萬合副統領臉色蒼白,猛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舉起手來!
在他剛剛舉起手的瞬間,陸字區已經有人開始催馬朝狗剩衝過來。他們是顧垣同區的戰友,幾十號人催馬狂奔,難保他們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而且每個人有意無意的都將手按在腰間的北海破鯨刀上,表情僵硬,彷彿極為憤怒悲哀,又彷彿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萬合猛的一揮手:「穿楊手,定位箭!」
檢校台下的射手引弓射出一排羽箭,蹭蹭蹭紮在了那幾十匹馬的前面。陸字區的輕騎頓時勒馬停住,馬蹄揚起極高的一個角度,重重落下。
狗剩抿著嘴,冷冷看了那些騎手一眼,然後將大槍抽了出來。
這個時候,顧垣才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他雖然已死,但雙眼卻並未閉合,反而比平常睜的更大,有點死不瞑目的樣子,已經失去生氣的目光中似乎還在問著,為什麼狗剩可以刺出那樣的一槍,為什麼他的一拳會被一箭阻隔只是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問這些問題了。
一個騎手翻身下馬,將顧垣的屍體抱起來橫陳於馬上。所有騎手的表情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他們冷冷的盯著狗剩,然後掃了一眼斜斜插在地上的定位箭,上馬,轉身,離去。
一槍挑死顧垣的狗剩始終緊閉著嘴唇,這讓他的唇線顯得格外冷冽,如同銳利的刀鋒。他騎在馬上舉著大槍環視了一眼四周,表情木然而充滿寒意,讓每一個和他對上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崔鵬愣愣的看著狗剩,然後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殺人!
銳歌緊緊鎖著眉頭,忽然高聲道:「所有人都給我滾回宿舍去!」
玄衣營軍令如山,儘管心中再怎麼震撼,聽得統領發話,也都喘著粗氣臉色蒼白的散了開。一時間整個演武場所有人走的一乾二淨,只剩下狗剩,銳歌,萬合以及幾個近衛親兵。
萬合冷冷的掃了一眼遠處營門的方向,高聲道:「小王大人,出來吧!」
演武場外,有一人負弓走了進來,正是那如今在海關衙門任職的王梓丞。他並未搭理兩個統領,而是快步走到了狗剩身前,皺著眉道:「讓我藏在這那麼多天,難不成你早就預料到了今日的事?」狗剩並沒有回答他,王梓丞也不以為意,只是呵的冷笑一聲:「看來你們宋家的私軍對東家稍欠敬意啊。」
被晾在一旁的銳歌統領冷冷哼道:「小王大人何時混進了玄衣營,您如今的身份,似乎不該在這裡。」說著,他伸手按刀,可卻按了一個空,這才想起腰間的北海破鯨刀早就被自己扔了出去。
王梓丞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即扭過頭去,道:「我要是不在這裡,你們的七少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你這個時候跟我說這個?」
「你」銳歌怒叫一聲,然而還沒有說話,就發現七少爺在馬上一個趔趄。
王梓丞反應極快,伸手接住了狗剩。狗剩臉色愈發蒼白了,他微微張口,還沒有說出半句話,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王梓丞大驚失色,這才知道儘管一槍挑死了破鏡入通竅的顧垣,但他本身同時也受了極大的內傷。他一直忍住,直到現在才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淤血。
銳歌統領一揮手道:「帶到後面。」然後轉身對萬合道:「通知三爺。」
萬合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銳歌手下的幾個親兵已經奔了過去幫忙,他看著已經昏迷過去的七少爺,有點痛苦的閉上了眼。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玄衣營,再也不可能平靜下去。
睜開雙眼,銳歌握緊拳頭,沉聲吩咐道:「查。」
「好好查一查顧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