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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每一片葉子都有天使在呵護 文 / 阮本新

    第一章 每一片葉子都有天使在呵護

    第二章 生命怒放的季節

    第三章 魔鬼無處不在

    第四章 陌生的父親陌生的故鄉

    第五章 都是人間惆悵客

    第六章 個性胡亂張揚

    第七章 生活的迷茫

    第八章 變本加厲的逃避

    第九章 故鄉苦召喚

    第十章 替父盡孝

    第十一章 紅顏帶來的動搖

    第十二章 母親總委屈

    第十三章 愛情拿不出手

    第十四章 秀香的癡念

    第十五章 胸膛只能冰涼

    第十六章 藕斷絲連的夢想

    第十七章 **宿命的記憶

    第十八章 同呼吸共命運

    第十九章 看不到未來的守約

    第二十章 垮塌那個悲

    第二十一章 除卻巫山也是雲

    第二十二章 日子有了奔頭

    第二十三章 職場努力

    第二十四章 戒煙的魔鬼心思

    第二十五章 沒被愛情遺忘

    第二十六章 不讓後來人有負罪感

    第二十七章 婚內離婚

    第二十八章 重逢的意外

    第二十九章 席小妮來了

    第三十章 職場沉情場浮

    第三十一章有一種鳥兒永遠關不住

    三伏熱似火,一雨便成秋。「風也瀟瀟,雨也瀟瀟」,連綿秋風秋雨,讓這個霧氣縹緲,千山鳥影的省城遠郊小鎮,入秋後就與潮濕和陰霾藕斷絲連。莊稼熟的收不進來,生的種不下去,讓領有「雙搶」任務的公社幹部們猶如缸缽裡的泥鰍團團轉,沒法「人定勝天」。

    芮敏行選擇去學校報到的這天上午,天空雖沒飄雨,但仍舊濕悶,陰沉抑人。既是車道也是大街兩旁,只有供銷社帶編號的鋪門板卸下些靠在外面,露出鑲嵌玻璃的木櫃檯和被帶進的鞋泥壘得像佈滿鉚釘的地面;至於銀行、郵電所、稅務所、衛生院……都只卸開了夜間防護的窗板,房門則和街上蓋草鋪瓦雜陳的農舍一樣關閉著。

    暗黃泥濘的車轍宛如兩條髮辮拖過房屋低矮的街道。茅屋土牆根和瓦房木板壁潮得發黑,霉痕斑斑。被車輪排開的稀泥漿擠滿靠牆忽寬忽窄凹凸不平的人行土道,發出油黃色的幽幽光亮,足足半尺深,讓人難下腳。有的泥漿蹦掛在板壁高處,像些斜瞇的眼睛和歪咧的大嘴,似乎在圍觀取笑被路過的汽車冷不丁炸耳怪叫的喇叭聲攆出車轍,一邊驚恐扭頭咒罵,一邊跳進泥淖的三兩行人。

    行李簡單不重:薄薄的被子和墊絮疊成方塊,中間夾有一塊單人床單和一套換洗衣服。他用粗棕繩三橫壓兩豎打成井字格背包掛在削瘦的雙肩上,遮沒了顯肥的藏青色中山服和整個屁股,與褲管窄而短的腳桿彎持平。看他埋頭踮著沒穿襪子的解放鞋足尖,一歪一撇找別人踩過的泥腳窩下腳,像只直立行走的海龜。這模樣,旁人也許覺得好笑,他不在乎,挺挺胸,招來一股雄赳赳精氣神,情不自禁就把自己想像成拉練過路的解放軍。

    錄取他的映山中學在省城西北另一個郊區,開辦才一年。離他家五十多公里不說,還必須繞道省城轉乘近郊公共汽車才能到達。哪像他想進的本郊區中學,雖離家也有三十多公里,但直達不轉車少花錢;而且畢業了大姐敏珠、還有二姐敏琳留級初一在讀,既方便又有人照應。儘管他小升初考得不錯,兩科平均97分,完全具備讀這個離家近的老牌中學的能力,但他沒資格選擇。「選擇」這個詞他早學過,寫作文也會用,只是在生活中與他和他家無緣。前段日子,看到政治表現和學習成績都優秀,就因出身評分低而無緣高中的大姐,一連幾天都倚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呆呆淌眼淚,難以慰藉的感傷傳染他,考完試,也天天在擔憂,生怕錄不上連去生產隊放牛也沒門。直到錄取通知書到手,心頭

    看?

    他二氣虛構別人是竹筍,自己卻不知不覺當上又一條被成功引出洞的毒蛇。尖厚空的小和尚還不需陰編「莫須有」那一套,就用陽謀把他坐實成第六類右派,類別最高也最惡毒。三十多歲的芮思齊功名未見,便連人塵與土,極不幽默地領刑去領略人生真諦,成了人間有事人。期限說是八年,結果,高牆倒是按期放出,卻留農場、鑽礦洞以觀後效繼續不自由,遇改正才中止。這種洗心革面、脫胎換骨的手術精妙綿長,累醫耗時22年。不見皮外傷的他也終於懂得:馬克思答女兒問中最不能容忍的缺點,為什麼是輕信!

