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夜狼問世 文 / 逸良
風停了，雨也停了，天地從新安靜了下來，明月透過雲層，印出一些光華，月暈。
夜長空躍進叢林後循著血的氣味找到了恭不凡，恭不凡整個臉都已經烏黑，夜長空湊上前用鼻子仔細的打探。
昏迷的恭不凡陡然睜開雙眼，他還活著！當他看見一頭巨大的公狼正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時，出奇的，他沒有驚慌而是笑了一下，很苦澀很淒涼。
他的語氣也哀傷不已「我恭不凡一生行事皆以俠義為先，俯仰無愧於天地，恪守禮孝，不負忠義，想不到到頭來也只能落得一個暴屍荒野，屍骨無存的下場，啊哈哈……」
夜長空連連搖頭並且發出低聲的嗚鳴，示意恭不凡不要再大聲狂笑，這裡狼群眾多，如果此刻被其他狼群發現那夜長空可就無能為力了。
恭不凡一愣，他仔細打量起夜長空來，片刻後自語道「原來是一隻有靈性的狼，難道……這真是天意？」
恭不凡顫抖著手從衣襟裡掏出一個紫色藥丸，放入口中嚼碎後吞了下去，不一會兒吐出一大口黑血，昏死過去。
當恭不凡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清晨，經過一夜的狂風驟雨，今天的天氣出奇的愜意，白日當空，萬里藍天。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旁邊一頭巨大的野狼正盯著他，當野狼發現他醒了以後很是喜悅，立刻發出一聲響亮的嚎叫「哇嗚！」
恭不凡慘白的面容現出一絲苦笑「既然是天意，那我就認了！」
恭不凡的身體還很虛弱，他站起來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氣力，但既然站起來了，他就要求自己一定要站的很直。
恭不凡沉聲道「你能聽懂我的話？」
夜長空點點頭。
恭不凡笑了「帶我出去走走，我不想死在這裡。」
夜長空呆呆的望著恭不凡，他不明白恭不凡明明已經站起來了，為什麼還會死。
恭不凡沒有理會夜長空的反應，淡淡道「帶路吧。」
夜長空的心裡有些失落，他想拜恭不凡為師的想法又落空了，只好低垂著頭，慢慢的朝洞外走去。
他把恭不凡帶到了自己每日修煉的那條溪流邊，恭不凡背靠在那塊大青石上緩緩的坐下了。夜長空安靜的注視著恭不凡，恭不凡的臉色蒼白虛弱，陽光有些刺眼，恭不凡皺了皺眉。
他又將目光移到夜長空身上，片刻之後，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只能順應天命了。」
接著他對夜長空正色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日落時分便是我恭不凡斃命之時，我們人類有一句話叫相逢即是有緣，所以我想與你結一段緣，我想收你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夜長空一怔，隨即喜出望外，「嗷」一聲狼嘯，響徹山谷，然後蹲在恭不凡腳邊，用鼻子拱了拱恭不凡的鞋子，算是行了拜師禮。
恭不凡微微一笑「從現在開始，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聽進去，並且牢牢記住，決對不能忘記！知道嗎？」
夜長空點點頭。恭不凡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來「我叫恭不凡，是萬劍山莊的莊主，此番遭歹人施毒暗算，雖心有不甘，但也已經無力回天，也算老天見憐讓我遇到了你，所以我準備傳你我們萬劍山莊的絕學，因為我有幾件事想要托付於你，希望你將來修成正果後能夠替我去完成，你答應嗎？。」
夜長空用力的點著頭。恭不凡會心一笑，從衣襟裡掏出一本秘籍放在身旁地上「這本《大乘修仙錄》是我們萬劍山莊不外秘訣，本來共分為上下篇，我想你當時應該也看到了，我將下半篇送給了一位故
人，現在我將上篇傳授給你，如果你真的有修仙的慧根而自己又肯努力的話，我想百年之後你便可修煉成人，踏入塵世。到時候，如果還有機會，我
希望你替我做兩件事。」
