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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 那少年回過頭來 文 / 誰念西風

    聽完這話的狗剩微微皺起眉頭,然後不知不覺的歎了口氣。宋家這半月以來的所有變化,他從董承運老先生那裡都知曉過了,半月前攜綿延濛濛與小可可一起來到應天學宮,便早就知道宋家情勢會在剎那之間飛轉直下,只是沒有想到朝廷對宋家並沒有想像中的趕盡殺絕,而是將刀重重舉起卻輕輕落下,只給了一個可大可小的欺君罪名。不過想像倒也是,朝廷要的是一個能生錢的宋家,是一個能夠為朝廷日進斗金的宋家,若是真的將宋氏產業一應全部查抄,國庫一時之間是盆滿缽滿了,可日久天長呢?吳國皇帝不至於連這點眼光都沒有。

    苦笑過後的狗剩越過那些侃侃而談的學子們,出了一角小門,然後走入李子林。從李子林再步入蜿蜒的山道,斜眼看了看微微偏西的日頭,腳步也漸漸加快了些。

    不知道為什麼,董承運老先生在讓自己進入學宮之後,竟然給自己安排了這麼個奇怪的活計。每日到碎碎泉挑水這活當真是讓他看不明白。而老先生也不加解釋,除了每天定點讓小可可查看水缸有無盈滿,狗剩有無偷懶之外便不再說一句話。狗剩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只有一句話的評語:老不死的!當然,這個稱呼他是萬萬不敢在老先生面前說出來的,連小可可都不知道他笑容滿面的背後藏著如此不屑的嘴臉,如果讓「可可先生」得知狗剩敢對自己的爺爺如此不敬,恐怕就不是每日多挑一擔水那麼簡單了。

    走上山道,離北山碎碎泉越來越近,慢慢的都能聽到了那轟隆的水聲,木桶在微風揚起的山道上左右搖晃吱呀不休,讓狗剩忽然覺得這一刻倒是無比平靜。習慣了生活中的喧囂,此刻的平靜確是極為難得。狗剩不自禁的就想起了在燕國小鎮的時候那娘們吃過晚飯坐在門前手拿竹片編筐時候的場景,餘暉從遠方斜斜的灑落下來,打在那娘們的臉上,讓一切都變的如同他無數次夢見的場景一番,其實有時候想想,若真的能夠一直那麼下去,真的是很不錯。暗自搖了搖頭,狗剩在心中暗罵自己怎麼跟這酸腐秀才似的,如此多愁善感了。

    山風微涼,空氣清新,狗剩微微瞇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體內循環縈繞的淡淡龍息,只覺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無比舒服。當然,小白龍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甦醒,只能感覺到體內有一處空蕩蕩的地方,充滿了寂靜與冷清。這種感覺很是奇妙,他能很明顯的感知到小白龍就在那個地方,然而卻無法喚醒,無法將氣息傳達到那裡。這讓狗剩很是無奈,如此這般,只能被動的等待小白龍的甦醒了。除了小白龍所在的地方之外,還有眉心一點,識海之畔,無法涉足。小白龍沉睡後,狗剩體內還是殘留著足夠的龍息的,然而這股本來甚至可以擴展經脈所向披靡的龍息在那裡卻像被一座座連綿的大山遮擋住了一樣,被排斥在外,絲毫不得滲透。唐山叔和林忠爺爺都曾告訴過狗剩,東瀛白袍臨死前以生命為代價的最強一擊雖然被綿延朧朧轉嫁走其中大半,然而還是有不少的真武氣機留在狗剩識海之濱,若不及時排除,恐怕貽害無窮。

    至梅州一事之後,狗剩經歷了太多東西,此時的他無比的希望自己能夠通竅入真武,因為有很多人的死,向他再次證明了一個他很早就已經明白的道理:只有變強,才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可惜的是不管他如何努力,本身修為始終徘徊在門檻之上,不得寸進。這讓他感到很無力,然而隨著時間的變長,他自己倒也放寬了心,每日倍加努力便好,對於真武修行,倒也不刻意追求。

    這樣七七八八的想著,就已經能看到了那處的涼亭,不過很是奇怪的是北山胡家村的胡不滿竟然也在亭子中,兩隻木桶擺在腳邊,顯然是已經打過了水,專門在這裡歇腳的。狗剩笑了笑,趕上前去,問道:「胡大哥今天怎麼打了兩桶水?」

    胡家村村民並不在多,平日裡也沒有誰會願意花費大半天的時間跑到碎碎泉挑水喝,在平常百姓看來,哪裡的水不都是喝?再說窮苦人家也泡不起茶,煮沸了晾涼了喝著不是一樣的爽口?因而在狗剩來到應天學宮挑水的這半個月裡,倒是只見到了胡不滿一個人每日往返上山挑水回家。