    房錦玉可以帶著冷冷的沉默,在書店勒令的限期內,把家從省城宿舍搬到自己工作的魚嶺灣公社銀行分理處,可以節衣縮食精打細算,一個人獨撐一家六口的生計,但卻當不好媽跟爹混雜反串的角色。兒子就逞強開始學演家中的唯一男子漢角色:不埋怨,不叫苦,不攀比,想承擔,處處操練顯擺有主張不糾結的扮相對抗生活。不久就從幼兒園裡一個無憂無慮、活潑大方的天真孩童,跑步變成內斂多思、處變不驚的老成少年。

    跟所有獨一條街的舊式村鎮一模一樣,這條人民公社人車混行的泥土街道,走廊般逼仄,過往的汽車一天超不出十輛。人稱「老烏鴉」的解放牌,長鼻頭、短車廂、六個輪,既是道上的常客,也是惹是生非的東西。芮敏行能搭它便車的幾率為零。他打小常看到駕駛室裡的司機右手扶方向盤,左手肘搭在車窗上,晃著酒後臉紅筋漲的腦袋,嘴角叼著香煙或咬著煙斗,雙眼迷離乜斜,副駕座不空著,坐的幾乎都是長頭髮。他們不是見人故意碾泥漿摁喇叭,滿臉壞笑像兔子一樣揚長而去,就是像貓狗樣在路邊拉屎撒尿。從不見他們放過任何無聊取樂或隨意排泄的邪惡機會。

    泥街除了凝凍厚滑的那些天沒車影,載人的班車雷打不動每天都會從鄰縣和省城相對開出,路過魚嶺灣停靠。但上午一班,下午一班,過時就等第二天。他必須趕上午的,才能搭接上省城那幾輛往返近郊、太陽沒落山就收班的公交車。

    由於剛才吃急了有些打嗝,芮敏行故意跟送行的母親和兩個姐姐拉開點距離。臨行前,他把水燒開,等快出門才下麵條,計劃盡量吃晚點,吃飽點,中午到省城爭取不餓,就沒必要買東西吃。煮麵事先要在碗底放熟豬油,以往是他和敏琳相互監督放;最近被信任有了自主權,他一挑起白亮瓷實、噴香撲鼻的豬油,就邊咽舌根冒出的口水邊努力自控,放得比有敏琳監督時還少。今天母親在他起鍋時,從側面往他熱麵碗裡攪進一坨拇指頭大的豬油,關切地說:「面多,油少了咋吃!」可這像油脂一樣純白濃縮的疼愛讓自認已是大人的他並不領情,沉著臉拌面不抬頭違心回嘴:「有鹽味就要得了,油多不好吃。」螞蟻吹簫、硬充男子漢有些年頭,他條件反射討厭帶溫情的東西。

    快十一點,那輛右側開扇單面車門,伸著黑鼻頭的老式客車搖晃著,在稀泥爛漿中還沒停穩,車門就被快速撥開身邊人一擁而上的五六個壯漢仰著脖子封堵了。

    售票員從車門旁的窗口探出半個身子大喊:「讓開讓開,先下後上!」所有爭先恐後仰著的黑臉佯裝聽不見,沒一張轉向她。售票員恨眼縮回身子,把要下車的三四個人集中到門邊,然後打開車門,居高臨下的下車人相互推搡往下擠壓。第一個被擠出車門的人身子被托空,惶恐大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壯漢們這才往兩邊閃條縫。車門一時變產門,下車人像母豬下崽,一個個使勁擺扭身子掙脫出來,最後一個是婦女,剛著地,就被人一撥,打了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她扭頭狠狠咒罵了一句:「狗日的些,忙去投胎哇!」但沒人跟她接招,自顧奮力聳動往上拱。兩個各搭上一隻腳的漢子卡住了車門,勢均力敵鼓眼對瞪不相讓。售票員晃著手臂攔住:「買票再上,買票再上!」

    芮敏行一家看傻了眼。這時,供銷社從學校分來不久的小出納路過,跟著著急,跺腳喊:「房會計,快讓你家小敏行把背包放下去擠!」房錦玉忙幫兒子取下背包。芮敏行弓腰衝向人群,鑽、撥、推、拱均無濟於事,只好悻悻退在一邊。

    售票員掃了一眼眼巴巴看著她的芮敏行一家,突然向他們往車左側努了努嘴。常坐車的小出納一下子懂了,不說話拉起芮敏行從車頭繞到司機的窗口,仰頭向司機央求:「師傅,你看這個學生忙去報名讀書,人小擠不上,求你開門上一下嘛!」

    師傅不看眼光也在央他的芮敏行,只盯著小出納腦後拖著兩根長辮子的俊俏臉蛋,擠眼打情說:「你學雷鋒是學開後門哇?」

    見司機不是斷然拒絕,小出納也不迴避他放肆的眼神,露嬌笑又央他:「雷鋒師傅,又不是不開錢,舉手之勞的好事都不做,是不是?……」話不說完,也不馬上合攏嘴,偏頭亮出兩排潔白細密的牙齒看著他。

    師傅被小出納的嬌態打動,瞇眼投降。他看一眼正趕到小出納後面的房錦玉等人,正色道:「不要跟著來!只上一個忙報名的!」

    小出納笑:「就是她們家的。」

    司機也笑:「那搞快點。」說著,打開車門,起身弓腰,伸手順勢將爬上車門的芮敏行提跪在駕駛座椅上,嘴裡不斷打招呼:「注意注意!不要整髒位子!」

    芮敏行抬高腳跟,小心翼翼爬過,謝過司機又對售票員稱謝。站穩後,他摸出一元錢遞過去,說:「大姐,我去竹陽,是不是八角?」售票員點頭接錢撕票。

    車下,房錦玉和敏珠舉著背包,敏琳提著裝臉盆雜物的網兜,挨著車窗在喊:「小敏行,在哪點?快把東西接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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