夜長空用一渾厚的聲嚎叫回應了恭不凡。恭不凡道「當你修煉成功後，就到星岳山腳下的汐湖畔，那裡有一座很有名的酒樓叫汐湖煙雨樓，你到那裡找一個叫姬曉峰的人，他是我的……算了，你只要告
訴他我的死訊，然後將這把淵虹劍交給他就可以了。」
說完恭不凡解下背上的淵虹，放在了地上。
淵虹並未出鞘，看不到劍身，手未觸及就能感覺到一陣冰涼，以及裡面隱隱透出龍吟之聲，夜長空前幾日見過張衡的寶劍，曾為之驚歎不已，如今與這淵虹一比，實在是米粒之珠焉能比皓月。
夜長空很奇怪，為什麼師父說到與姬曉峰的關係時卻戛然而止，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恭不凡又從懷裡取出一個碧玉蝶簪，道「如果將來你有機會見到一個叫張嫣的姑娘，你就將這個給她，然後告訴她，我沒有回來，算我負了她，聽著，這件事你只能獨自完成，不能告訴任何人，包
括姬曉峰，明白了嗎？」
夜長空點點頭，然後等待恭不凡的下一個要求。
恭不凡卻道「就這兩件事，如果你能替為師做到，為師在天之靈定會欣慰了。」
夜長空愣住了，師父交待的只是這麼簡單的兩件事？
恭不凡沒有告訴夜長空兇手是誰，這讓夜長空很不理解，師父明明知道兇手是誰？可為什麼不告訴自己？他不想自己替他報仇嗎？
此時已是正午，一個艷陽當空的好天氣，就是這麼一個愜意的好日子，恭不凡卻再也看不到了。
恭不凡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他開始對夜長空講一些修真要訣，由於擔心夜長空會因修煉犯錯而走火入魔所以他盡可能講的詳細，夜長空也聽得很仔細，雖然他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
但至少他像恭不凡所要求的那樣，已經將恭不凡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住了。
尤其是那一句——西月望天狼，這是《大乘修仙錄》裡的一句隱語，寫在卷首，但僅僅只有這五個字，恭不凡說到時也是一臉迷惑。
他只告訴夜長空這是一個古老傳說，傳說當月亮西落時，月中會出現兩隻狼影，一為天狼，一為貪狼。
修仙者追隨天狼星便能得到其中的上古仙訣，從而羽化登仙。
而修魔者追隨貪狼星便能得到其中的上古魔引，從而血煉成魔。
但是日月滄桑，歲月變換，傳說中的西月狼影卻從未有人有幸得見，其真假也就無人能斷了。
不知不覺，日頭西移，轉眼已近遲暮，恭不凡面上起了一層滄桑，悲涼。他虛弱的倒了下去，倒在了沙灘上。
深深的，他長歎了一口氣，夜長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拚命的用頭拱著恭不凡的身體，想要將他重新扶起來，嘴裡不停發出嗚嗚的悲鳴。
恭不凡苦澀的一笑「想不到真正懂得情誼二字的原來並不是道貌岸然的人類，而是人們口中凶殘暴惡的毒狼。」
「我已經接受這命運了，你不用再費力氣了，我還有話要說，你……安靜的……聽著。」
恭不凡的語氣也開始變得虛弱了，夜長空發出一聲悲鳴「嗷」！眼角流出淚水，終於他安靜的坐在了恭不凡的身前。
恭不凡用盡力氣，艱難的道「我不知道你將來能有多大成就，但無論你將來有了……多大的成就，你都要記住……你是我的徒弟，所以你一定要秉承我的遺志……行事皆
以俠義為先，俯仰無愧於……天地，恪守禮孝，不負忠義，萬不可作奸犯科，塗炭……生靈！你……記住了嗎！！」
夜長空悲嘯「嗷！」恭不凡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陡然他又收起笑容，表情異常嚴肅，沉聲道「你還要記住四個字——人心險惡！」
恭不凡咬牙說完最後一個字，頭無力的搖擺了一下，眼睛永遠的閉上了。
嗷！嗷！嗷！一連串的狼嘯，山谷小溪為之悲涼，就在方纔，一代大俠恭不凡死了，死在了這個無人的山谷，陪伴他走完最後一程的是一匹孤狼。
人心險惡！當年提點明月心的道長不也是如此叮囑明月心的嗎？
人心真的險惡嗎？那明月心入塵世又會得到怎樣的遭遇？
夜長空在大青石旁刨出一個大坑，他咬住恭不凡的衣領將他拖入坑中，片刻之後坑被填平，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月亮爬上樹梢，灑下一片光華，整個沙灘河谷銀光流動，大青石上，夜長空引天長嘯，夜狼嚎月，攝人心魄。