    胡不滿似乎也沒有想到這位小哥會去而復返,愣了一下憨笑道:「多打點,明天不就能歇一天,兄弟怎麼也跑了兩趟?」

    狗剩在亭中放下挑子,隨意坐下,道:「做事手腳不利索,被先生罰的。」

    胡不滿嗯嗯點了點頭,看樣子被沒有仔細都狗剩說話,他眉頭微微皺著,顯得心事重重,目光有點發呆,竟然不再接話,二人一時間有些冷場。狗剩當然注意到這些微妙的變化,不過他倒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人,見胡不滿沉默,便隨意找了個話頭道:「今日回去,在後廚找到兩包茶末,都是先生用過的,雖然品質不高,但聽先生說,味道倒也不錯,下次我拿些給胡大哥如何?」

    胡不滿沒有說話,愣了一會兒才恍然道:「啊?啊!好啊,那多謝兄弟了。」

    狗剩微微一笑,說道:「不是什麼大事,胡大哥無需言謝。」同時,狗剩的心中不禁的也騰起了一股好奇。他知道眼前的漢子平日裡是一個憨厚老實的男人,不要說不會輕易受別人的饋贈,就算是要,也不會如此大大咧咧。狗剩想了想,也猜不出所以然來,停頓了下,又道:「天色不早,胡大哥早些回去吧,山路崎嶇,要是等天黑了,那就沒法下山了。」

    胡不滿失神的哦了一聲,顯然是對自己的失態也有所察覺,不禁向狗剩報以歉意的一笑,然後挑起擔子緩緩走開,竟是連道別一聲都給忘了。狗剩皺了皺眉頭,暗想這位胡大哥到底想什麼呢?倒是從未見他如此這般過。

    眼看著胡不滿漸漸消失在了眼眶內,狗剩才走到碎碎泉跟前,先打了兩桶水,再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把臉,又喝了兩口,只覺甘甜清冽,全身上下都極為舒暢。無怪乎應天學宮的那些先生們都極為喜歡用碎碎泉的泉水泡茶。狗剩天生不是一個喜歡喝茶的人,不過此時倒也興起了回去之後找小可可要二兩茶葉泡一壺濃茶喝喝看的想法。想著想著,他便直直的躺在了泉水旁的一方平滑的石頭上,狀極懶散,不過那石頭清涼光滑,倒是讓狗剩感覺很爽。

    正歇著,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狗剩微微皺眉,聽得好像是三四個人,有一名女子,聽聲音都很年輕,論言談也很是清雅,看來是學宮裡的學子,不過應天學宮很少收女弟子,這群人看來來頭並不算小。狗剩微微笑了一笑,應天學宮坐落於佳鳴谷內,三面環山,風景極為秀麗,北山雖然略遜於其他三山,不過因為這條飛瀑和下面的碎碎泉,名頭倒也是不小。看來這幾個人都是來賞景的學子們,狗剩在山上挑水也挑了將近十來天,平日裡沒少碰見閒著沒事跑到山上吟詩唱詞的傢伙,不過在這個時間點上來山上的人,倒是不多,況且還帶著女子。

    聽得那聲音越來越近,狗剩也歇的夠了,便抓起挑子放在肩上,勾好木桶轉身走開。剛到涼亭,就看見迎面而來四個人,都是青衫,看服飾應為應天學宮弟子無疑。那個聲音清脆的女子位列中間,言笑晏晏左右顧盼,顯然十分的高興,離的並不太近,所以狗剩也看不清容貌,只低著頭往前走。學宮內雖然學風散淡,可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還是有的,自己多望一眼不打緊,何苦女子身旁的少年們心生不爽呢?

    狗剩挑著桶,與那一行人擦肩而過,忽聽得有人問道:「那少年郎,你是學宮裡挑水的雜役嗎?」

    狗剩並不停腳,只是嗯了一聲,然後繼續往前走。然後又聽到一人呵了一聲,有點不滿的冷笑道:「陳兄,我就說了嗎,如今咱們學宮裡的風氣可是越來越不正了,一個下人就敢如此倨傲無禮,若是旁人看見,恐怕根本分不清誰是奴才誰是主子了。」

    狗剩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又往前走。只聽得那被稱作陳兄的人微微笑了一聲,淡淡開口道:「齊老弟莫要在意,人家趕著回去,重擔在身又走的山路,哪裡能和咱們耽擱,你多心了。」

    方才冷笑的少年這才閉上了嘴,只是又哼了一聲,顯然極為不屑。而狗剩倒是不怎麼在意,左右不過是一些乳臭未乾胎毛未退的孩子們罷了,和這些傢伙置什麼氣。他此時的想法若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會驚怒萬分,驚的是這小子竟然會有如此狂放的想法,怒的是這傢伙不就也才十幾歲而已嗎?說來倒也是,狗剩似乎已經渾然忘記,自己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而已。

    不過剛走出兩步,狗剩便聽到了身後有人再次向自己說話。不過這次說話的是個女子的聲音,那女子輕聲向狗剩的背影道:「那挑水的少年,你回過頭來。」

    狗剩頓住腳,忽然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想了想,不禁瞇起了眼,嘴角扯出一個無比複雜的笑意。

    然後他慢慢回過頭。

    一時之間,山上靜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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