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青湖憶往事 文 / 神都小王
第三章青湖憶往事
天已亮，霞光萬丈，祁連山上的終年積雪也披上了一層紫金。昨夜的風波並沒有影響到三個徒兒熟睡。清風子叫醒了大弟子玄玲，讓他到湖邊取水。《東胡事略》上說東胡人將草地視為生命，「遺火焚草者，誅殺全家。」所以清風子格外小心，囑咐玄玲一定要用水澆滅篝火。這《東胡事略》是清風子首次出關前，白眉掌門給的，其中記載了東胡狼族的語言，宗教和禮法。清風子經過仔細研讀，進入草原之後，才避免了語言不通，觸犯狼族禁忌。
玄玲起身走到大青湖邊，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湖泊，碧波萬頃，直到天邊，他甚至懷疑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海。玄玲捧起冰冷的湖水，潑在臉上，洗去睏意。沒人知道他確切的年齡，如今他身高已經將近八尺，直勾勾的鼻樑，深深的眼窩，古銅色的皮膚，眉宇間透著透著一股戾氣，長相與一般的漢人略顯不同。清風子並未隱瞞玄玲的身世，對玄玲來說，這是他第一次回到所謂的家鄉，心裡既陌生，又緊張。
少年靜靜地看著大青湖，恍恍惚惚得發著呆，自從玄玲的青梅竹馬——陸家小姐被皇帝強召入宮以來，他就變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過了一會兒，玄玲才慢慢將四個水囊都灌滿湖水，向回走去。此時小師妹蓮心也已醒來，一蹦一跳的來湖邊取水梳洗。玄玲碰到師妹，面無表情地走過。
小師妹是玲瓏二子入教後第四年——大周皇歷赤兔年，被清風子帶回來的。
當時大徒弟和二徒弟指著自己的胸口，問小妹妹：「我們長著七竅玲瓏心，五百年一出！師傅才收我們為徒，你是什麼來路？」
小妹妹忽閃著亮晶晶大眼睛看了看清風子，又看了看這兩位小哥哥，答道：「我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清風子沒有反駁小丫頭，只是說：「這是你們的小師妹，叫沈蓮心，你們要好好相處，不許欺負她！」玲瓏二子點點頭，咯咯咯地笑著。
玄玲和道瓏依舊每日挨打，但是師傅似乎從來不敢打罵蓮心，漸漸的也就信了蓮兒來歷「非凡」。蓮兒也十分愛護兩個師兄，每當師傅追打他們的時候，蓮兒總會仗著自己的「特殊」身世，護著師兄逃跑。三個娃娃，鬧的清風子雞犬不寧，年紀輕輕，兩鬢斑白。如今，蓮心也已經長成了十三四歲的少女，梳著雙丫髻，眼睛依舊像小時候一樣水靈靈的，白皙的皮膚配著白紗裙裝顯得分外惹人憐愛。
蓮兒梳洗完後看著道瓏還沒睡醒就嚇唬他說：「二師兄，快起來啦！師傅提劍要砍你呢！」道瓏其實早已睡醒，只是不願起來幫忙整理行李包裹，但一聽師傅要砍他，立刻起身，不敢再裝睡，跑到湖邊洗漱去了。道瓏和大師兄玄玲比起來，瘦削了不少。但卻生得眉清目朗，玉面白膚，如果不是一身道袍，還不知哪家的王孫公子。
片刻之後，行裝收拾妥當，清風子騎馬在前引路，大弟子玄玲背著兩個包裹默默跟著。道瓏背著一個包裹，還幫蓮心牽著馬。師徒四人一路西行向天山去了。
正午時分，大徒弟玄玲發現地上有牛車的痕跡。師傅仔細參看了車轍，長舒了一口氣，說道：「總算進入東胡人的領地了」。
小師妹蓮心聽到胡人，不禁心裡一顫，想起涼州本地流傳的關於狼族的傳說：他們天性弒殺，個個都是兇惡之徒。男人不耕田不讀書，只是一味殺戮和搶劫，還以牛角杯啜飲人血；女人不織布不顧家，還與野獸媾和，生下半人半獸的狼族後代。
小師妹拍拍牽馬道瓏，偷偷問：「二師兄，傳說真正的東胡狼族人，和大師兄不一樣，都凶殘異常，茹毛飲血，吃人不吐骨頭！你害怕不？」
蓮心和道瓏總是跟在師傅和大師兄身後，說永遠也講不完的悄悄話。
道瓏回頭答道「不要相信傳說！咱們那裡不是還傳說武泉山上住了一個妖道，養了三隻吃人魔怪嗎？你看我像魔怪嗎？」道瓏一邊說，一遍扭頭對小師妹做著鬼臉。
大師兄玄玲聽見二人的議論，冷冷的說：「《東胡事略》你們沒看嗎？我們東胡人只是以狼為神，不是真正的狼，不吃人。」
蓮心嘟著嘴說：「可我還是怕，不是說狼族人和我們有世仇嗎？師傅武功再高，也抵不過狼族的千軍萬馬啊。大師兄，二師兄，到時候，你們兩個一定要保護我！」
