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魔鬼無處不在 4 文 / 阮本新

    起得早走得快，芮敏行來到學校，食堂還有人在打飯。他推開寢室門，只有林文曲一個人在埋頭吃飯。見他含笑出現，林文曲站起來歡快地大聲說：

    「寄出信，我掐指算死你昨天不來今天一定到！我都來好幾天了，先打飯吃再說。」邊說邊掏出飯菜票遞過去，眼裡真情洋溢。

    芮敏行眼神尖銳盯著林文曲看了又看，開玩笑譏諷說：「喲，軍帽都搞來戴起了！跟你們紅衛兵闊別一年，不但要刮目相看，還該五體投地勒！」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路上抹來的！」林文曲口氣輕忽，得意地取下軍帽，往芮敏行頭上一套，說，「你的腦殼太大了，戴不得。過幾天去街上瞄一個大腦殼，我幫你抹一頂！」

    「過（是）搶啊！？」芮敏行驚異地睜大眼睛，覺得自己像是桃花源裡出來的秦漢人。

    「現在而今眼目下，凡事不採取點革命行動咋行!」林文曲先模仿借用電影《抓壯丁》裡王保長的口頭禪，然後詭秘地結合實際說。

    「當土匪搶東西不怕遭啊？」芮敏行不喜歡油腔滑調，直話直說想盡快解除疑惑和擔心。

    「又不是搶錢！搶不得賣的東西,互通有無，遭哪樣遭！好多地方搞武鬥的，搶解放軍的槍炮出來對打都不得事，抹個軍帽算哪樣糾糾（東東）？叫抹不叫搶！只是要比腳桿長，當飛毛腿跑得快！不過，捉到也不怕，了不起打一架！」林文曲嘴裡理直氣壯，振振有詞，還從褲子口袋摸出兩個黑亮的鐵套，往兩個中指關節上一套，握成拳頭虛張聲勢搖晃搖晃，補充說，「有這個，隨便打在身

    ：；看書）/網歷史;偷了！我是回家重新拿來的。」

    「哪個偷的?」芮敏行腦袋嗡的一聲，氣急地問。這一套行李，棉花票布票不算，重置起碼要花二十多塊錢。他母親從來寅吃卯糧，哪有錢再置！他坐在床沿垂頭喪氣，回校的高興一掃而空，咬牙切齒蹦出一句，「老子真的想找人打架！」

    林文曲帶寬慰說：「哪曉得是哪個偷的，你不見好多窗子都砸爛了！一樓是間間遭偷，我們二樓這幾間運氣不好。不過，不怕得，我們先打擠。反正冬天快來了，擠起熱和。」

    芮敏行像沒聽見，滿臉敵對和憤恨，內心沮喪又不願自認倒霉。悶了一會，他恨聲爆出粗口：「這些狗日的太壞了！不是人養的！」

    林文曲附和無奈說：「對頭，閻王開會——都不是人！聽有些人議論，可能是來學校操場和樓頂上曬穀子的農民。但不得抓倒，拿他們也不得辦法！」

    芮敏行立刻想起小花豬、小二狗猥瑣恬不知恥的樣子，嘴裡斷定說：「耗子進米缸——不偷不可能！肯定是他們幹的！」

    林文曲搖晃腦袋說：「所以哇，還是偉大領袖**英明，早就有言在先，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

    芮敏行聽了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像張飛眼：「來不來是最高指示勒！**真的這樣說過？**自家也是農民出身，還承認是富農成分，他在哪點說的？」

    「**選集第四卷《論人民民主專政》裡頭。不信你去查！」林文曲胸有成竹，一臉洋洋自得。

    芮敏行當然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恭維加慫恿說：「你這個大政治家說得這樣一是一，二是二的，我咋會不信！那，我們去周圍農民家偵察一下，去不去？」

    林文曲嘲笑地看著他，明確表態：「你想背鼓上門——討打哇？我不去。我的骨頭還不得長硬，經不起他們捶！」

    芮敏行絕望地仰著頭，心有不甘嘴上喃喃罵著:「偷搶都不得人管！莫非就這樣算啦？狗日的偷東西的敗類，雜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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