星月流轉，歲月如梭，一轉眼，五十年過去了。
祁連山中時常會傳出怪獸的咆哮怒吼，論聲勢絲毫不亞於一個狼群的群嚎，而且更加渾厚，更具威魄！猶如地獄的厲鬼發出的勾魂魔音。
每當這神秘的怪獸發出震天怒吼時，整個祁連山都為之心悸，所有狼群虎豹全部沉默。
這個怪獸就是——夜長空！
經過五十年披星戴月，日以繼日的苦心修煉，他終於修成了狼人！
《大乘修仙錄》裡記載有一篇煉妖訣，這是妖精修煉成人的一種速成秘訣，非但速成，而且修成人形以後，除非頂級修行者，否則一般的相士絕對看不出妖的真身。
此刻的夜長空已經化作了半人半狼的怪物，他的頭依然是狼的模樣，但面目更加猙獰，獠牙更加鋒利，用鋼筋般的骨骼加鐵塊般的肌肉組成的身體，長滿了濃密的長毛，高大，健壯，結實，魁梧，讓人
望而生畏！
他能夠直立行走，這就意味著他能夠握劍！
大青石上有一行他用劍刻下的字，自上而下七個大字——恩師恭不凡之墓！
經過千百年滄桑的大青石被他改成了一座天然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跡蒼勁有力，入石三分，看得出夜長空用劍已經有所小乘。
墓碑，墓碑下是永息的恭不凡，墓碑上是日日苦練的夜長空，一座小小的墓碑，卻讓陰陽永隔。
啊！一聲狂吼，溪流炸起沖天水柱，夜長空瘋狂的揮劍狂舞，劍光閃閃，舞出朵朵劍花。
溪流畔，飛沙走石，溪流裡，飛流擊百，寧靜的月夜變得喧鬧，嘈雜，充滿殺意與暴戾。
所有動物都逃的遠遠的，不敢靠近。直到午夜，當夜長空舞出最後一式，終於他收劍回鞘，停了下來。
從日出一直持續到午夜的修煉終於結束了，夜長空早已疲憊不堪，他身體向後一倒直接躺在了溪流河畔。
夜長空頭枕在沙灘上，仰天望月，任由身體浸泡在湍急的溪流裡讓溪流沖刷。
今晚的月亮好圓，明晃晃的都有些刺眼了，月光當然不會刺痛雙眼，刺痛雙眼的只會是淚水。
夜長空流淚了，剛才他緊盯著月亮時，發現月影中出現了一張臉，明月心。
她已經離開五十年了，每當夜長空想起時卻依然那麼的清晰，就連夜長空心中的痛也同樣的清晰，淚水模糊了夜長空的眼，明月心的樣子也變得模糊了。
當他強忍著傷痛用溪水洗去眼淚後，月亮裡再也看不到明月心的面容。
夜長空轉頭望了望師父的墓碑，眼中神情變得堅強了，恭不凡做了他一天的師父，但卻指點了他的一生。
「師父！你的大恩大德徒兒必定永世不相忘！將來徒兒定會踏入塵世，完成師父交待的遺願，決不負師父所托！」
夜長空念完以後，合上了疲倦的雙眼，陡然！他一臉驚異駭然的睜開雙眼，他竟然會開口說話了！
歲月如流，匆匆間又是五十年，一切仿似一瞬間，但人世間卻有多少青絲成暮雪。
入夜後，原本還月朗星稀的好天氣，突然風雲大變，電閃雷鳴，轉眼雷雨交加，天放佛被撕開一道又一道口子，暴雨傾盆而墜，景象猶如末日來臨。
這種天氣如果還有人登高望遠，那他一定是瘋了，現在就有這麼瘋子。
夜長空猙獰的狼面上透著強烈欲妄，他瞪著雙眼緊盯著斷崖，呲咧著獠牙喘著粗氣一步一步朝斷崖上緩緩前行。
「就在今晚！一百年了！我等了一百年了！今晚！就在今晚！」
在離斷崖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夜長空一聲嘶歷的嚎叫「啊嗷」！
「嗖」的一聲，夜長空已經劍握在手，登登登幾個起落，夜長空已經躍到了斷崖之上。
疾風！驟雨！雷電！斷崖！孤影！
夜長空劍指蒼天，口中狂野的咆哮「啊」！
一道閃電從九霄雲層呼嘯而下，直接擊在淵虹劍尖之上！夜長空整個身軀都被閃電包圍，「啊嗷」！恐怖的狂叫！
借助閃電的狂威，夜長空急速運功，他的身體開始發生了變化！
「卡」！又是一聲巨響，又一道狂雷被夜長空引下，夜長空的全身籠罩在閃電之中，他的額頭裂開一道口子，裡面透出強烈刺眼的光亮。
隨著裂口越來越大，光亮越來越刺眼，讓人不能直視，直到最後照亮了整個夜晚，直射到森林邊緣。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雨漸漸平息，斷崖上的光亮也消失了，烏雲依然密佈，但月亮卻努力的掙脫著透出一點光暈。
斷崖上的狼人不見了，但卻多了一個體態健壯的少年，他的身上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狼皮大褂，野性十足，他的背上背負著一柄絕世好劍——淵虹！