「師妹放心，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才會把你出賣給胡人！」道瓏一臉壞笑。
玲瓏二子雖然嘴上不怕，但誰也沒到進過狼族腹地，難免心中緊張。
清風子指著遠處的氈房，回頭對三個徒弟說，「前面就到牧區了，到時候你們就不用擔心了。」清風子每年都走這條路，一路上治病救人，沿途的牧民都知道春天會有東方的仙人來草原給牧民治病，所以自然也會好好招待他。
牧民見到清風子，趕忙將師徒四人迎進了氈房，奉上最好的茶點。三個徒弟喝著奶茶，吃著烤羊肉之後，再也不怕東胡人了。三個徒弟只顧吃，清風子卻和但牧民談起草原的近況。牧民大叔發愁地說，今年關外遭受了嚴重的雪災，自己家的牛羊凍死過半，今後的日子不好過啊。清風子想起前兩年出關進入胡地時，草原是已連續兩年大旱，沒想到今年又遭了雪災，不禁擔憂起來。
千年前，以狼為神的東胡人，崛起於漠北草原。東胡人天性自由，不管什麼疆域國界，他們相信，只要青草覆蓋的地方，就是狼神賜予東胡人的領地。狼族視青草為生命之源。王室下令嚴禁毀草墾田，違令毀草者，誅殺全家。
南部的晉朝的子民，以龍為神，以耕田為生。晉國龍族人，篤信禮儀倫常，父子君臣。晉朝皇帝司馬炎，帶著百姓，不斷向北開墾良田。
手持鐮刀的晉國龍族和提著馬刀的東胡狼族在大漠南北相遇，於是金龍舞爪，蒼狼張牙，延續數十年的「龍狼之戰」就此開始。戰爭伊始，野蠻凶悍，不死不休的東胡騎兵把穿著寬大漢服、拿著長矛的晉國步卒打得潰不成軍。但隨著晉國皇帝整軍經武，推行「胡服騎射(1)」，龍族的士卒逐漸停止了潰退，轉為堅守。而東胡各部族卻在進攻過程中，變得同床異夢，各行其是。慢慢的，第一次「龍狼之戰」進入相持階段，大規模戰事不再發生，兩族也漸漸偃旗息鼓，學者和睦相處，甚至開始通商。
其後數百年，兩族偶起戰端，互有勝負。直到晉朝末年，大將軍趙明陽發動「龍門兵變(2)」，篡晉自立，改國號為「周」，稱周太祖，以「武德」為年號。
周太祖登基後，因篡位之事整日心神不寧，就召見元真教教祖紫胤真人，問他周朝會滅於何人之手？紫胤真人焚燒千年玄武龜之甲殼，並查看龜甲裂痕，算出大周朝不會再有武將篡位，但必會滅於東胡狼族之手。太祖聽了，立刻召見群臣，尋思對策。丞相馮淵以「上兵伐謀」為理由，建議太祖以詭計屠狼。
武德元年，東胡歷金龍年，周太祖以和親為名，召見狼族各部首領會宴於涼州龍城，席間令龍禁衛殺盡狼族諸王。同年，出奇兵於隴上，以皇弟趙明義為威武大將軍，突襲狼族老巢——祁連山牧場，殺盡狼族各部王室。
武德二年，大周皇歷銀蛇年，周太祖頒「驅狼令」，以狼族逆亂中原為名，囚禁境內胡人，砍成年男子右手左腳，以儆傚尤，並連同狼族婦孺一起趕至漠北。太祖暴斃之後，太宗趙明義即位，改年號為「興國」。其後十年，年年發兵漠北，驅東胡狼族直至天山腳下，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
興國十三年，皇歷黑馬年，周太宗趙明義又大興土木，征發民夫百萬，立「鐵壁長城」於北境。次年，頒「閉關令」，鑄鐵封關，只留涼州鐵牢關，以備再次出兵漠北。第二次「龍狼之戰」以狼族慘敗收尾。
一晃又兩百年，東胡人已在長城內絕跡，「閉關令」漸成組訓，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不敢出關與胡人接觸。周朝皇室也已傳到第十四代，周神宗趙廉。
神宗為了練長生丹，廢除「閉關令」，強令道師出關採藥。皇帝只想再活五百年，可沒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致使大周朝百年社稷，毀於一旦。其後的數十年間，無論是大漠南北還是黃河兩岸，戰火長染不熄滅，干戈此起彼伏，龍狼兩族，萬千子民歸於塗炭，兆億生靈化為枯骨。
(1)胡服騎射：晉國皇帝司馬炎下令晉國子民放棄不適合作戰的寬大漢服，改穿胡人的短服，同時學習狼族的騎馬、射箭等武藝。
(2)龍門兵變：晉國大將軍趙明陽，在率軍南征進軍至洛陽龍門時，調轉槍頭，殺回洛陽，逼迫晉朝末代皇帝退位，自己篡位建立大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